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皇后而言,她與皇帝的多年夫妻之情,縱然存了恨,在皇帝死後,也終究該淡了。
她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天蘿雀,這是她從皇帝的寢宮裡帶出來的。
這盆天蘿雀是長公主帶進皇宮給皇帝的,長公主死後,她先將這盆天蘿雀放進了地道,蘭晴萱和簡鈺發現地道之後,她就將天蘿雀從地道里取了出來。
那層層疊疊的葉子看起來是那麼的蒼翠,她伸手拔了拔。
許是因爲天蘿雀在皇帝的寢宮裡放得太久的原因,枝葉上染上淡淡的藥香。
那藥香又和樹葉的清香夾雜在一起,透着讓人心寧的感覺,竟是極至的舒服。
皇后的心裡不由得微安,有些貪婪的將鼻子靠過去貼在上面聞了聞上天蘿雀的味道。
皇后今夜不安,遠在三百里之外的簡仁此時心裡也是極爲不安的,他一路易容改裝而來,卻看到了嚴密至極的守衛,所有經過的人都需要畫雙眼之間的距離,他就算是再蠢也知道他們此時那樣做是爲了什麼。
他遠遠地看了一眼那些守衛用來比對的畫像,畫像之上的人分明就是他。
簡仁到達這個關卡其實已經有五天了,這五天來,任憑他想盡了法子找不到通過的辦法。
簡仁此時非常憂傷。
在跳虎峽呆了那麼長時間之後,他的心智也成熟了不少,只是身體卻變差了不少。
那裡的氣侯實在是惡劣,溼氣又極重,他如今身上已經落了風溼的病根,再加上之前身上就有傷,到那裡之後一直都不能好好的休養,也沒有好的藥物醫治,所以他這一路狂奔過來,身體其實已經到了極限。
這五日來他固然是在想辦法通過,卻也是在養病,他的腿一遇陰雨天就痛得厲害,前幾日還有些發熱。
也是他身邊還有皇后派去的兩個侍衛守着,他都懷疑他很難撐下去。
但是他自己心裡又很清楚的知道,他必須要撐下去!
若是撐到了京城,也許他就能得到一直想要得到的皇位。
如果撐不下去的話,他怕是就要死在這座不大的小城裡。
因爲有了這個信念,原本受不得一點苦的簡仁,如今也變得堅強了不少,只是那雙眼睛反倒比以前更加清冷了。
簡仁發誓,若是他這一次能活着回到京城,能登上皇位,他一定要將簡鈺等人踩在腳底!
因爲他的心裡有這個想法,所以他此時的眼裡滿是怨毒。
只是怨毒完了之後,他卻還得去想,這一關他要如何度過。
最最重要的是,這進京的關卡到現在就是這樣了,越往京城的方向就會盤查的越嚴,他要如何才能通過那盤查的極爲嚴密的關卡,這事對簡仁而言是個天大的難題。
簡仁帶着兩個侍衛住在一間不是太起眼的客棧裡,因他在這裡住了好幾日,又時不時喊身上痛得厲害,所以客棧的老闆也對他的事情格外關注。
這天黃昏,客棧老闆親自將洗腳水端進來後道:“這位公子不打緊吧?”
爲了遮人耳目,簡仁此時的確如蘭晴萱預料的那般,臉上戴着一張人皮面具,那張人皮面具的膚色並不好,泛着磣人的黃,任誰看了一眼都想躲得遠遠的。
簡仁淡聲道:“無妨,你下去吧!”
客棧老闆因他給的銀子不在少數,所以雖然心裡擔心他會死在客棧裡,卻也不好出言驅趕,而他此時的面色雖然不好,但是卻還是很有精神。
客棧老闆心裡略安,卻還是道:“公子進來可得好好照顧好自己,近來也不知怎麼回事,前面的莊子裡有人得了紅斑病,看起來像是疫症,公子身子不太好,最好遠離那些人,莫要染上了。”
簡仁此時一門心思在想着回京的事情,此時聽到客棧老闆的話後眼睛一亮,又問了一句:“那紅斑病會傳染嗎?厲不厲害?”
“當然厲害!”客板老闆答道:“據說和那些病患接觸過的人都染上了那種病症,且來勢洶洶,極爲厲害,估計和當年洛王治好的那場疫症差不多。”
簡鈺和蘭晴萱當時南下治疫症的時候,簡仁等都在京中,因京中把控得嚴,並沒有什麼患者進京,所以京中對於那一場疫症的厲害雖然有所耳聞,但是因爲沒有親眼看到,卻也並不是太怕。
簡仁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又拉着客棧的老闆細問了那邊疫症的情況。
客棧老闆倒也熱心,有問必答,認真的回答着簡仁的問題。
問完之後,簡仁的心裡倒都有譜了,他覺得這是老天爺給他最好的機會。
他當即將兩個侍衛喚來,對他們細細吩咐一番。
當天晚上,便有侍衛尋來棺材,簡仁將自己裝扮停當之後,見自己的身上滿是銅錢大小的紅斑,心裡很是得意,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他這般弄好之後,第二天城門一開,便由兩個侍衛並八個請來的腳伕擡着裝了簡仁的屍體直接就朝進城的關卡處走去。
他們走到那裡之後少不得被守衛攔了下來,簡仁的侍衛道:“我家公子染上了疫症,如今已經病歿,還請幾位大人高擡貴手,放我們過去。”
因簡鈺下了嚴令,所以那些守衛很盡責。
他們兇巴巴地道:“不管什麼人,要過關卡都需接受檢查!”
