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狄九沉默了半天,千萬種思緒,萬千種疑問,卻最終只能乾巴巴問出這麼一聲。
傅漢卿微微皺眉,組織了半天思緒,這才道:“小樓其實不象你們想得那麼可怕,小樓其實只是一羣人聚在一起學習的地方,只是因爲,這些人有很多極出色的本領,而且小樓又有很多外人完全無法想象的機巧器械,所以我們不願意驚世駭俗,不願意外面的人,干涉我們的生活,更不喜歡,當權者對我們生出覬覦利用之心,所以我們用我們特有的方式,保護我們的清淨生活。”
狄九思索着整理傅漢卿所提供的信息:“你是說,小樓是一羣擁有神奇機關術和強大力量的人在一起學習的地方。”
傅漢卿點頭:“可以這麼說。”
“那麼,你們學什麼?”
傅漢卿抓抓頭:“我們的學習,和你們的學習並不相同,你們總是學本領,學知識,學技能,而我們學的也許是一種對世界的看法,對人生的體會,或許……”他苦苦想了半日,才找到勉強合適的形容“我們的學習,也許是追求一種頓悟,純是心靈的一種感覺,而每個人頓悟的方式,頓悟的途徑,以及能否頓悟,頓悟的程度,都是不同的,因此,我無法向你說明,我們學什麼?”
狄九微微皺眉,這人回答的內容,怎麼越來越玄,越來越詭異,越來越讓人難以理解呢。
“那麼,你們用什麼方式來追尋這種頓悟?”
“入世。”傅漢卿直截了當地說“走到你們的世界中來,和普通人生活在一起,按我們各自事先的選擇去生活。”
狄九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開始略略急促:“那麼,千年以來,你們有多少人離開小樓,混入人羣,又都做過些什麼大事?”
傅漢卿眉頭緊皺,想了半天,終於放棄地搖搖頭。他每次回小樓,大多是矇頭大睡,平時很少去問別人的學習進度,哪裡算得出每個同學一共歷過多少世,更不清楚人家幹過多少大事了:“我算不過來,至於別人做過的大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你也不要以爲我們一定會成爲大人物,有的人,來到世間,不過是爲了感受普通人的生活,象我們之中,就有過,走方朗中,普通書生,還有過深山老廟的窮和尚,當然,也是有人出將入相的,只是,我不太清楚罷了。”
他這樣說,狄九雖不太滿意,卻也只得接受。畢竟小樓的歷史已有上千年,傅漢卿怎麼可能算得清上千年中,不斷出去的人到底有多少呢,至於那些人曾做出的足以讓後世傳頌的驚天壯舉,怕是傅漢卿也未必肯細說的吧。
他想了想,又問:“那你們學習完了做什麼?”
“回小樓啊。”
“回小樓又幹什麼?”狄九耐着性子問。
“回小樓……”傅漢卿扳着指頭算“吃吃,喝喝,玩玩,睡睡……”
狄九怒視他,難道這傢伙想說,小樓裡每一個人都是和他一樣的懶豬化身嗎?
可惜傅漢卿有冤無處訴,基本上小樓同學們的生活確實是如此的,而即使是他們畢業後回到原來的世界,也一樣是吃吃,喝喝,玩玩,睡睡,最多偶爾工作一下,調劑調劑生活。
狄九冷眼看他,語氣都是冷森森的:“你們一千年來,都是如此?”
“是啊。”傅漢卿點頭不迭。
這次不但是狄九的眼神要殺人,連狄一都略有些不以爲然。
就算要撒謊,也該說得合情合理啊。
一個神神密密威力無窮的地方,一千多年來,不間斷地派人到外面來,玩什麼所謂的學習,等頓悟了之後,就又跑回去,吃吃喝喝玩玩睡睡。
這話說出來,傻子也不會信的。
就目前兩個小樓人物,一個已經當了修羅教主,另一個沒準也是什麼敵國的大富豪,在商場上的勢力十分強大,他們這樣辛苦,就是爲了回去吃喝睡玩?
狄九忍着火氣,譏嘲道:“你們就爲了吃吃喝喝睡睡而鬧騰了上千年,還把無數接近小樓的人都殺了。”
傅漢卿急忙道:“第一,我們從來沒有在小樓殺過人,第二,我們不是傷害接近我們的人。而是正當防衛。”他也有些不滿地瞪着狄九“要是你在家好好的,忽人有人喊打喊殺跑到你家門口來,在打架的時候,肆無忌憚地破壞你的家,侵犯你的財產,你會不反擊嗎?要是你什麼也沒幹,卻有一堆人要跑到你家裡來搶劫,你能不自保嗎?要是你安安靜靜在家做自己的事,卻有人想要跑來窺伺你的隱私,難道你什麼也不做?”
