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風聽她說出這一番話,心中頗爲氣惱,道:“我不會幫你照顧她的,要照顧你自己照顧,但是我不會眼看着你送死的,跟我走!”承風死命拉着婕藍的手,往屋外急忙走去,當他們看到屋門口的青蒙時,承風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他看着青蒙,有些愧疚,因爲他知道,這一次,他還是無法跟她在一起,因爲他要選擇保護婕藍,所以他與她之間只能就此暫別。
青蒙看着承風,眼中充滿了失望,卻也充滿了愧疚,她看着已經哭得紅腫了的婕藍,道:“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想跟你說一些事。”
婕藍不知道青蒙這個時候要跟自己說什麼,但是既然她要求,那麼自己就不想拒絕,因爲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與她見面了,更何況,她希望自己離開這人世後,她能夠代替自己好好照顧承風,所以她點了點頭,掙脫開了承風的手,跟着青蒙出了客棧。
而疏影見到婕藍他們出了屋,也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因爲她雖然恨婕藍,但是在這一羣人中,她又只認識婕藍,讓她跟一羣陌生人在一起,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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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藍跟着青蒙到了小鎮外的一山坡之上,此處沒有人,所以能夠放心談話,承風他們幾人沒有跟過來,因爲知道青蒙有些話恐怕不便聽到,所以他們幾個只是遠遠地看着,倘若婕藍和青蒙之間發生什麼爭執,他們也好及時地加以阻止。
婕藍看着面前這個背對着她的青衣女子,心間有多少感觸,她以前不明白爲何青蒙會選擇親手將承風封印,爲何對自己心愛的人下得了手,現在她明白了,這樣做是一種責任,一種對失去的人一種責任,也是對對方的一種解脫,她也明白了,當初青蒙封印承風之後,內心是有多痛,那種痛比起刀刃切割身體來說,更要痛苦一百倍,而這種痛苦,讓她幾乎失去了生念,也不知道存活於世的意義。
“你帶承風走吧,我知道的,承風心裡一直都有你,只是他忘不記過去的事,還耿耿於懷罷了,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遲早會打開心結,然後發現雙方都無法離開對方。”婕藍勸道,她不希望承風再跟在自己身邊,因爲再跟着自己只會給他帶來災難。
青蒙聽到這番話,長嘆了口氣,她回過頭來,看着這個憔悴到幾乎要被風吹散的可憐女子,道:“如果現在擎戰還活着,你會答應跟她一起走嗎?”
聽到這樣的問題,婕藍眉頭一皺,連考慮都未考慮一下,只道:“倘若他還活着,我還會殺了他的。”
“既然你對擎戰是這樣,那我和承風又豈會再走到一起?曾經撕裂過的傷口,就算傷口癒合再久,它都會留下一道疤痕,這道疤痕就時時刻刻地在提醒你不堪回首的過往,所以我和承風之間,就算彼此還有所惦念,但是心畢竟已經被傷了,被傷了的兩顆心如何碰在一起,所以他留在你的身邊纔是最好的選擇,因爲你會癒合他的心,也會讓他的心再次輕鬆下來,而我,只會讓他痛苦。”青蒙談到承風,心中都隱隱的疼。
婕藍冷然一笑,道:“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殺害了王城少君的罪人,你應該知道這罪是有多大,恐怕這天下之大,也不會再有我的容身之處,所以我也不打算逃走,更不願讓承風跟着我,他跟在我身邊,只會害他陪我一起受罪。”婕藍此刻已經恢復了理智,她明白這種時候不是自己該任性的時候,必須考慮到承風的安危。
青蒙沉默片晌,她秀眉微蹙,彷彿在思慮着很重要的事,她思慮許久,才緩緩道:“你果真殺了擎戰嗎?”
婕藍也希望自己沒有,可是自己的雙手卻還殘留着他鮮血的味道,“我真的希望此生沒有遇見他,可是,爲何他偏偏要來遇見我?”
這是多麼令人心碎的吶喊,因爲遇見所以心傷,因爲心傷,所以難忘,青懞懂得這個感受,可是也懂得這之間的所有誤會,她頓時淚眼盈眶,道:“藍,你真的覺得,是他殺了你的母親嗎?”“我的母親就死在我的身前,我現在都還記得我母親臨死前的微笑,也記得他刺穿我母親胸膛的手,這一切已經刻進了我的腦海,我怎會忘記。”婕藍想到那個夜晚都在發抖。
“那你知不知道幻術其實可以生成假象,讓你所看到的會當做是你的母親,但其實那不過是附體而已。”青蒙雖然不願說出,但到這種時候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婕藍愣在那裡,不知道青蒙想要表達什麼,也不知道她此刻說這些的意圖是什麼,她只問道:“那又如何呢?”
“如果你母親真的是少君所殺,你以爲他會這一路都幫助你,救你,還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你嗎?他是王城的少君,他怎會去做如此愚蠢的事,他又怎會笨到去殺害你的母親?藍,你跟他在一起這麼久,你去了解過他嗎?”青蒙帶着責備的語氣說道。
婕藍不知道青蒙爲何要爲擎戰辯解,她只道:“我也給了他機會解釋,也希望他能夠解釋這一切爲什麼,可是他親口告訴我,是他殺了我母親,是他擄走了幽雲,還將她殺害了,也是他指使那幻姬除滅村民們的,我還能如何?難道讓我對母親的仇不聞不問,就這般放過他嗎?”