爲首的一個守衛直接就將簡仁躺的那具棺材的蓋子揭了下來,棺蓋一揭開,簡仁的臉便露了出來,上面的紅斑看起來很是可怕。
“大人,我家公子的這個病症是會傳染的,就在前面的徐家莊已經有好些人染上這樣的病去了。”簡仁的一個侍衛抹了一把淚後道:“可憐我家公子是個命苦的,不過是要徐家莊販些膽礬回來賣,不想東西還沒販到,倒出了這樣的事情。”
徐家莊產膽礬,這事負責值守的守衛也都知道,且那邊最近有疫症的事情他們也知道,此時衆守衛看了看,見簡仁那副樣子便打算放行。
正在此時,一個男子跌跌撞撞的跑過來道:“我要進城,你們憑什麼不讓我進城!”
他的聲音有些尖細,聽起來有些怪異。
他走路的樣子也微有些特別,有異於尋常人。
此時他許是喝了些酒的緣故,看起來有些瘋瘋顛顛。
那男子昨日已經來過幾回了,只是因爲沒有路引,所以守衛在覈對完他的樣貌之後發現不是簡仁,所以直接就將他轟了回去。
沒料到他昨夜裡喝了一夜的酒,今日一早,他便藉着酒意又來闖關。
那些守衛哪裡會讓他闖,直接就將他攔了下來。
那男子意氣難平,少不得又罵罵咧咧了好幾句。
那些守衛天天對着這些要進關的人,每天類似於那男子這般的無賴都要遇到好幾個,此時又哪裡還有什麼好脾氣,被那男子些身上散發的酒意一衝,脾氣最暴的那個守衛直接就伸手把那男子推開。
那男子往後一退,身體一穩,就一頭撞在了簡仁的棺材上。
若撞那一下倒也沒事,只是他那一下撞的卻有些狠,他的手一個不穩,直接一下重重的朝簡仁的身上壓去。
他這一壓的部位也極爲巧妙,竟壓在了簡仁的小腹上。
小腹是何等重要的部位,這般一壓下,簡仁又哪裡還忍得住,直接就坐了起來。
他這般一坐起來,倒把四周值守的守衛嚇了一大跳,畢竟在他們的眼裡簡仁已經是個死人,此時這般情況無異於詐屍。
恰在此時負責值守的巡防長看到了這邊的光景,大聲道:“什麼人竟敢躺在棺材裡混進關,快將他拿下!”
簡仁覺得他今日實是倒了十八輩子的大黴纔會遇到這麼一件事情!
他的眼睛睜開,知道今日的身份十之*是要泄露了,當下直接就將藏匿在棺材下的劍抽出來。
只是當他看清楚那個喝得爛醉用手壓他的男子時,他整個人就幾乎暴起,他咬牙切齒地道:“顧染墨!”
那個宿醉的男子正是殺了初月公主後從皇宮裡逃出來的顧染墨。
只是這些年來他爲了逃避皇后的追殺,所以一直都隱姓埋名,在城裡的一傢俬塾裡教一些孩童爲營生,前些日子他興致一起到附近的一處山林遊玩,一不小心丟了路引。
而他又不是本地人,雖然有些人是認得他的,他自己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提供身份證明,所以一直被抿拒在城外。
而城裡的私塾館也是他教了多年的,裡面還有一些銀兩。
他不想再像剛從皇宮裡逃出來那般過苦日子,所以心心念念想着要進城將東西取回來。
因爲之前的那些經歷,所以他的膽子並不是很大,昨日過來的時候也不也鬧事,只是此時喝了酒,又哪裡還有所謂的理智?
所以纔會有了此時的事情。
顧染墨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聽到有人喊他之前的真名了,此時聽到心裡還覺得有幾分好奇,而簡仁的那張臉因爲易過容,所以他也沒有認出來。
他有些好奇地道:“你是誰啊?怎麼認得爺的?”
簡仁原本還不是太肯定他就是顧染墨,因爲此時的顧染墨看起來極爲狼狽,整個人看起來形容憔悴,又哪裡還有一分當日在京中的風流模樣?
簡仁心裡大恨,初月公主當時死在顧染墨的手裡,簡仁當初就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今日裡眼見得簡仁能逃出去了,又被顧染墨壞了大事,簡仁又如何能不氣?
簡仁怒道:“你就算是化成灰爺也認識你,你當初殺了我家妹子,今日裡納命來!”
他說完竟直接拔起長劍就朝顧染墨刺去。
如此變故,卻又在那些守衛們的意料之外,他們實在是沒有料到這兩人竟還仇。
顧染墨只是一介書生,此時又醉了酒,又如何能逃得過簡仁這一劍,他當初被刺了個透明窟窿,只是他還是不太明白爲什麼簡仁要殺他。
他瞪着眼睛道:“你說我殺了你家妹子,你家妹子是哪位?”
簡仁此時又豈會回答他,當下只是陰沉着一張臉。
顧染墨此時因爲身上的劇痛,所以此時反倒清醒了幾分,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傷口,輕聲道:“我這一輩子只殺過一個女人,那個女就是當朝的嫡公主,你這副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皇子,我又豈會殺了你家妹子?你十之*認錯了人……”
他此時許是因爲快要死了,所以反倒想起了很多事情。
這些年來,他其實心裡一直都是後悔的,後悔當初爲什麼要鬼迷心竅做出那樣的選擇來,若他不做出那樣的選擇,不追逐名利之事,他應該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想,如果當初他沒有那麼重的名利之心,沒有和蘭玉芳鬼混,沒有退蘭晴萱的婚,是不是他就能在千源城那裡安安靜靜地度過他的餘生,也許如今他也已經有了屬於他自己的家。
只是人生在做出選擇的時候,從來就不會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人這一生,從來就沒有如果。
顧染墨的眼珠開始渙散,卻是已經沒有氣了。
與此同時,所有的守衛已經將簡仁團團圍住。
此時的簡仁,發自內心覺得顧染墨就是個天大的瘟神!
顧染墨先是害死初月公主也就罷了,這一次也算是把他給害死了!