就算是狄九也被他幾句話堵得沒法反駁,細思起千年來的小樓歷史,還真是和傅漢卿說的差不多。最早就是某魔頭被正道中人追殺闖進小樓,估計這種頂尖高手拼死搏頭,是根本不會顧忌到毀壞東西,甚至牽連無辜的。
所謂蟻民?不過就是小人物的生命賤如蟻,歷代以來,多少驚天動地的英雄決鬥,正邪之戰,人們總是傳頌其精彩壯烈,卻往往會輕易地忽略掉,在那些爭鬥中被無辜捲入,平白遭殃的小人物。
只不過當年,那些魔頭和高手,踢到了小樓這塊鐵板罷了。
狄九嘆口氣,才接着問:“你們從來沒有殺過人?那麼傳說中,千年來在小樓失蹤的人又到哪裡去了?”
傅漢卿笑道:“小樓第一次被外人發現,我不在場。”
狄九和狄一一起翻白眼,廢話,一千多年前的事,你怎麼可能在場。
“不過,我聽別人說起過,當時是一羣人追殺一個人,來到了小樓的外圍。我們中的一個人出去勸他們不要打架,要打請走遠些打,再往前就到我們家了。可是,那幫人全都不聽,其中幾個人還大吼着什麼魔頭同黨,還有人不由分說,直接就對我們的人下殺手。我們的人當然不會幹捱打不還手,於是就把所有動手的人全給打趴下了。”
他說的是很輕鬆的,但狄九和狄一聽得卻暗自凜然。當年追殺那魔頭的,可是幾乎全武林正道的精英人物了。
“只憑當時出面的一個人,就能把所有正道高手都打倒?”
“啊,他當時根本沒出手,只是動用了一下我們的機關。”傅漢卿說得更是淡然。
狄九眼神微微一凜,遲疑一下才道:“你能詳細給我們講講你們的機關嗎?”
傅漢卿搖搖頭:“我只能告訴你,我們的機關,強大玄妙地超出你們的想象,但詳情,我是不可以告訴外人的。”
這倒也不算是讓人意外的回答,任何門派都不會把威力最強大的頂級機密對外人細說的。
所以狄九倒也並不失望,只道:“後來,那個魔頭好象重返人間,這才傳出了小樓之名。”
“是啊,當時那些正道人士一下子就被打倒了,那個魔頭也嚇壞了,後來就一直賴着要做我們的弟子,要跟着我們學藝什麼的。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們的人,也拿那個傢伙沒辦法。只是規定了他不要進入小樓的外圍,其他的事也就由他了。他居然也很識趣,一次也沒有試圖越界,他這麼講道理,我們的人,就更不好對他怎麼樣了。後來他離開了,大家還很高興,以爲從此清淨了,沒想到,他跑江湖上轉了一圈之後,又重新回來。天天跪在外頭,說是誠心誠意要加入,請求我們接受他,說他自親眼見到小樓的強大力量之後,便大徹大悟,重回塵世,卻覺人間的一切榮華富貴,不過煙雲幻夢,所有的武林絕學,神功異法,在小樓異能之前,連學步兒童都不如。人間的一切,他再不追求,只想能進入小樓,哪怕爲奴爲僕,也心甘情願。”
狄九挑挑眉,沉吟不語。他暫時忽略掉傅漢卿講起千年舊事時,那種恍如就在眼前的語氣,只是暗中思索,能讓那個絕世魔頭無比震驚,無限傾心,寧願爲奴爲僕,也要加入小樓的力量到底有多少強大,在它展現大能的那一瞬,究竟是怎樣的絢麗奪目,震徹人心。
“其實我們的人並不認爲他真的是誠心誠意,只想進入小樓感受力量的。在武林傳說故事中,有太多類似的傳奇了,某某世外之地,有什麼什麼神功絕學,總會有一個外來的人,用無比誠懇的態度加入其中,若干年後,學成絕藝,就叛逃出去,到武林中呼風喚雨耍威風去了。當時我們之中有好幾個人很喜歡看這一類的故事,所以一直沒怎麼相信過那個人。”傅漢卿想了想又補充道“其實就算相信也沒用,不論那人誠意有多深也沒有意義,小樓的強大力量,絕不會傳給外人,也絕不允許在小樓範圍之外使用。即使是我們自己人也一樣。”
狄九神色微動,打斷他的話:“你們不被允許使用強大的力量?那你和風勁節這樣出色的功夫……”
傅漢卿搖頭道:“這武功是自然練成的,並不屬於小樓的力量,小樓真正的力量,我們在外頭行走時,是從來不被允許動用的。”
狄九和狄一交換了一個極震怖的眼色,如此神功,在他們看來,都不算力量,那麼小樓真正的力量,到底有多強?