青蒙看着面前這個沉浸在痛苦之中的女子,她真的感到很內疚,她只道:“或許他覺得有些事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機,所以他才隱瞞着不說,他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你啊,不然你恐怕早就死在這路上了,藍,你去王城吧,那裡會有真相等着你的,你也會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也會知道擎戰他到底有沒有做傷害你的事。”
婕藍聽完這番話,覺得青蒙彷彿知道什麼,但就是不肯說,她見青蒙要走,連忙追上幾步,急道:“你一定知道什麼對不對,請將你知道的告訴我,就算不是爲了我,也請看在承風的面子上告訴我。”
青蒙還是沒有停下腳步,而此時,一旁的疏影看着青蒙熟悉的背影,她連忙跑了過去,攔在青蒙的身前,一雙眼骨碌碌地轉着,看着她,彷彿在看一件喜歡已久的珍玩一般。青蒙見到疏影,不知爲何,竟露出了淡然笑容,她半蹲下身,伸出手撫摸着疏影柔順的短髮,嘆息道:“好可憐的孩子,這些日子受苦了。”
疏影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看得有些出神。而青蒙撫摸着她頭的手順勢滑了下來,當指尖碰到疏影的額頭時,青蒙習慣性地用食指輕輕一彈,然後又勾了勾疏影的鼻子,微笑道:“以後好好跟在婕藍身邊,你不會再孤單了,知道嗎?”
疏影感受着這一連串熟悉的動作,看着這個美麗的女子,聞着對方散發出的熟悉的氣息,緩緩道:“雲…姐姐?你是雲…姐姐?”疏影稚嫩的聲音在這寧靜的山坡之上回蕩着,雖然聽起來如此的不經意,卻驚了青蒙的心,也驚了婕藍的心。
青蒙愣在那裡,彷彿被人看穿了一切一般,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也等待着來自背後的責問與憤怒。
而婕藍卻如被人按在了深水之中一般,痛苦地難以呼吸,她終於明白了,爲何青蒙如此肯定擎戰,也明白了,青蒙爲何知曉這麼多,原來自己的感覺從來都沒有錯,青蒙真的便是幽雲,而剛纔她對疏影做出的那個動作,是幽雲最習慣的動作,雖然人的相貌改變了,但是人的習慣卻是改變不了的,她的本性,她那雙包涵深情而苦痛的眼睛,永遠都不會變的。
“原來,你真的是幽雲,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倘若是以前,婕藍知道這事情的真相會很開心,然而是現在,婕藍卻覺得是晴天霹靂。
“你想錯了,我不是什麼幽雲,剛纔只是小孩子胡說罷了。”青蒙還是極力想隱瞞着自己的身份。
“是嗎?真的是嗎?你敢發誓說你真的不是幽雲嗎?爲什麼要欺騙我?爲什麼我第一次問你的時候,你不告訴我事情的真相,你覺得愚弄我很好玩嗎?你以爲看着我去王城救你很滿足嗎?”婕藍幾乎要崩潰了,她實在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受到這麼多的打擊。
青蒙知道事情始終是瞞不住了的,她緊咬着嘴脣,轉過身來,面對着婕藍的痛斥,冷然道:“我已經提醒過你了,讓你不要去王城,是你自己執意要去,既然如此,我何必阻攔你,反正王城也本該是你去的地方,我也沒有資格來阻止你,所以,對執意要去救我的你,我不用說抱歉,也不用說謝謝!”
婕藍頓時苦笑起來,這是她一生聽到的最爲可笑的話,她這一路爲的是什麼,爲的就是得到幽雲這樣的一番話嗎?她實在不甘心,她問道:“你不是被擎戰擄走了嗎?也不是被擎戰殺死了嗎?爲何還站在這裡?爲何從清周城的時候你就出現在我們身邊,爲什麼?”
“以前的那個幽雲卻是已經死了,在隨着你復甦成爲藍魔之後,我就已經不再是幽雲了,而擎戰的目的就是刺激你覺醒,既然你已經覺醒,又解除了承風的封印,他何必再禁錮我,他知道我不會告訴你真相的,所以她才放了我。而因爲你,我的一切計劃都落空,我還是沒能阻止這一切,或許這就是天命,無法違抗的天命。”青蒙話中有些愧疚,卻也有些憤怒有些遺憾。
“爲什麼?這怎麼可能,十年前遇見你,你可是跟我一樣大的孩子啊,你怎麼可能會是幽雲?”婕藍一直覺得自己的懷疑不成立的原因也主要是因爲這個,所以她纔沒有去想青蒙到底是不是幽雲這件事。
“既然擎戰可以用附體代替你的母親,那我又有什麼不可以,陪你一起長大的孩子,我不過是把我的魂魄放在了她的身上而已。”
“爲何要這樣做?爲何要用這種法子來到我身邊,欺瞞我這麼多年?”婕藍滿腦子的疑惑讓她有些支撐不住。
青蒙擡起眼看了看遠處的承風,那種感傷又纏了上來,她只道:“因爲承風,當我知道這世間再次出現藍魔時,我就知道遲早有一天藍魔會去將承風的封印解除,可是隻要藍魔永遠是個普通人,無法覺醒的話,那承風就不會被解除封印,也不會被喚醒,所以我決定他來到你身邊,爲的就是不讓你覺醒,不過,我還是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