簡仁的兩個侍衛武功並不算太高,他們和簡仁也沒有太深的感情,此時自然也就不可能拼盡全力帶着簡仁衝殺出來。
簡仁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刀,不由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當他臉上的人皮面具被揭下的時候,他就知道他這一生怕是就要完了。
簡仁此時的心裡極度不甘,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爲什麼他費了那麼大的力氣,也依舊不能登上那個位置,爲什麼簡鈺就輕易做到呢?
他想起在京中還盼着他回去的皇后,他不由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輕聲道:“母后,對不起,兒子又要讓你失望了。”
他說完這句話後頭微微一低,目光落在了顧染墨的身上,他這原本只是隨意的看一眼,卻看得他自己心驚膽戰。
原因無他,顧染墨的手上此時滿是紅點。
那紅點的形狀和客棧老闆描述的幾乎一模一樣!
簡仁的眼睛瞪得大了些,依着客棧老闆對那疫症的描述,得了疫症的人都活不過七天,而此時顧染墨身上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就算他不殺顧染墨,顧染墨也活不過三天了!
簡仁的眼睛微微閉上,他無可奈何的長嘆一聲道:“天意啊!一切都是天意!”
他此進偶遇顧染墨,若是他再晚幾日到這個關卡來,也許顧染墨就已經死了。
簡仁之前一直覺得他自己纔是真命的天子,因爲他纔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嫡子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可是此時他卻覺得,也許他並不是真命天子,因爲就連老天爺都不幫他!
這種認知對簡仁而言實在是太過痛苦!
簡仁的眼裡透出了絕望!
簡鈺收到關於簡仁的消息已經是一天之後的事情了,那則急報是由快馬加鞭送過來的。
而他收到消息的時候,皇帝的屍骨已經全部涼透,因爲皇帝是中毒而亡的,所有皇帝的屍體的模樣是極爲可怕的,那雙圓睜的人不管誰用什麼辦法都不能使其閉上。
而簡鈺收到簡仁消息的那一刻,皇帝那原本一直不肯閉上的眼睛,竟突然就閉上了。
在旁邊負責看守皇帝屍身的小太監看到這光景卻是差點直接嚇暈過去。
簡鈺聽到聲音扭頭一看,他此時心裡其實也是有些吃驚的,實在是有些不明白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輕輕鬆了一口氣,卻又長嘆了一口氣。
簡鈺輕聲對站在他身後的夜瀾道:“你去處理這件事情,事到如今,沒有必要殺他了,就將他留在那邊吧,看好他,不要讓他逃走。”
他說完將手裡的信放在夜瀾的手裡,夜瀾輕點了一下頭,直接便退了下去。
簡鈺之前費了很大的心思都沒能抓住簡仁,可是此時簡仁就這麼送到他的面前,他此時心裡卻並不覺得有什麼開心的。
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皇權至上,那無上的榮耀又遮住了多少的陰冷和醜惡。
大秦的喪禮極爲繁重,且還極爲嚴苛,這幾日所有的皇子們都不能吃熱食,白天守在靈前的時候,更是什麼都不能吃。
簡鈺對皇帝雖然沒有太多的感情,但是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心裡堵得緊。
此時恰值一段禮告終,他直接就去了皇后的寢宮。
因爲皇帝的死皇后的嫌疑最大,且簡鈺因爲皇后之前生出的諸多事情,所以對她也防備的極嚴,皇后呆那間寢宮裡,絕對是插翅難飛。
皇后看到簡鈺進來後面色微冷,她極不喜歡簡鈺,再加上這幾日一直不能安睡,每次睡着的時候,總覺得似有人掐着她的脖子一般,就算是她免強睡着了,也會惡夢連連。
她夢得最多的是皇帝七竅流血地看着她道:“朕待你極好,你爲什麼要聯同外人來謀害朕?”
因爲夢做得多了,所以皇后如今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皇帝死時的樣子,她心裡的恐懼也就更加濃郁了起來。
正是因爲這些,所以她此時在看到簡鈺的時候,也沒有心情都去掩飾她的情緒。
她冷聲道:“難得洛王這個大忙人還有空來看我!”
簡鈺見她的面色烏黑,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極度不好,只這幾日,皇后比關在冷宮的時候還要顯得蒼老得多,那髮際間,竟不知何時已經生滿了華髮。
簡鈺淡聲道:“本王今日來,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訴你。”
“你能有什麼事情告訴我?”皇后冷着聲道。
簡鈺定定地看着皇后道:“簡仁已經落在本王的手裡了,你輸了。”
“你輸了”三個字其實是極爲簡單的,但是聽在皇后的耳中無異於驚天的炸雷,她大驚道:“不可能!仁兒不可能會被你的人抓住!”
“皇后爲何如此篤定?”簡鈺淡聲問道。
皇帝新逝,新帝未正式登基,所以簡鈺依舊稱她爲皇后。
皇后其實心裡是極度不淡定的,她也擔心很多事情,卻又覺得那人絕對不會騙她。
她看了簡鈺一眼,見簡鈺的眸子幽深如海,她也算人精,可是此時卻覺得她在簡鈺的面前,似乎沒有任何心事可以隱藏。
皇后微微避開簡鈺的眼神,咬着牙道:“這是我的直覺,簡鈺,你若是敢傷仁兒一根毫毛的話,我必和你拼命!”