狄九再問:“真的絕對不能動用嗎?萬一你們身處絕境呢?”
傅漢卿又想了一會兒:“應該還是不能用的吧,反正我不記得有誰用過。”當然,他因爲對同學缺乏張敏欣那種八卦關心,對其他人的歷世經歷不清楚,不能確定是否有人用過,答話時就有些遲疑了。
狄九深深吸了口氣,平定了一下心神,這才問:“那魔頭後來呢?”
“後來,過了兩三年,他發現我們的人真的不爲所動,不管他怎麼在外頭跪求,也沒有人答理他之後,就開始越界,侵入我們曾事先提醒他,屬於私人地方。不得進入的小樓外圍了。按照我們的邏輯,被人侵犯到私人領地,我們是有權對他進行處罰的,所以……”傅漢卿語氣極平淡地說“我們的人把他和一開始那些正道高手一樣,關到一個很荒僻的地方去了。”
確切地說,當年他們使用傳送裝置,把這幫人全給傳到幾十萬裡之外,一個荒無人煙,且絕對沒有出路的懸崖底下去了。至於這幫人,在那種困境之中,是繼續自相殘殺,還是互幫互助,努力在沒有人的地方活到老死,他們就沒啥人關心了。
“之後所有進入小樓範圍內的人,你們都是如此處理的嗎?那其中還有蠻族的十萬大軍?你們有那麼大的牢房關人嗎?”
“不是牢房,只是很遠,和原來世界音訊斷絕的地方。”傅漢卿答道。
事實上,當時他們在十萬大軍的行軍前路,打開了一扇傳送門,這支軍隊毫無查覺地都走進了門裡,然後,空間發生扭曲,他們被轉移到這個時代的遙遠海外,沒有被世人發現的一處大陸去了。
這位蠻王在那裡讓他的軍隊征服當地土著,與土著女子通婚生子,建立了新的王國。而這個王國竟能傳承千年直到今日,百姓們爲這從天而降的太陽王修建巨大的神廟和祭壇,紀念這位神靈派來的使者。這種陰差陽錯的結局,也頗令小樓諸人覺得好笑。
狄九不是不想相信傅漢卿,實在是覺得不能置信:“你們用什麼方法,可以把十萬個活生生,要吃要喝要拉要撒的人,運到你所謂遙遠且斷絕音訊的地方?”
傅漢卿搖頭:“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
狄九知道他的性子,他即然說了不能答,那就是真真正正地不能答,這其中,斷無半點商量的餘地。
他只得忍氣吞聲道:“也就是說,在那以後,所有因小樓而失蹤的人,不管是在小樓門口打架,還是想要侵犯搶掠你們,或是想要探查你們的隱密,都被你們用這種方法關到很遠,且絕對無法回來的地方了?”
傅漢卿點頭。
“那麼,相傳有皇帝想放水沖毀小樓,結果水流改道,有國王想要放火燒掉密林,結果天降大雨,你們到底是用什麼辦法,控制這種事的?”狄九遲疑道“是巧合,還是另有玄機?”
他是個意志堅定,不容易受撼動的人,絕不相信怪力亂神,總覺得,過於神奇的事,其中就一定有鬼。這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或是,那些神奇傳說其中的巧合,有人力穿鑿附會之處,這些都是有疑點的。
而傅漢卿的回答,則是簡單直接地搖頭:“這個問題,我也不能回答你。”難道他說,我們用高科技發射激光炸燬河道,並且人工降雨嗎。
狄九頭疼得伸手揉了揉眉心,終於放棄繼續追究陳年舊事,把目光放在更加實際的現在:“那你來到這紅塵之間,也是爲求頓悟?現在你悟了嗎?當我們的教主,對你的頓悟有好處嗎?”
傅漢卿長長嘆息,神色略帶悵然:“我想我要通過,可能還要很久吧。至於當你們的教主,真的純粹是碰巧,和這事沒什麼關係的。”
狄九給了個我信你纔有鬼的冷笑表情:“那個風勁節呢,他當商人也是爲了頓悟?”
“我不太清楚……”傅漢卿隱約記得風勁節的論題似乎是什麼忠臣,這和商人有關係嗎,他不能確定“我們同學之間,入世之時基本上沒什麼聯繫,小樓的規矩也是要我們儘量不要見面,每個人孤獨地面對自己的問題的,所以他的事,我知道的不多。”
“那他這次來見你豈不是和你們規矩不符?”
“是巧合,他來見我,對他在本地的商號有好處,可以純把這當成一次公事的會面,這次之後,他基本上不會再來找我了。”
“那麼……”狄九露出思索之色“如果你有難呢?”
