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由笑着拍起了手，“我看中的就是你這一點，所以才決心追隨你。這件事自然不能少了我。”
“還有我。”莫汗也說。
扎魯也被感染了，和這幾個人相識不過幾個月覺得他們親密的就像是兄弟，無話不談，沒有地位的隔閡，不像是蒙火兒高高在上，旁人看他只能仰視。
“那顏親往，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他跟着笑。
索蘭從箭筒裡抽出一支弧鉤箭，雙手捧着像是宣誓般莊嚴，“那顏你大可放心，蛇蟲如果敢來，我就射死它！”
薩貊朝衆人點了點頭，目光最後落在扎魯身上，“這件事不要聲張出去，也不要對隨行的人說。我們三個會喬裝跟在隊伍中，旁人如果好奇問起就說是那顏新增的武士，有什麼事商量也不要過於明顯地來找我，明白嗎？”
“明白。”
“這是爲何？”莫汗忍不住問。
“爲了避人耳目。我們一旦進入河犁的地界，蒙火兒就會得到消息，他如果知道我也在隨行的隊伍中，不知會作何打算……”
“他會起殺機？”
“他未必敢。我如果是死在河犁的地界上，建立起的同盟就會破裂，這對於他全力對付亞坦沒有好處。”
薩貊微微眯起了眼睛，“我如果是死在毒瘴林裡，結果就不同了，同盟不但不會破裂，對於他而言還少了一位勁敵。他會在林子出口佈下埋伏，可能在路上就會下手，也可能想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找到巫醫回來，一石二鳥。”
“那顏不如提前出發，定一個地點碰頭，混在隊伍裡太危險了，蒙火兒一定會格外關注我們。所以分開走……就你們三個，辦成行商客或是牧民，不知道這個辦法——”
索蘭大着膽子插了一句，沒等到他說完衆人都齊聲叫好。
“怎麼想到的法子，腦袋挺機靈的啊。”莫汗朝他笑笑，算是化解先前的不愉快。
“只是隨便說說的，我們那裡的人過得再苦也不願去打獵，周圍是大森林都是猛獸，拼死捕獵帶着獸皮、鹿角到鎮子也換不到幾個錢。那時候我娘還在世總吵着要我去鎮上幫工，解決溫飽沒有問題。可我想賺更多的錢，熊爪還有蛇膽都是值錢的東西，部落上總有幾個膽大的獵人我和他們幾個也都漸漸熟了，他們每次出去會來叫我，母親認得他們哭求着我不許去，可我就是忍不住想了個主意，下一次來讓他們喬裝一下選個彼此熟悉的地方碰頭，部落上的人見到我
和那些成年人來往會跑去告訴我娘，因爲這件事她沒少生氣……”
“後來呢？”
“後來她還是知道了，也就沒再阻止。每次出門她都捧着親手縫製的布鞋撒給我，備上幾日的乾糧，她說你就放心地去吧，不要勉強自己，送我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什麼話也沒說，只有臉頰上兩行清淚。”
索蘭鼻子酸了，他今年剛剛二十歲，母親過世纔不到半年，“我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活着回來，不管遇到多難的事兒，我要活下來讓她過上好日子。”
“你都做到了，這一次也一樣。”薩貊朝他點頭，帶着幾分讚賞。
“難怪你的箭術會這麼出色。”彌由說，“林中行路，射手可比武士更有用場，何況你還是個經驗豐富的獵人。那顏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還有我呢。我的射術你在河汐可是見過的。”莫汗覺得自己被冷落了，他和索蘭同樣是射手，不單單只是那顏就連彌由都看好這個人。
“你是草原上最好的射手，卻不是林中最好的。”彌由靜靜地說。
“誰說的？”
“好了，扎魯你說在哪裡碰頭較妥？”薩貊打了個手勢，把話題拉回正軌。
扎魯想了一會，“荒丘。”
“聽起來像個荒涼的地方，那是哪裡？”
“河犁東南角，在毒瘴林邊上，村落裡的住民多半都遷移到了其他地方，留下來的都是窮難之人。”
“爲什麼選在這裡？”
“因爲隱蔽。常人都不願意跑去，如果走毒瘴林隊伍會在較爲富裕的部落補給，那顏到了此地會很安全。不過要委屈幾天。”
“我可不是吃着糧面長大的，現在還喜歡喝味道粗劣的水酒呢。我打算明天就走，要幾天能等到你？”
“最多七日。”
“那顏離開的這段時間，如果河汐打過來該怎麼辦？”彌由問。
“河汐不敢輕舉妄動，戰事一起整個羌絡草原都會跟着陷入混亂。卓絡如果聽到了我離開河摩的消息，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我已經安排妥了，即便河汐突破了赤瑟河，邊境線上掌權的首領也知道該怎麼做。”
“那顏對這個人很放心？”
“他身邊安插着我的人，如果動了歪念隨時都可以殺他。卓絡如果孤注一擲的話，再精密的佈防也會被攻破，所以這次去河犁要萬般保密，一方面是提防蒙火兒，另一方面是因爲卓絡。”
莫汗開始擔心起來，“如果事情真的發生了，那時該怎麼辦？”
薩貊沉默不語，這樣的結果他曾經預想過，戰事畢竟要靠人來指揮，卓絡善於打仗謀策早就聲名遠播。即便有河流爲險，想要頂住潮水般的攻勢維持不了多久，缺口已現會被越拉越大，兵馬潰散、人心惶惶，內部若再起紛爭將會加速河摩的消亡。
可能他去毒瘴林還沒有回來便已無家可歸，就算找到了巫醫又有什麼用呢？今後都只能過逃往的生活，像那些被放逐、追殺的流浪人跑到很遠的樑國大城去，成爲一名僱傭武士爲不知姓名的主子效力。
這也是他遲遲沒有下定決心的最大因素，彌由捅了捅莫汗的胳膊，眼神裡帶着責怪，一下子把氣氛搞得這麼僵有點庸人自擾。
“這是個賭注，因爲無法預知才更有吸引力，這次去我可能會死在林子裡，顧慮這些還有什麼用呢？如果我賭贏了，戰機就會最先握在我的掌中。”
“那顏一定能如願找到巫醫的！”索蘭用力點頭，聽到這番話才明白薩貊做出這個決定有多麼難。之前只在意這個任務付給的賞錢，至於是什麼目的從不考慮，現在才明白有多至關重要。
其餘人也受到了鼓舞，臉上的憂慮消失無蹤，唯獨扎魯沉着臉，一語不發。
“扎魯，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沒想到這次入林會這麼複雜，之前舍老派去幾十個武士跟隨我只想着能讓更多的人活下來，可這一次……”
“你是個領路人，心裡不必考慮其他，只管帶路。生死有命，不要覺得我是那顏就躡手躡腳，我們這些人的性命可都交到你手上了，能不能活下來有時也要看運氣。”
“我只是擔心，那顏冒這麼大的風險到最後並未如願，那豈不……”扎魯沒再說下去，覺得他對找到巫醫信心十足，可自己心裡一點也沒底。
“至少不會留下遺憾，其實我也想到那片號稱死亡的森林去看一看，聽烏先生描述過……所以好奇。”
“那我就放心了。”扎魯點點頭直視着那顏的眼睛，“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說吧。”
“那顏爲什麼會對我這般信任？就不擔心我是舍老佈下的棋？”
“擔心。”薩貊笑了笑，“可我是個太過自信的人，就算是蒙火兒的棋才更要爲我所用。”
“我懂了。”扎魯也笑，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禮，“我一定盡力而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