簡鈺的眼裡透出了極爲濃郁的殺氣,卻笑道:“是嗎?那本王倒想看看皇后娘娘要如何與我拼命。”
他說完從懷裡取出一塊玉佩,那塊玉佩的玉質極好,是簡仁出生的時候,皇帝送給簡仁的,簡仁被髮配到跳虎峽時,那是簡仁唯一帶在身邊的玉佩。
那塊玉佩是和信一起送來的。
皇后看到那塊玉佩頓時大驚,不管她是否願意相信,簡仁此刻的確是落在了簡鈺的手裡。
“仁兒現在在哪裡?”皇后大怒道。
簡鈺淺淡一笑道:“你猜。”
皇后聽到他這句話只差沒氣得跳腳了,這事能有什麼好猜的?依着簡鈺平素行事的手段,簡仁絕對沒有活的希望。
皇后在皇宮裡等那麼久,一直拼命的捱着,算計着,簡仁是她唯一的希望。
此時她一看到這塊玉佩,只覺得希望破滅。
皇后發了瘋一般的朝簡鈺撲了過來,大怒道:“還我仁兒!”
簡鈺早前就料到皇后會發瘋,此時他又豈會讓皇后得逞?於是他淡淡一笑往旁邊微微一閃,手指輕動,直接點了皇后的麻穴,皇后的身體一個不穩,當下便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皇后伏在地上道:“簡鈺,你好生惡毒!竟連這樣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本王做的那些事情,再惡毒也如皇后娘娘你做下的那麼惡毒。”簡鈺的語氣一片淡漠,他不緊不慢地道:“當年皇后娘娘數次欲毒害本王的時候,又可能想過心軟放本王一馬?”
皇后愣了一下,的確,簡鈺自小表現的太過優秀,威脅着簡仁的地位,爲了穩固簡仁的地位,皇后曾數次對簡鈺下手。
只是簡鈺當年就算只是一個小孩子,皇后也屢次失手,正是因爲那些失手,所以皇后對簡鈺防備的心思也就更加重了起來。
她此時近乎咬牙切齒地道:“我現在只恨當初顧忌太多,沒有直接把你殺了,否則也必沒有今日之禍!”
她的眼睛微微合上,輕聲道:“罷了,成王敗寇,到此時,我也無話可說。”
其實主要是她此時不管多說什麼都沒有用,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已經失了先機。
簡鈺看着倒在地上的皇后,淡聲道:“是嗎?若本王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不可以告訴本王一些事情?”
皇后有些狐疑地看着簡鈺,問道:“什麼機會?”
她的眼裡先是燃起了希望,繼而又暗了下來,她太瞭解簡鈺,他從來都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於是又道:“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我不需要你的機會,仁兒已經死在了你的手裡,我心裡不快活,你也休想快活!”
“若是本王用簡仁的命來本王想要的消息,你覺得如何?”簡鈺淡聲問道。
他的聲音微微有些低沉,透着幾分誘惑的味道。
皇后愣了一下,她朝簡鈺看去,見他的眼裡滿是淡然,她忍不住問道:“你沒殺仁兒?”
“他對本王而言只是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本王爲什麼要殺他?”簡鈺反問道。
皇后的眸光微微一閃,先是鬆了一口氣,繼而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可是仁兒現在落在了你的手裡,那麼也就失去了爭奪帝位的能力,他雖然活着,還不如死了算了。”
皇后這一生都在爲權勢奮鬥,權勢於她,已經深深地植入了她的血脈,若沒有了權勢,那麼她便覺得她自己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簡鈺聽到皇后的話看了她一眼,眼裡透出了森森冷意,他也是瞭解皇后的,知道皇后平素對權勢無比執着,只是此時聽到皇后的話後他的心裡還是有些失望的。
在皇族之中,就算是骨肉親情再淡薄,但是他一直覺得還是存在的,可是在聽到皇后的話後,他的心裡就覺得原來在有些人的心裡,骨肉親情竟是那麼的淡薄。
他掃了皇后一眼,然後直接朝門口走去,話不投機,那就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
皇后卻忍不住喊道:“等一下!”
簡鈺微微側首,皇后又道:“你說仁兒他真的還活着?”
“你心裡只有權勢,都不關心他的生死了,此時他是死是活和你又有什麼關係?”簡鈺的語氣極爲淡漠,聽不到一絲溫暖的味道。
皇后的身體輕輕一顫,她方纔的話是那樣說,但是簡仁畢竟是她的兒子,她是大秦的皇后,但是同時也是簡仁的母親。
她對權勢是很執着,只是現在權勢於她已經沒有了一點希望,那麼兒子於她同樣是極度寶貴的。
她咬着牙道:“你要如何才能放過仁兒?”
簡鈺扭頭看了皇后一眼道:“知道本王想要知道的消息就可以放過他,他於你也許很重要,但是在本王的眼裡,他不過是一個蠢得不能再蠢的人。”
“你是如何抓住仁兒的?”皇后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簡鈺淡聲道:“這事倒也有些意思,他是被顧染墨揭穿身份的,皇后娘娘爲他準備的那張人皮面具的確是極致的精巧,卻也敵不過有陰差陽差。”
“顧染墨?”皇后說到這個名字幾乎咬牙切齒,她的一雙兒女似乎全部都栽在了顧染墨的手裡,難道是她前世欠了顧染墨什麼東西嗎?以至於他這樣來回報!
簡鈺淡聲道:“沒錯,就是顧染墨,他原本要逃走了,顧染墨突然出現壞了他的整盤計劃。”
這件事情他沒打算再瞞着皇后,所以就直接把話說得非常明白。
皇后聽到這句話後氣得半死,她咬着牙道:“顧染墨,我一定要殺了你!”
簡鈺看了皇后一眼用極爲平淡的語氣道:“只怕皇后娘娘沒有那個機會了,因爲他已經死了。”
皇后再次一愣,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咬着牙道:“真是可恨,我竟不能親手殺了他爲初月報仇。”
簡鈺的眸光清冷,皇后問道:“你想要知道什麼?”
“誰給皇上下的毒?”簡鈺看着皇后的眼睛道。
皇后沒料到他會問得如此直接,當下微微一笑道:“你怎麼知道皇上中了毒?”
