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傅漢卿可以有足夠的體力精力同大家解說自己的打算,已經在大半個月後了。
這段時間,諸王密令天下各地分壇,加派人手防備,有很多生意攤得太大太開,不易保全,寧可暫時關閉,也不令其成爲敵人可能的攻擊目標。
所有弟子無不提高警惕,萬事小心。雖然沒有任何大的行動,雖然在表面上,一切都十分平靜,但這種外鬆內緊的氣氛,已然悄悄影響到了許多人。
雖說諸王都下了死令,不可把真相泄露出去,到底此事涉及的人太多,陰謀牽涉亦廣,要想完全把事情掩住,也不可能。
漸漸的,流言就在教內開始傳起來了。
天王因爲對現狀不滿,對教主懷恨,而反出教去。反叛的時候,他帶走了本教最大的寶藏。而且又設計坑走了教內大大的一筆錢,讓本教好幾處分壇受致命打擊,元氣大傷。
而且,這麼多年,天王已經連絡了許多對教派現狀不滿的各地精英,在天王舉事之時,他們也都或悄然消失,或倏然反叛,或倒戈一擊,或捲款而逃,此刻都無影無蹤。
據說,以前那些因爲對教主的新政不滿而反叛逆上,因此被逐出教派的那些人,也早與狄九有聯繫,待他一反出教,即刻羣起來投。
最可怕的是,做出這麼大的聲勢,手控那麼多的財富,擁有那麼多下屬,狄九,以及他所屬的勢力卻象根本不存在一般,至今悄無聲息。
沒有人相信,這些人會就此消失不見,所有人都確信,他們一定會做一些事?
其實,江湖上的漢子,也未必會怕危險,懼困厄,再兇險的事逼到頭上來,總還有應付之策,反擊之法。
但是,永遠這樣靜悄悄無聲無息,不用出手,時間自會讓人生起無限的聯想,無盡的恐怖,對他可能的行動,做各種可怕的設想。從而感受到極大的壓力,直至崩潰的那一天。
在這極漫長的大半個月裡,不但諸王坐立不安,就連所有的修羅教弟子也身處煎熬之中。
狄九還會再做什麼?他的目標是什麼?他下一次要拿哪一處分壇下手?
大家都知道這位天王有多麼厲害,也因此更感驚懼。
而上層諸王過於冷靜,過於平淡的反應,也讓所有人心神不寧?
修羅教從來都是有仇必報的,這次鬧出這麼大的事,上頭爲什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肯定會有極嚴厲的徹查,極嚴重的懲處,肯定會有許多許多的腥風血雨,所有人都在畏懼着這一切降臨,卻又因爲不得不焦燥得等待着這樣的未來,而感到深重的折磨。
在弟子們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身爲決策者的諸王們,日子也過得不輕鬆。
所以在傅漢卿的身體漸漸恢復,已勉強可以長時間說話後,即使頂着碧落的冷眼,大家還是堅持聚到了傅漢卿的房裡。
現在的傅漢卿已經可以從牀上坐起來了,有人扶的話,甚至還可以出去在陽光下走動幾步。
不過,就算是不出房間,他也一樣可以享受陽光。
因爲,他的房頂是琉璃製成的。
因爲他傷得重,不宜搬動,也經不起長途跋涉,碧落不得不就地爲他治傷調養。
在狄九爲他造的琉璃屋裡,在狄九許他星海與酣夢的房間裡,去治療調養狄九刺下的穿心一劍。
每日每夜,困在牀上,每時每刻,都望着那晶瑩的琉璃。每一個因爲傷口作痛而睡不着的夜晚,看着那滿天的星辰。
沒有人知道這些時候,傅漢卿會想些什麼,也沒有人忍心去猜想。
所有的傷口都會好轉,所有的血肉淋漓都會結疤,都會長出新肉。即使內裡腐爛流膿,眼睛也永遠看不到。於是,這些傷口,終有一日,會被成功淡忘。
忘記,也該是人類活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一項技能吧。
那個記憶好得出奇的懶教主,能不能學會這項本領呢?
