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刃刺進皮肉的沉悶聲猶如擎戰無聲的痛喊,重重地打在婕藍的心口之上,擎戰整個身體難以支撐,只剩下微薄的力氣傲然站立着,而婕藍緩緩道:“而這一劍…是幽雲的…”
她說完之後,將光刃再次從擎戰的大腿中抽出,隨後再一次悲絕地叫喊,光刃又劃過擎戰的面前,刺進了擎戰的右肩之中,鮮血猶如斷線的珠子般‘啪嗒啪嗒’地往下流淌,而擎戰整個人已經無法再站立,撲倒進了婕藍的懷抱。
鮮血像洪流一樣蔓延婕藍全身,熾熱的血的溫度將婕藍的心都燒得滾燙,她淚水滴落下來,落在擎戰的發間,落在嫣紅的血液之中,落在她那執着光刃的手背之上,她顫抖着低聲道:“這一劍…是爲村民爲的…”
說完這句話後,她往後移了一步,頓時擎戰失去支撐,‘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倒在了夕陽殘照下的血泊之中。而血泊之中的擎戰緩緩擡起頭來,用盡最後的力氣,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因爲身中三劍,他已經很難說出話了,但是他還是從喉嚨中擠出一句話來,“謝謝…你對我的愛…”
聽到死在自己手下的擎戰居然在最後說出這樣一句話,婕藍的心真的脆裂成了一片一片,她頓時放聲大哭,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哭得失去了定力,哭得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痛哭,直到擎戰完全沒了知覺,她才慘然地離開,離開這個悲傷的地方,帶着自己已經死了的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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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漸漸濃了下來,婕藍一個人走在叢林之中,像斷線的風箏,無神而沒有方向地在叢林中胡亂走着。在自己的光刃刺穿擎戰身體的那一刻,婕藍就跟隨着他一起,死去,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自己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擎戰死在自己的劍下,幽雲也死了,那自己也沒有去王城的意義,難道回村落嗎?帶着疏影回到生她養她的地方,可是那隻要回到那裡,婕藍便會想起村落裡所發生的慘禍,想起殘酷的擎戰,想起她對他難以割捨的深情。
爲何事實是這樣,爲何上天要跟她開如此大的玩笑,爲何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婕藍只覺得全身好酥軟,彷彿所有的力量都在刺向擎戰的那一刻被消耗殆盡,現下只剩軀殼還遊走在這叢林之中,她覺得頭暈目眩,覺得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最後腳下一軟,竟跌倒在地,昏暈過去。
一直等到子時時分,婕藍聽到身旁有人在輕輕地呼喚着她的名字,她才緩緩地清醒了過來,當她睜開眼時,卻見自己身旁蹲着的是黑豬龍奕,龍奕一副憂慮的神情顯露於表,他擔憂道:“藍,你怎麼了?你怎麼暈倒在這裡?”
婕藍從地上爬了起來,而她見除了黑豬之外,身後跟着的還有潭棋和裂勃二人,看來他們是見他們二人一直未前來匯合,心下擔心所以出來找尋。當婕藍一站起來時,倒讓黑豬他們嚇了一跳,因爲婕藍衣服上嫣紅一片,一看便知是血,但這血呈紅色,顯然不是婕藍自身的,而是他人的。
潭棋見狀,更加擔心起少君的安危來,問道:“少君呢?他不是應該和你在一起的嗎?”
婕藍聽到這‘少君’二字,又立時陷入到悲痛之中,她冷笑起來,道:“少君?王城的少君…”她邊說邊無神地朝前邁着步子,看上去像一個得了癡呆症的女子,如此茫然,如此無助。
黑豬從來沒見過婕藍這樣,他忙追上去,問道:“藍,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你和少君遇到了妖魔?你有沒有事?”
婕藍依然不回答,只是這般走着,如失去了靈魂般。裂勃和潭棋見她這般模樣,心中都暗叫不好,知道少君定然是出了事,他們知道現下問婕藍以她這狀態也不可能說出什麼,還不如自己去找尋來得快一些,潭棋連忙乘上黑雕,對黑豬道:“你們最好別走遠,倘若我知道少君出了什麼事,又跟這女人有關的話,我定然不會饒過她的。”他說完之後便和裂勃一起,朝他們最初離開的地方飛去。
婕藍就這般和黑豬走着,沒走多久,婕藍又昏暈過去,栽倒在地。黑豬見狀,哪還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連忙將婕藍抱起,上了白貂,朝小鎮上飛去。
到了小鎮上,黑豬回到他們預先定下的客棧中,將婕藍帶回房中。崎雪和承風見婕藍這般回來,都很是詫異,不知道發 生了什麼,問黑豬,黑豬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承風一直關心照顧着青蒙,此刻才知道婕藍也出了事,他頓時也憂慮起來,忙得和黑豬一起照顧婕藍,但是奇怪的是,婕藍並沒有受傷,也沒有中毒之類,怎麼會昏暈呢?但是瞧她臉色蒼白,全身冰冷,在睡夢中還流着淚說着胡話,他們便更不知道婕藍到底怎麼了?