“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若是本王再看不出來的話,本王也就不用再朝中混了。”簡鈺冷聲道。
皇后笑道:“皇帝在後宮裡做下了那麼多的缺德事,這世上想他死的人可不在少數,我又怎麼會知道誰給他下的毒?”
簡鈺的眼裡透出了幾分殺意,他冷聲道:“這種話你就算是去哄三歲的小孩,只怕也不會有人會信,你覺得我會信嗎?”
皇后的眸光幽深,淡淡地道:“你之所以會來問我,不過是因爲那條手鍊,你覺得是那條手鍊的主人給皇上下的毒?”
“皇上當時死的時候,他的身邊只有你一個人在,且錦秀等人都曾見你和一個男子過往甚密,若說你不知道那個男子是誰的話,只怕也沒有人會信。”簡鈺的眸光清冷。
皇后聞言倒笑得更加燦爛了,她斜斜地看着簡鈺道:“沒錯,我是知道他是誰,你是不是很好奇他的身份?對了,上次找到了那條手鍊的時候,你還詐了我一回,對於他的身份,只怕你自己已經猜出了個七七八八,此時再來問我,你不覺得很沒意思嗎?”
簡鈺原本心裡的確是有些猜想,此時在聽到皇后的話後倒又生出了幾分懷疑,他微眯着眼睛道:“真的是他?”
“你猜是誰?”皇后不答反問道。
簡鈺定定地看了皇后半晌,嘴角微勾透出一抹邪氣的笑意,他的眉毛輕輕了一掀後道:“是嗎?那我倒覺得有些意思了,你此時這般誘導我去那人的身份,只怕在你的心裡,是真的想簡仁死了。”
他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皇后心裡一急,伸手把他拉住道:“是不是隻要我說了那人是誰,你就會放了仁兒?”
“本王不但可以放了他,還可以讓你們母子團聚,然後一起尋個安靜的地方度過後半生。”簡鈺的語氣極爲篤定冷靜。
皇后看向簡鈺,見他的眸光沉穩無比,那眉眼裡俱是智慧。
皇后輕輕咬了一下脣,她對於平淡的生活雖然沒有什麼興趣,但是卻還是盼着簡仁能平安活着。
於是她答道:“他就是……”
她說到這裡,後面的話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口鮮血從她的嘴裡噴了出來,吐了簡鈺一身。
簡鈺沒管皇后,直接就從側門追了出去,他追出去之後只見得一個灰色的影子極快的沒入宮牆裡,只是一息的時間,就不見人影。
那人的輕功不是一般的高明,就算是簡鈺用盡全力也未必能追得上那人。
簡鈺沒有去追,然後直接奔了回來,他伸手探了一下皇后的鼻息,已經氣絕。
他輕翻皇后的後背,上面插着一把短刀,那短刀的樣子極爲普通,是坊間最易尋到的款。
只是那人下手手段實在是太狠,那把短刀直接插中了皇后的心臟,當時皇后就在簡鈺的對面,按理來講,簡鈺是能發現那人的,可是隻到那人動手前,武功高明如簡鈺也沒有發現那人。
簡鈺深吸了一口氣,這樣的實力實在是高明到可怕。
簡鈺的眼睛微微一合,那個幕後之人到底是誰,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邊的動靜已經驚擾了外面的暗衛,衆人奔進來之後看到這樣的光景嚇了一大跳,問道:“王爺,這是……”
“有人當着本王的面暗殺了皇后。”簡鈺深吸了一口氣道。
一衆暗衛聽到這句話後嚇了一大跳,對於簡鈺的武功,他們的心裡再清楚不過,在這世上,竟還有人能從當着簡鈺的面殺人,實在是太可怕。
一衆暗衛將整間皇子翻了一遍,最終在個角落裡發現了一個腳印。
那腳印不算太大,卻很是顯眼。
簡鈺走過去看了一眼,冷笑一聲後道:“本王倒是小看他了,竟有這樣的能耐。”
“王爺,現在該怎麼辦?”夜瀾在旁輕聲問道。
今日是夜瀾陪簡鈺過來的,方纔是夜瀾在外面值守,夜瀾的武功並不低,對於那個潛進來的男子竟是毫不知情,這事在夜瀾看來,實在是太過嚇人。
簡鈺吐出腹間的一口濁氣後道:“涼拌。”
他說完扭頭就走,夜瀾急道:“皇后與王爺不同的事情,整個大秦都是知道的,今日裡皇后死的時候,只有皇后一人在場,再加上皇上死的時候,衆大臣就對王爺存了幾分懷疑,如今再加皇后的死,只怕整個朝堂都會風言風語,只怕會生出很多的麻煩來?”
“能有什麼麻煩?”簡鈺不屑地道:“左右不過是說本王弄權加殘暴,殺死自己的父皇和母后。”
夜瀾聽到簡鈺的這句話時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一直都清楚的知道,簡鈺並不喜歡別人往他的身上扣上那些名頭。
簡鈺看到他面上的表情後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於是淡淡地加了一句話道:“這些事情若是本王真的一點都不在乎的話,那麼根本就算不得上是什麼事。”
夜瀾一聽也覺得對,他輕嘆道:“只是如此一來,往後的史官還不知道會怎麼寫,王爺一心爲大秦着想,這樣的事情對王爺而言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公平?”簡鈺冷笑道:“這世上又有什麼事情是公平的?”