傅漢卿也並不隱瞞,坦然道:“如果我在他面前遇難,哪怕是陌生人,他也會出手相助,不可能因爲我是熟人他反而不救。但如果是在遙遠的地方,只要和他的正事沒什麼相干,正常情況下,他應該是不會管的。”
狄九眼中異色閃動:“那不正常的情況呢?”
“不正常的情況就較複雜,牽涉到小樓的很多更深的規則。”傅漢卿再次搖頭“所以,我還是不能回答你。”
“那麼,現在天下各國,一共有多少你們小樓的人?”
傅漢卿屈指算了一下:“我也不能太確定,估計可能有六七個吧。”
“都是些什麼人?”狄九問得飛快。
傅漢卿毫不理會他眼中的失望,繼續搖頭:“第一,我也不是很清楚,第二,就算我清楚,也不能把他們的事告訴你。”
狄九勉力按捺着情緒,繼續問下去。
然而,問題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已不可避免得要深入,而所有深入的問題,傅漢卿的回答,基本上都是一樣的。
“我不能說。”
“我不能回答你。”
“我不能告訴你……”
……
在如此反反覆覆十餘次之後,狄九終於忍不住發起火來了:“不能說不能說,即然你願意回答我的問題,爲什麼又有這麼多不能說。”
傅漢卿平靜地答:“因爲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本來暴怒的狄九,忽得一震,目光定定望着傅漢卿,竟是再也不動了。這一句話,他竟是立刻就聽懂了。
然而,他的臉色,卻漸漸鐵青,死死盯了傅漢卿半日,他不言,不動,也不肯移開目光。
傅漢卿被他盯得身上生寒,有點小心地往後直退:“這個,那個,我說……你的問題問完了嗎?我不回答的,全都是真的不能回答的,你以後就別再問了,好嗎?對了,如果你問完了,我可不可以換個房間接着睡。這個,你知道,我已經很累了……那個,你……”
在他東一句西一句的散亂話語中,狄九的臉色始終是慘淡的,忽得轉了身,如旋風一般,直衝了出去。
因爲出門時身上帶着一股內氣,兩扇房門都被他行動間的風聲給帶得塌了下來。
傅漢卿怔怔地伸手抓頭,這個,我這不是有問必答嗎,實在不能答的,也是沒辦法啊。這麼合作的態度,他爲什麼還這樣生氣?
狄九一直衝了出去,自遊廊的欄杆處,掠出得月樓,飄身上了屋頂,一個人站在得月樓最高處,仰望蒼宇,臉色卻始終是冷肅的。
那個人說“因爲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是啊,將心比心,換了旁人知道修羅教的機密,他們也一定會殺人滅口,何況是小樓這種奇詭之地。
即然如此,他又爲什麼願意回答那麼多的問題。
狄九閉目,靜靜沉斂氣息,運功內視。他知道自己初聞小樓二字時,有多麼震驚,那一刻幾乎是有些瘋狂的。如果不是傅漢卿徐徐回答,助他平凝心志,他必會因爲一時心魔入侵而受到傷害。
那人,有一雙澄澈如嬰兒的眼。
多麼奇怪,會關心無關緊要的人,會爲了別的人着想,爲了別人去努力,爲了別人而把自己置於左右爲難的境地。
一個只追求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對自己的事從來漠不關心的笨蛋,會爲了不肯讓人去殺一些他不認識的陌生人而苦苦思索,努力爭取,會爲了幫助一個處處找他麻煩的傢伙,而不惜泄露最大的機密。
那人,在任何時候,都有着最坦蕩的神情,最明朗的語氣。
他說的話是那麼不合情理,可是理智明明一個字也不信,心裡卻分分明明信得十成十了,是爲了什麼,只要是從那人口裡說出來的話,他便無法去真正懷疑一分一毫,只覺,他說的,便一定是真的。
那個人說“因爲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所以他苦苦思索着,如何儘可能滿足別人的最大好奇,步步逼問,又如何掌握分寸地不涉及會危害他人的所謂機密。
所以,他會皺眉,所以他會爲難,所以他會嘆息,但他沒有遲疑,沒有欺瞞,沒有推託,能答則答,不能答,也絕不砌詞以辯,而坦然答以不能二字。
那個人說“因爲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可是,如果我自己都不在乎我自己的性命,你這麼個無關緊要的人,爲什麼要在乎?
這個世界,這茫茫人世,爲什麼會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跑來在乎我的性命,跑來爲了我的性命如此爲難。
那一天,旭日當空,那一日,天高雲淡。
修羅教的新任天王,獨立高樓風滿袖,仰面向蒼天,雙手在袖中握拳,眼神中幾乎有些慘淡的痛恨,發出低低的慘笑。
原來,象我這樣冷酷殘忍無情陰毒的怪物,竟也有人會在意我的性命。
那個人,眼神出奇純淨,神情出奇坦蕩,語氣出奇平靜,他說:“因爲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