誰也不知道。
至少,在表面上,傅漢卿表現得很好。
他沒有痛哭過,沒有瘋狂喊叫過,沒有激憤,沒有氣惱,他一直很溫和,很平靜,傷得再重再苦,養傷的時候受再多的折磨和苦難,從不對任何人發脾氣,聽從碧落的一切指示。努力對每一個人微笑,對每一個照料過他的人道謝。
這樣好的反應,便是旁人想要勸慰開解,也找不到機會,更找不到合適的言辭。
這樣地禮貌周全,這樣地明白人情世故,即不象本該唯我獨尊的魔教之主,也不象那個懶洋洋,萬事能躲就躲,怠懶到不近情理的傢伙。
他現在待人極之溫和有禮,總能體諒別人的難處。一發現大家的焦燥,即使自己體力仍不甚濟,卻還是堅持對大家解釋。
“我認爲,狄九一直按兵不動,不是在籌劃更大的陰謀更狠的行動,而是在等我們動,等我們亂。修羅教根基極深厚,七百年來,多少危機壓迫之後,仍可傳承不絕。就算是吃了虧,上了當,受了損,只要定了住心,緩過氣來,依然是天下第一大教派。可是狄九那邊正好相反。看起來這一連串行動,雷厲風行,極之驚人,看起來,帶走了許多精英,又收攬不少高手,但他們的力量其實還非常弱小。只要一個錯誤,一次閃失,這個沒有深厚根基,沒有足夠凝聚力的新勢力,就可能因爲承受不了打擊,而分崩離析,煙雲四散。他不敢亂用他手裡的籌碼,只能希望我們自己先亂起來。”一長串話說得極慢,極緩,說完了之後,傅漢卿不得不手撫胸口,努力喘氣。
“爲什麼我們一動,就會亂?”夜叉冷冷問。
“因爲我們太巨大了,一個龐然大物任何一點大的動作,都很容易傷筋動骨。更何況狄九此事一出,你們必要整肅內部,凡是同狄九走得近的,以前曾被狄九重用過的。同那些跟着狄九叛教的人過從較密的,就是你們嚴查的對象。依修羅教以往的規矩,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在這個過程中,會有多少死亡,多少拷打,多少冤屈,你們可以不在乎,但是,如此一來,鬧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如果這個時候狄九再派人引誘,許多人爲求自保,必然相投,這個後果,大家只怕不得不在乎了。”傅漢卿不得不喘息着停頓下來,歇了半日,才輕輕道“其實真有叛心的,想必多隨狄九走了,能留下來的,多是不受狄九引誘或是狄九知道無法引誘走的人,這其中又有多少精英,多少人才,狄九其實正等着我們自己出手,把他們逼到他那一邊去。”
“你能保證這其中沒有他留下來的內奸?”夜叉質問。
“不能,但是,爲了一兩個可能的內奸,而拿無數下屬的忠誠來冒險,是否值得。”傅漢卿勉力道“狄九手控大權這麼多年,哪一處分壇他沒到過,哪一處的精英沒在他手下做過事,又有多少人沒有巴結過他,親近過他,若是大清算起來,還有多少人能安心爲本教辦事?”
“以前我教一直是這麼做的。”
傅漢卿低下頭,嘆口氣,然後輕輕道:“以前是以前,現在……”他擡頭,看每一個人“不同了,現在的修羅教和以前不同了。在天下人眼中不同了。大家好不容易過上了安生的日子,好不容易讓世人對我們改觀,爲了一個叛徒,掀起腥風血雨,去整肅我們自己的兄弟,去殺戮任何一個有嫌疑的人,遍天下地追索仇人,讓天下人再次畏我們如虎,讓漸漸接受我們的諸國再次對我們生出戒心,這值得嗎?”
瑤光輕聲道:“就我們內部的整肅來說,我同意教主的話。今時不同往日,以前那種寧可殺錯,絕不放過的作風,確實應該改改了。史書中,也曾有過一位了不起的梟雄,在一次同強敵的大戰得勝後,在強敵家中搜出許多自己下屬與這個敵人的通信,他居然一封不看,把所有人召到一處,將信公開一燒了之。這種胸襟確實值得我們學一學,但是,其他的報復追殺,不可能停下來。”
“是啊,我教吃了這麼大的虧,怎能不反擊。”蕭傷冷笑道:“就算他們有不動明王相助又怎麼樣?乘我不備,搞些暗算陰謀勉強還行,現在我即明白過來了,就不會再給他們機會。每一個追隨狄九而去的人,以前每一個被逐出教的叛逆們,除非他們永遠不吃不喝,不上街,不找女人,而且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否則我一定有本事找出蛛絲馬跡來,到時順藤摸瓜,斬草除根……”
傅漢卿輕聲道:“我相信風信子可以做得到,我也不是想阻止風信子去查尋這些人,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把大部份精神全放在追索這些人身上。風信子正常的運作,正常的情報收集,對天下大勢的把握,對各處分壇的保護,這纔是最重要的。我們不需要把他們當成了不得的仇人,只當成被我們逐出教,根本不屑一顧的叛逆,擺出堂堂正正,天下第一大教派的姿態來,告訴所有人,我們有仇必報,告訴所有人,我們會追究到底,但不會爲了他們,影響我們的生活,不會爲了他們,打破所有弟子的安逸日子……”