夜瀾愣了一下,輕點了一下頭後道:“王爺說的是。”
簡鈺沒有再看夜瀾,而是直接就走了出去。
皇后今日死在他的面前,他此時心情並不好。
簡鈺不想把他的那些負面情緒帶給蘭晴萱,所以回到王府之後就直接去了書房。
他素來是個行事果絕之人,回到書房之後就將今日看到的那個腳印和那人一閃而過的身姿畫了下來。
他的記憶力極好,雖然沒有到過目不忘的地步,卻能很精準的記下很多事情。
簡鈺看了看那個腳印,又看了看那個背景,眼裡透出了殺氣。
“王妃。”門外傳來值守的暗衛的聲音。
簡鈺一擡頭,便見得蘭晴萱推門而進,他一看見她便問道:“你怎麼來呢?”
“錦娘說你一回來就進了書房,看起來心情很不好,所以我就過來看一看。”蘭晴萱溫柔地道。
簡鈺嘆道:“這些個下人真不是一般的多事。”
蘭晴萱見他的面上有幾分陰鬱之色,知道錦娘了說簡鈺心情不好的事情是真的,她看了一眼他剛畫好的畫,問道:“這人是誰?”
“我今日見到那個幕後之人了。”簡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但是他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我連他的樣子都沒來得及看清楚他就跑了。”
蘭晴萱的眼裡生出了幾分好奇,簡鈺的武功她是知道的,她實在是想不出來比簡鈺的武功還要高明得多的人該有多麼的變態。
她伸手將簡鈺畫好的圖細細看了看後道:“這是你看到他時的樣子。”
簡鈺輕輕點了一下頭,蘭晴萱輕輕一笑道:“我倒沒有覺得他的武功會比你高得多。”
“你看出什麼來呢?”簡鈺有些好奇地問道。
蘭晴萱指着那張圖上之人的下襬道:“你看他的衣袍微微鼓起,若是用輕功奔跑的話,輕功越高明的人,衣袍就往後飄得更加厲害,早前在千源城的時候,你我分開之時,你施展輕功走的時候,我可沒少見看你的背影,當時你的樣子可不是這樣。”
那畫上之人的衣袍微微鼓起,卻並沒有太多往後飄的樣子。
這此可以解釋爲簡鈺畫的時候不太精準,只是蘭晴萱卻在上次見識過簡鈺畫簡仁的畫像時,那是極致的細緻和精準,他可以將簡仁的五官位置一絲不差的記下來,對於衣袍飄灑的方向的位置她覺得根本就不可能會錯。
簡鈺聽出了蘭晴萱話裡的意思,他這副畫畫的是那人逃跑時他掃的那一眼時的樣子,他之前就覺得好像有哪些地方不對勁卻一直沒有想明白,此時聽到蘭晴萱的這句話時當即恍然大悟。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道:“如果在皇后的寢宮之上設下了機括彈簧等物,那麼在我發現他的時候他能瞬間躍那麼遠的確不是一件難事。”
蘭晴萱輕輕點了一下頭,簡鈺當即喚道:“夜瀾,你即刻去一趟皇宮,再細細查看一下皇后寢宮的屋頂, 看看有沒有類似於彈簧之類的東西。”
夜瀾應了一聲,然後極快的就出去了。
簡鈺讚賞的看着蘭晴萱道:“娘子大人,你真不是一般的厲害,這麼細微的事情竟都被你看了出來。”
蘭晴萱輕笑道:“你會武功,所以一直在想他的武功如何如何厲害,而我不會武功,自然不會往那個方向想,那麼就自然會往其他的方向想,那麼得出來的結果也就不一樣了。”
“還是你心細。”簡鈺淡笑道。
“其實是我之前看多了你的背影。”蘭晴萱開玩笑道:“在千源城的時候,你沒事總喜歡往蘭府裡跑,來了之後又各種折騰,然後有時候再生一場子氣,就將東西摔得稀里嘩啦的,跑得也格外的快,我看得多了,自然也就能看出一些事情來了。”
簡鈺輕輕掀了一下眉,如今再想起之前在千源城時的日子,只覺得那段歲月也生動了起來,是那麼的寧靜,是那麼的美。
就算當時他的身上也揹負了極重的負擔,但是那種感覺卻和現在是完全不一樣的。
若將過去和現在強行比較一番的話,他只覺得現在有蘭晴萱跟在他的身邊這件事情比當時要幸福。
他拉過蘭晴萱的手道:“你再來看看這個腳印,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蘭晴萱對着那個腳印看了看後道:“王爺,你就不要再來爲難我了,我只是一個閨中的婦人,又不司刑部之責,更沒有半點破案的技巧,你給這麼一個腳印給我,我也實在是看不出什麼花來。”
簡鈺聞言倒笑了,他這一笑,眉頭便舒展開了。
蘭晴萱伸手輕輕撫上他的額頭道:“我喜歡看你笑,簡鈺,不管往後我們會遇到什麼事情,我都盼着我們能笑着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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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鈺將她的手拉得緊了些道:“讓你擔心了。”
蘭晴萱靠在他的懷裡道:“我們是夫妻,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簡鈺輕點了一下頭,兩人又說了好一會閒話,夜瀾卻已經從宮裡回來了,他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張平弩和一根粗大的彈簧。
夜瀾拿起彈簧道:“這些東西也是王爺提醒了我,我親自躍到屋頂上看了一圈之後才和找到的,因爲這番一找,我還在其他宮殿的屋頂找到了類似的東西。”
蘭晴萱看了一眼那個彈簧,上面已經生了鏽,看起來似乎已經放在外面好長時間了。
“果然如此。”簡鈺的眼裡透出了絲絲冷意。
幕後的那個人武功雖然很高明,但是卻也沒有看到他意料之外的地步。