承風一直守在婕藍的身旁,爲她輸送靈力,而崎雪則準備了乾淨的衣裳,爲婕藍重新換上,就這般三人忙忙碌碌,一直快到凌晨時,婕藍才醒了過來,她一醒來,見到承風在自己身邊,不知道爲什麼,痛苦蔓延上來,她立時抱住承風手臂,將頭靠在他的肩頭上,放聲痛哭起來。
所有人都不知道婕藍爲什麼而哭泣,只是看着這個傷心的女人都很難過而已,承風沒有追問什麼,只是讓她就這般靜靜地哭着,希望自己能夠將她所有的悲傷都釋放出來,這樣,她纔會重新好起來。
而到清晨時,青蒙也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她醒後見自己在客棧之中,便知道是承風將她帶到此處,她走到承風的房間,然而剛到門口時,就見到婕藍靠在承風肩頭痛哭的畫面,她的心頓時就沉沒了下去,她本以爲這次自己或許還會跟承風在一起,還會跟她回到以前的模樣,可是她還是錯了,承風的心就算還有自己的存在,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已經多了一個位置,而那個位置在漸漸地被婕藍填滿,直到有一天,完全代替了自己的位置。
那麼自己留下來又還存在什麼意義呢?青蒙慘然一笑,想要離開,但是當她聽到婕藍所說的話時,卻又停下了腳步。
只聽到婕藍道:“承風,我並不打算去王城了,我打算帶着疏影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去,過簡單的生活,你也不用再陪着我了,還有龍奕,還有雪。”
衆人聽到婕藍突然說這一番話都是很驚愕,前幾天婕藍還爲去王城的事跟承風大吵一架,現下又怎麼會突然放棄去王城的念頭,看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而這事有可能跟擎戰有關。
“藍,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是你一直說要去王城,要去找那白袍客救出你朋友的啊?難道現在不用去救了嗎?”黑豬無法理解,疑惑道。
婕藍慘然一笑,道:”不用了,她已經死了,死了。”婕藍想到自己最深愛的幽雲已經死了,她又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緒,抽噎起來。
“什麼?這怎麼可能?你聽誰說的?難道是擎戰告訴你的嗎?”承風也有些難以相信,不由得問道。
聽到擎戰,婕藍笑得更加無奈,淚水滑過堆滿笑容的面龐之上,看起來是如此的讓人心碎,她續道:“擎戰?好冷酷的名字,好遙遠的名字,只可惜這個人已經不存在這世間了。”
衆人又驚異不已,不知道婕藍話中的意思,崎雪問道:“藍,你在說什麼呢?什麼叫他已經不在這人世間了?”
婕藍不想說出自己殺了擎戰,因爲她連自己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只道:“我用我這雙沾滿血腥的手了結了一切,這樣,我也算爲母親、爲幽雲、爲村落中的所有村民們報了仇,我相信他們也一定可以安息了,而我,也可以解脫了。 ”可是真的能解脫嗎?婕藍想到擎戰在臨死前那最後欣慰的笑容,她的心恐怕永遠不會再平靜下來。
“藍,你在說什麼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要嚇我好不好?”黑豬看到幾乎要崩潰的婕藍,已經擔心到了極點。
承風隱隱感到不安,他想起裂勃和潭棋他們從昨晚出去後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那想必擎戰是出了事,而從婕藍剛纔的話中聽來,肯定跟她有關。承風頓時驚懼不已,他皺了皺眉,站了起來,冷冷問道:“你…殺了擎戰?”
承風的這個問題讓黑豬和崎雪都‘啊’的一聲叫喚出來,因爲他們實在不相信這是真的,但是見婕藍沒有辯解反而哭得更傷心,衆人都相信了承風所說的話,頓時他們都沉默了,看着面前這個痛哭流涕的女子,他們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而屋外的青蒙也驚得愣在那裡,她無法相信這是事實,更無法相信,婕藍已經知道了這一切,然而沒有想到的結果是,她居然因爲幽雲殺了擎戰,這是多麼荒唐而震驚的事,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爲她嗎?因爲她做的一件可笑而固執的事,而害得這個女子爲了她去殺害了自己深愛的人,而那人還是王城的少君?
過了許久,承風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試探着問道:“能告訴我你殺他的理由嗎?”
婕藍將淚水抹乾,站了起來,道:“因爲他就是白袍客,因爲他就是殺害我母親的兇手,因爲他就是擄走幽云然後又將她殺害的兇手,也因爲他,我的整個村落都被毀了,就這些理由,夠了嗎?”
這真相聽來讓衆人更是駭異,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一直追蹤的白袍客居然會是擎戰,可是怎麼會呢?擎戰那麼深愛婕藍,怎麼可能會是殺害她母親的兇手呢?
可是無論真相怎樣,婕藍確實殺了擎戰,殺了王城的少君,而接下來,作爲一個殺害王城少君的人來說,等待的只是王城的通緝追殺,而婕藍會成爲這血瀛國的罪人,此後這血瀛國內恐怕都無法容忍下這樣的她存在了。承風想到這一切,覺得事情很是嚴重,他看了看外面天色,見已經完全天亮了,心下猜測,現下潭棋和裂
勃想必已經找到了擎戰,那麼他們肯定會來捉拿婕藍的,目前爲了保住婕藍的性命,恐怕只能逃了。
承風拉着婕藍的手,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殺了擎戰,但是接下來,你恐怕無法再待在這裡了,跟我走!”
婕藍知道承風的意思,她將承風的手甩開,顯得有些平靜,道:“如果他們要來取我的性命,我會等着他們的,我不會跟你逃的,你們走吧,我不想連累你們,走吧!”婕藍顯得有氣無力,她最後看着承風,求懇道:“不過,請你答應我,幫我照顧小影,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