“荒堂,狄九做出了這種事,那些叛徒們還敢追隨他,我們若不全力報復,若不趕盡殺絕,若不乘他羽翼未豐將之剪除,天下人豈不都要輕視我教?”夜叉低斥道。
傅漢卿咳嗽了幾聲,這才用手按着胸口,艱難得說:“其實,狄九的反叛,對我教也未必都是壞事。第一,他的行爲,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教並不是無懈可擊,並不是最強大最可怕的。現在的修羅教聲勢太盛,對我們未必是好事。就算是那些扶持我們的國家,也未必喜歡我們強大到這種地步,讓他們覺得,原來我們也有內鬨,原來我們也這麼容易被暗算,可以讓他們安心很多。第二,狄九帶走了很多叛徒,但也替我們除掉了許多隱患。自我們推行新的政策以來,固然有很多人受益,但也有許多人不適應,以前發生的多起反叛就是證明,但也有更多人心有不滿,口中不言言,只是悄悄蜇伏罷了。我們雖然知道不可能人人擁護新的制度,卻也很難查出誰纔是有二心的,而現在,狄九的行爲,使得忠奸立分,良莠自現……”
夜叉聽得冷笑起來:“這麼說,我們不但不能責怪狄九的背叛,還要感謝他幫我們找出了所有不忠心的傢伙,去掉了一切隱患……”
傅漢卿沒接他的話頭,只是休息了一會,才攢夠了力氣和精神,低聲道“這第三個好處,就是經過了各地分壇的變故,我們發現了自己的許多錯漏不足,可以有時間及時修改規則制度,以避免將來更多的損失。這第四條就是,他如今一叛,正好可以當我們的擋箭牌,替我們承擔所有的敵意和謀算?”
“第四條什麼意思,我怎麼沒聽懂?”蕭傷愕然問。
傅漢卿蒼白着臉笑笑“這也是對我們並無損害的報復方法之一,就讓這件事的真相傳出去好了。只是要注意輕重,別的細節不用多說,重點是讓天下人都知道,狄靖留下的,那個傳說中最好最大最神奇的寶藏,那個修羅教秘傳多年的寶藏,已經落到狄九手裡了。他正是因爲有了寶藏爲恃,纔敢反出修羅教。”
蕭傷拍掌大笑:“好主意,果然是好主意,哈,那些個所謂正道高手,白道俠客們,幾百年來揪着我們不放,哪裡是爲了什麼正義公理,說穿了,還不是那個寶藏惹的禍。如今即知寶藏易了手,再對付我們也落不着什麼好處,而寶藏的新主人,實力又遠比我們弱小,他們自會編出無數更加堂皇更加正大的理由,去懲惡揚善。哈哈,咱們一舉兩得,即可以坐看他們狗咬狗,自己也落個清淨。我的教主大人,這大半個月裡,就這幾句話,你說得最順耳了。”
就連一直安靜旁聽的碧落都不由驚歎:“借刀殺人,教主,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樣陰險?”
傅漢卿不知道是被這話給嗆着了,還是確實說話說累了,低頭咳嗽了好幾聲。
是陰險還是無可奈何,有很多事真是說不清,也說不得了。
夜叉遲疑了一下,才極緩慢地點點頭:“豈止是那些江湖正道,就算是各國朝廷,各方官員,怕也會有不少人動心。以前寶藏只是傳說,就有那麼多人前赴後繼地來找我們麻煩,現在我們就給他們證明,寶藏真的存在,一定會引發許多人的貪念。”
一片贊同聲中,獨瑤光明眸微動,悠然道:“即然要利用他來替我們做擋箭牌,利用來他吸引所有的敵意的算計,那就是說,即使我們找到了他,也不能出手殺他,即使我們有機會除掉他的勢力,也要把他留下來了。”她注目望着傅漢卿,聲音極輕極柔,笑容極美極甜地問“對不對,教主。”
房內立時一陣沉寂,沒有人再說一個字。
瑤光只靜靜望着傅漢卿,靜靜地等着他的答覆。她可以體諒他的苦楚,尊重他的決定,關心他的身心,但絕不代表,她可以輕易被欺騙利用。
傅漢卿慢慢擡眼望定他,很輕微地點了點頭:“是。”
“那麼,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是在爲我教打算,還是純粹得只想保住他?”瑤光的問題,咄咄逼人,不留半點餘地。
而這一次傅漢卿幾乎是立刻回答的。
“我最先想的是,怎麼纔可以不讓你們去相互殘殺,怎麼纔可以別讓他時刻受到殘酷無情的追殺,我先確定了這樣的目標,然後爲這個目標尋找理由。我……”他頓了頓,但立刻坦然說“我不想他死,也不想你們死,你們都很強大,如果不顧一切地仇殺,大家都會有危險,而且江湖上也會掀起腥風血雨,本教弟子亦會死傷無數,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他毫不隱瞞地說:“我想要他好好活着,但我不會把我的想法強加給任何人,如果不是這種處理確實對本教有利,如果不是肆意的報復的確會給我們自己帶來更多的損失,我是不會對你們提這種要求的。”