只是那人能在皇宮的屋頂上裝那麼多的彈簧,也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蘭晴萱拿起那張極爲精緻的小弩看了看後道:“這張弩好生特別。”
“是的,很厲害的一張弩。”夜瀾對於武器等物也是有些研究的,他看到那張弩之後就花了些心思琢磨,在回來的路上更是試過:“它的躲程比起一般的弓箭要遠得多,還可以用小刀爲箭。”
他說完拿起一把小刀放在弩上,然後再觸動機括,那把小刀便直接朝前飛出了三十幾丈,威力實有些驚人。
簡鈺將那張小弩看了看之後,讚道:“這麼精緻卻殺傷力如此強大的弩,本王還是第一次看到。”
蘭晴萱看了看那張小弩,眼裡也滿是精奇,她粗粗地看了那張小弓一眼後淡笑道:“今日王爺進去的時候,那人只怕就在屋子裡。”
簡鈺的武功雖然很高,但是那人卻也沒有他之前想像的那麼高,但是如果他要摒住呼吸躲起來的話,簡鈺倒很難發現。
知道這些事情之後,簡鈺的心裡舒服多了,只要那人不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人,那麼下次就一定有機會抓住那個人。
蘭晴萱嘆道:“這人的心機真不是一般的深,先不說他今日殺皇后是什麼樣的心理,光憑他今日的佈置,就能推算得出他今日做那些事情很有可能想從心理上打擊到王爺。”
簡鈺冷聲道:“他今日既然已經露了行蹤,那麼往後他也就算不得躲在暗處的人了,我們也沒有什麼好需要怕他的了。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一點他到現在也沒有想通,有時候情急的時侯腦中會有一些靈感,但是那些靈感卻又難以捕捉得到。
“我覺得今日的事情保不定就是他給你的下馬威。”蘭晴萱分析道:“如今京中的大事已經在你的掌握中,不管他有什麼樣的心思,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簡鈺輕輕點了一下頭,夜瀾小心翼翼地看了兩人一眼道:“王爺,有件事情我不知道當不當說。”
“你說吧。”簡鈺看了他一眼道:“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風。”
夜瀾輕聲道:“我方纔回來的時候,見到好些朝臣,聽到他們議論紛紛,都在說王爺的不是,如今王爺的身份終究只是攝政王,若是他們再到皇上那裡挑拔一二,只怕後果難料。”
“本王若是連這樣的局面都擺不平的話,又如何能做攝政王?”簡鈺淡淡地道:“這件事情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了,本王自有處理之法。”
夜瀾輕應了一聲,有些擔憂地退了下去。
正在此時,門房來報:“九皇子和蔣相求見王爺。”
蘭晴萱和簡鈺對看一眼,簡單和蔣相此時過來,怕也是爲了皇后的事情而來,她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
簡鈺已經吩咐道:“讓他們去花廳等本王吧!”
門房退下之後,蘭晴萱輕聲道:“蔣相素來是剛正之人,此次來必定是心裡有疑問,九弟最是信任你,若是他們相信王爺的話,明日面對朝臣的時候也就無需太過擔心。”
簡鈺的眸光一片幽深,他淡聲道:“不管他們來的目的是什麼,我沒有做過的事情任誰也栽不到我的頭上,你不用太過擔心。”
蘭晴萱輕點了一下頭,他們議事,她就算是王妃也終究不好參與,於是直接回了房。
她此時心裡其實是有些擔心的,今日裡他們雖然看穿了幕後那人的手段,但是到現在還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麼來歷,總歸讓人有些擔心。
蘭晴萱在心裡將整件事情梳理了一下,如今皇帝還沒有下葬,當時皇帝死的時候朝臣們對簡鈺都存一一大堆的懷疑,此時皇后再出事,實在是容不得人不多想。
蘭晴萱伸手揉了揉眉心,只覺得頭也有些疼了起來。
她此時頭上插了好幾支髮簪,覺得頂了那些東西會讓她的頭痛得更加厲害,於是便坐在銅鏡旁,伸手去拔簪子。
銅鏡不如二十一世紀的鏡子清楚,卻依舊能將人的影像照個大概。
她覺得自己的臉色不是太好,此時對着鏡子細細看了看,只是這不看還好,一看便看到了鏡中還有一張臉,那張臉是男子的臉,他的年紀已經有些大了,一頭的白髮,臉上的皮膚卻看起來不過四十幾歲的樣子,若不是在鏡中看見的話,她還會覺得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帥氣。
她的心裡此刻微有些緊張,卻並沒有回頭,而是伸手將拔下的發和簪再插到發上,然後再不動聲色的將梳妝盒最下層的一包銀針塞進衣袖裡,再順手扣了一枚。
她眼角的餘光已經掃到錦娘等人全部倒在地上,此時胸口都微微起伏着,想來只是暈了過去,並沒有性命之憂,她不禁輕輕鬆了一口氣。
蘭晴萱此時面上雖然淡定,但是心裡卻有些緊張。
她只微微一想,便能想到此人十之*便是那個幕後之人。
她再往鏡子裡看一眼的時候,卻見那人正對着她笑,然後她便聽見那人微微有些蒼老的聲音道:“我之前聽說洛王妃是天底下難得的聰明之人,原本不是太信,今日一見,倒覺得是那麼回事,不說別的,光說你這沉穩冷靜的反應,天底下就沒有幾人能及得上。”
“閣下是誰?”蘭晴萱依舊沒有轉身,只是對着鏡中的那張臉道。
她知道她方纔在鏡中看到那人的時候,他就知道她發現了他。
那人淡笑道:“我是誰你遲早會知道,我今日來只是想來帶你出去看看風景。”
蘭晴萱自然不會相信他嘴裡說的帶她出去看風景的鬼話,他這樣來十之*是來綁架她的。
她的眸光深了些,腦袋裡飛快的想着自保的法子,她的手輕釦上一把藥粉,不着痕跡地問道:“不知閣下要帶我去看哪裡的風景?”
