見容謙從自動門外走了進來,大家一起看向他,嚴陵笑道:“難得你肯冒出來和大家胡混,可是想到法子了?”
容謙一笑搖頭:“我實在是想不出什麼理由藉口來了。只是既然想不出,索性不想也就是了,前幾天倒是我自己鑽了牛角尖。”
方輕塵哼了一聲道:“本來就是你胡思亂想得太多,自找麻煩。勁節直接說他是神仙下凡,也沒見盧東籬怎麼樣。”
容謙還沒答言,蕭清商已經笑道:“輕塵你纔是個出餿主意的。燕凜和盧東籬怎麼比呢?盧東籬本來就是個襟懷坦蕩的人不說,他一直以勁節之死爲至恨,見到勁節又活了,當然是只有滿心慶幸,勁節用什麼理由他都不介意了。燕凜呢……”
她語氣一頓,看看容謙:“第一小容又不是死了,這殘疾之事再是燕凜的一生心病,畢竟是不可與死別相比;第二那小子可是當君主的,要思慮的事情自然就要比別人多些。勁節可是以新的身份重新出現在盧東籬身邊的,只要盧東籬不介意他的重生之謎,勁節重生之事,也就根本無需再向第三個人解釋。而小容呢,他可是整個大燕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所有人矚目的容相,容國公啊!莫名其妙地,斷了的手臂就這麼又長出來了,對大家也沒個合理的解釋,能成嗎?”
容謙笑道:“我前幾天左思右想,想的也就是這個了。不過,現在我暫時也不想再考慮這些事了,最多先悄悄和燕凜見一見再說就是。只要他不過多介意,旁人的疑問,我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大家相視一笑,心裡都覺十分快意,連方輕塵都樂得不再擡槓了。
小容爲人太好,以往行事,總是思慮太多,想得過於周到,總是處處爲旁人打算,便時時自陷苦局,若能早些這般釋懷心寬,當初也未必會自尋絕路,自設死局地來逼燕凜對付他。
不過,若沒有這樣的當年往事,今日他與燕凜之間的關係,怕又未必能有今日的赤誠相待了。
容謙輕聲道:“我是想明白了。過兩天,看外面能瞅個空子了,就回去。你們呢?”
蕭清商嘆口氣:“我走之前是跟吳王決別過的,現在又忽然冒出來,還真不知道怎麼自圓其說。”
趙晨也聳了聳肩:“先讓我想好怎麼應付整個衛國的追殺再說吧。”
蘇青瑤和嚴陵相視一眼:“我們不急。”
容謙此時既把心間大事放下,心境便明朗開闊許多,也有了更多的心思關懷身邊的人,此刻望向二人笑道:“你們留了下來,卻又似乎一點也不急着回去?”
蘇青瑤輕聲道:“我和你們不同。我並不是因爲有放不下的人與事才留下來的。我留下,只是覺得這裡比那裡好。”
方輕塵挑挑眉:“這裡比我們那裡好?”
“不可以嗎?”蘇青瑤微微一笑。“比起這裡,我們的世界實在太完美了,完美得都沒有了生氣。我們誰也不需要,什麼都可以隨便得到,而在這裡,我們要努力,要拼搏,我們可以有很多目標和理想,所以纔會有更多的滿足和驚喜。而且,人與人之間親情,友情,愛情,每一種都是我以前想象不到的美好和動人……你們這樣看着我做什麼?”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蘇青瑤,半晌纔有人問:“蘇同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每一世好象都是在當女王吧?”
“無情最是帝王家啊,你的每一世,好象也總和辜負背叛利用欺騙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扯不清吧?我說……這麼着幾百年下來,你居然還這麼嚮往着親情,友情和愛情,我們是該說你的心理承受力太強呢,還是說你的思考方向,壓根就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樣啊?”
蘇青瑤失笑:“我得不到,又不是別人都得不到。再說,就算是惡徒奸賊,心中也未必就沒有留一小塊聖地。就算我身旁多是虛假欺騙,但能看到別人經歷的那些美好,我當然也會有感觸,也會有憧憬的。以前我受論文所限,不能改變身份,以後卻沒有這種限制,或許我也可以親身經歷到那些,而不必再總是失望了。”
她的語氣很輕鬆,笑意也極從容,大家聽得卻多是有些佩服的。身爲女王,經歷了那麼多世,面對過那麼多虛情假意,她卻還可以有這麼平和且堅定的心態去相信,去向往人與人之間的美好,而不是憤世嫉俗,滿腔怨氣,不得不承認,他們這位同學的心理素質,真是好得不得了。
嚴陵也笑道:“青瑤是對未來有美好的期待,而我嘛……哈,我根本就是決定留下來享受在這裡的日子了。”
“享受?”容謙愕然了。
“當然是享受啦!”趙晨兩眼放光地插話:“你想想看啊,現在老師也不在了,時空局也管不着我們了,在這裡我們愛怎麼玩就怎麼玩了。我想噹噹木匠啊,馴獸師啊,補鍋匠啊,‘人中之傑’啊,翻雲覆雨下啊,被凡人敬若天神下啊……”
看看周圍幾個同學嗤之以鼻的樣子,趙晨聳聳肩:“喂,別這樣啊,我就不信偌大的一個世界,你們就找不到好玩的。玩膩了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教授爲了讓我們回去,根本就一直在故意誤導我們。他不停地說,五千年多麼漫長,多麼遙遠,萬一後悔了,又無法回去,就只能苦苦熬日子什麼的。乍一聽上去,這些還真都是很有道理,可惜啊,我就偏偏不肯上他的當。五千年雖然長,又算得了什麼啊?我過得開心就過,過得不開心了,我就直接去開啓冷凍系統,學着阿漢,閉了眼睡一覺,直接睡到時空通道恢復的時間不就行了。喂,你們這麼看着我幹什麼?嚴陵,你別告訴我,你不是也想通了這個才跳船的!”
容謙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聲來:“是啊,我怎麼就從來就沒想過,將來應該把自己冷凍個幾千年,就這麼一眨眼就讓時間過去呢?可真是笨得厲害。”
蘇青瑤笑道:“你什麼時候會想過要投機取巧啊?你本就總是對什麼事情都極認真,對你心中所重之人又極在意,考慮去留這種大事的時候,自然更要認真上十分,纔不會象這傢伙,如此輕忽胡鬧。”
容謙一笑道:“只是各人性情不同罷了。象勁節,怕是也一樣沒想過這法子,他想着的,只盧東籬的生死禍福了,留下來的代價他根本就沒在意過。而輕塵……”
方輕塵在他溫和的目光望過來之前,已是身上發麻地趕緊往旁邊閃了開去:“停停停!你快別這麼看我!我想什麼,幹什麼,怎麼選都是我的事,可別把你的聖人念頭硬往我身上加。”
容謙脣邊帶笑,輕輕問:“輕塵,你什麼時候回去?”
“回哪兒去?”方輕塵漫不經心地問。
容謙笑而搖頭:“輕塵,何必自欺欺人,這幾天,你的精神極不好,不是因爲遊戲玩得沒意思,也不是因爲我不肯陪你大戰三百回合,只是因爲,你有想念的人,想念的事,想念的地方,卻沒有去,所以心中空落落的,需要找個理由來發泄。而我呢,就恰好是你最適合的埋怨對象。”
方輕塵挑了挑眉,慢慢地伸手活動活動十指和手腕。
對某個自以爲是的傢伙,最好的回答,似乎應該是拳頭而不是嘴巴。
容謙看他有點惱羞成怒的樣子,趕緊着站起來,退後十幾步,笑道:“君子動口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