他看着每一張冰冷的面孔,覺得手足冰涼,也許因爲傷勢太重,身體太弱,而說得又太多,所以覺得漸漸氣促,漸漸不能正常說完一句話。
“我不想他死……我也很……重視你們,我想你們……都可以好好活着……”
這句話,他幾乎是以哀求的語氣去說。
不想要他死。
不想要那個出賣他,背叛他,刺他穿心一劍的人處於危難之中。
這是他醒來之後很自然生起的念頭。
這樣違反本性的周密籌思,這樣與懶散無緣地細細分說,這樣的歇盡全力地說服分辯,爲的,是希望那個人可以好好地活着,卻又不僅僅是如此。
他也同樣不願意眼前的這些人受傷害,因爲在一起相伴了這麼多年,因爲,原來,他們待他,其實都極好極好。
想要那個人以後可以好好地活着,卻從沒有打算過去犧牲別人的利益來完成這樣的願望。
希望修羅教不要展開傷人也傷己的血腥報復,卻又不得不去尋求其他的方式讓大家發泄怒氣。
所謂的借刀殺人,所謂的陰險,只不過是因爲,想要保護他眼前,他身邊,他曾經歷過的每一個人。
這樣的苦心,這樣的誠意,他不知要怎樣說,大家才肯相信,才能相信。
蕭傷大聲喊起來“他這樣待你,你還想要保護他,你瘋了?”
傅漢卿堅持着不讓自己因爲力氣用盡而倒下去,輕輕地說:“我要保護的,不止是他……”
他想要他們每一個人都好好地過,不要被仇恨控制,不要把快樂的人生浪費在無盡的尋仇裡,然而,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人明白他的心意。
“我願意相信你的確也想保護我們,你的確覺得這樣是一舉數得,大家都能周全,但是……”瑤光堅定而冰冷地搖頭“不可能。”
“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就算我們放過他,他能放過我們嗎?就算他現在弱小,不敢隨意出擊,但他手上擁有着那個最大最神奇的寶藏,無數的珍寶,無盡的神兵,數不盡的武功秘笈,假以時日,他會變得多麼強大,多麼恐怖,你想過嗎?”蕭傷也忍不住想教訓傅漢卿。
因爲太長久的對話,太投入的情緒,太努力地爭取,傅漢卿的臉色,竟然不再蒼白,反而泛出淡淡的病人特有的紅暈來。“我也正想說寶藏呢?正是這個寶藏,不但無法成爲他的助力,反而會變成他最大的絆腳石。”
傅漢卿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弱了,若非在場幾人都內力深厚,簡直都要聽不清他說什麼了。
然而,他的神情,倒是漸漸鎮定了起來。
他有些茫然地想起,那一天,他在狄九面前說出寶藏的一切。
那一刻,他不是不曾查覺整件事的詭異,他只是不能拒絕也不忍拒絕,即然那人想知道,他就說出來。
但是,他可以把自己性命交到別人手中,卻從不敢把其他人的生死禍福性命安危,交到別人手裡去。
他敢說出來,是因爲,他有把握不讓狄九利用寶藏肆意爲惡,肆意傷害殺戮其他人……
然而,這樣地明瞭一切,這樣地衡量一切,他到底是清醒還是迷糊。
是因爲,到最後,他也同樣有着保留,是因爲,到最後,他也同樣守在他自己的原則上,所以,這一世的情愛,這數世僅有的一次情愛,纔不得不這樣黯淡收場嗎?
是不是因爲,他愛得不夠,是不是因爲,不能爲愛放棄底線,不能爲愛犧牲原則,所以,無情的其實是他,所以,殘忍的,其實是他,所以,狄九的那一劍,其實有着許多的苦衷和無奈?
然而,怎麼放得下,怎麼能放下,又怎麼該放下。
古往今來,人們總愛傳誦愛情的美好和偉大,然而,愛情真的至高無上嗎,真的只要有愛,別的什麼都不重要嗎?
堅持,原則,良心,最起碼的道德和責任,難道都可以是愛得不夠的罪名?
很久很久以前,張敏欣曾笑對他說起無數爲愛瘋狂爲愛不顧一切的故事,他不覺感動,不覺震撼,只是迷惘,所以,他問“良心何在?”
在這一刻,他復又迷惘起來。
也許,他始終是個又懶,又笨,看得懂世事,卻永遠看不懂人心,永遠永遠沒有機會通過考覈的蠢學生罷。
但是,如果那些堅持就是他失敗的原因,那麼,他寧可永遠不要成功。
如果,這樣的固執,就是他被一劍穿心的罪名和理由,那麼,不管以後還要再挨多少劍,他也不打算讓自己變得更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