“這事說白了就沒有意思了。”那人淡笑道。
蘭晴萱只覺得手上一痛,那人已經不知何時欺到她的身邊,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手裡的東西已經全部掉在地上。
那人淡笑道:“久聞洛王妃機敏無比,今日一見果然明不虛傳,若是這些藥粉撒到我的身上,我只怕要倒大黴。”
蘭晴萱雖然有些手段,但是和那人強大的武力值一比,她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地。
她咬着牙道:“你想做什麼?”
那人不再答話,而是伸手將她的穴道點了,她只覺得眼前一黑當即便暈了過去,那人的手一伸,便接住了她軟倒的身體。
那人淡聲道:“簡鈺,別人都說她對你很重要,這一次我倒想看看,她對你到底有多重要。”
蘭晴萱迷糊間聽到了他的這句話,心裡生出了幾分無可奈何,她此時已經沒有了力氣,根本就無力阻止這件事情。
她一直不願意成爲簡鈺的負擔,只是這一次終究讓她有些無能爲力。
她知道簡鈺若是發現她被人劫走了,一定會非常擔心。
她知道王府裡的守衛是極爲森嚴的,天底下很少有人能不驚動府裡的暗衛逃走的,這個人是怎麼進來的?她的心裡實在是有些好奇。
簡鈺和簡單以及蔣相談了一些事情之後就直接回了房,在他看來,朝中會有一些變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簡單和蔣相來找他說的事情,雖然和皇后有關,但是牽扯到的卻是更大的局面,明日的朝堂之上,必定是狂風暴雨。
他此時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一般,他匆匆將簡單和蔣相送走之後就回了房。
冬日的天有些短,此時雖然時辰還不算太晚,但是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平時這個時辰,屋子裡必定已經掌了燈,但是今日到此時,裡面還一片黑暗。
簡鈺心裡的不安加劇,他大聲喚道:“晴萱!”
屋子裡靜成一片,沒有人回答他。
簡鈺又喚道:“錦娘!傾詩!”
依舊沒有人答應,屋子裡安靜的似乎沒有有一般。
簡鈺大步走了進去,此時屋子裡一片昏暗,簡鈺的目力甚好,所以尚能看清楚屋子裡的光景,地上倒臥着幾個人,他心裡暗叫不好,忙將燈點亮,卻見躺在地上的竟是錦娘等人。
他忙奔進了裡間,裡間一片幽暗,他將燈點亮之後依舊沒有找到蘭晴萱。
倒在此時,睡在最裡面的簡安和簡樂已經開始大哭起來。
簡鈺是個極爲冷靜的人,但是到了此刻只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炸開了,若是蘭晴萱還在屋子裡的話,她只要一聽到孩子的哭聲就會奔過來。
簡鈺將錦娘扶起來,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她的鼻息還算穩定,他知她只是被人打暈過去。
夜瀾原本將簡鈺送到門口就準備離開的,只是當他聽到簡鈺的呼喊聲後忙奔了進來,他看到錦娘倒在地上忙將她扶起來掐人中。
好一會錦娘才幽幽醒轉,她伸手輕撫了一下後腦,只覺得痛得厲害。
“發生什麼事情呢?”夜瀾問道:“王妃呢?”
錦娘剛醒,此時還有些迷糊,她聽到夜瀾的問題後想了一下後道:“王妃不在屋子裡嗎?我方纔只覺得後腦一痛就失去了知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簡鈺聽到這句話只覺得要炸了,他大聲喊道:“來人!”
守在外面的戰殺忙奔了進來,簡鈺大聲道:“封鎖整個王府,不放任何人出去,立即找王妃!”
戰殺大驚道:“找王妃?王妃怎麼呢?”
“王妃不見了!”簡鈺此時心裡已經急成一團,也是他知道着急發怒根本就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否則的話他此時已經要抓狂了。
戰殺的眼裡滿是難以置信:“我方纔一直守在外面,沒有見到任何人進來啊!”
“那麼多廢話做什麼?還不快去找人!”簡鈺怒吼道。
戰殺知道事情大了,當下便啓動了王府最高的警戒,不讓任何人離開王府。
只是衆人將王府翻了個底朝天也依舊沒有找到蘭晴萱。
簡鈺冷聲道:“以他一人的本事,要無聲無息的潛進王府都不是是一件易事,此時他帶着晴萱,想要從王府裡無聲無息的逃走,那就更加不可能。”
他說到這裡扭頭問道:“方纔有誰離開王府?”
“除了九皇子和蔣相之外,沒有人離開。”戰殺答道。
簡鈺的命令下達之時,簡單和蔣相已經走到門口了,戰殺知道這兩人是可靠的,當即也沒有攔這兩人,便讓他們離開了王府。
簡鈺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情,問道:“九皇子來的時候,他們的馬車停在哪裡?”
戰殺答道:“他們的馬車停在前院。”
尋常的人馬車是進不了王府的,簡單經常到王府來,他有時候一來就要呆上大半天,所以每次來的時候簡鈺都會讓他的馬車停在前院。
簡鈺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直接就朝前院奔去。
夜瀾和戰殺忙也跟了過去,簡鈺來到簡單的馬車停放的地方,那裡如今已經沒有了馬車,只留下車轍。
簡鈺輕吹了一聲,他的馬便奔了過來,他躍上馬背就朝外奔去。
夜瀾怕再出事情,對戰殺道:“你看好王府,我跟着王爺。”
戰殺雖然平素不是太靠譜,但是看家這事卻是他擅長的,他忙點了一下頭。
簡鈺策馬追上了簡單的馬車,他來得極快,幾乎是直接伸手將馬車勒停的,此時簡單和蔣相都在馬車裡,馬車驟停,簡單和蔣相差點沒被甩出去。
簡單從馬車裡探出頭來,驚道:“三哥,你怎麼來呢?”
簡鈺定定地看着他,見他的眼裡滿是吃驚,那神情絕對不是僞裝的。
蔣相比簡單想得要多一些,問道:“王爺,是不是出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