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里間動靜散去沒多久,天邊泛起第一縷晨光。【首發】
寒風颳得一絲雲彩也無,天卻灰濛濛的。
雅源閣漸漸有了人聲,曹卓睜開眼,下意識的伸手就要去拉牀頭鈴繩,手臂一動陣陣發麻,偏頭鼻尖就觸到散發着清香的烏髮,目光落在頸窩那張睡得紅撲撲的小臉上,尚未清明的眸色就泛起笑意。
楊彩芽含糊的嘟呶一聲,拽着曹卓衣襟蹭了蹭又沒了動靜。
曹卓啞然失笑,小心翼翼抽出手臂,輕手輕腳撩起帳簾下牀。
許二媳婦擡頭盯着二樓動靜,見老爺身影出現在淨房外門廊下,心知這是夫人還未醒,忙衝身後婆子打了個手勢,讓人放輕手腳端盆擡熱水,別從東里間進擾了夫人安睡。
等許二媳婦帶着人退下,曹卓已穿戴齊整,夾着官帽彎身探進牀帳內,見楊彩芽抱着癟了半邊的錦被睡得香甜,不由抿脣笑起來。
小丫頭難得賴牀,想來是真累着了。
昨晚的酣暢淋漓讓他睜眼就有好心情。
曹卓單手壓着官袍,傾身在她耳邊喊了聲“媳婦兒”,見楊彩芽在睡夢中不耐嘟起嘴,竟是叫也叫不醒,不禁有些後悔昨晚的放\/縱,心疼得親了親她的眉眼鬢角,仔細掖好被子,愛憐目光膠着半晌才直起身。
下樓不忘交待許二媳婦,“讓夫人多睡會兒。安享堂那裡讓人去知會一聲。”
許二媳婦恭聲應下。
曹卓用罷早飯,拎着肉骨頭拐進小跨院,逗完福祿壽和來禧旺禧,才戴好官帽出了雅源閣。
許二媳婦回頭就學給楊彩芽聽。
楊彩芽鼓着腮幫子用早午飯,聞言眉眼彎彎。
這半年曹卓養成了早晚逗阿貓阿狗的習慣,即便前兩個月他不在府裡,來禧旺禧一見他就知道搖尾巴討骨頭吃。
紅茶事件後滿院僕從被嚇破了膽,轉眼見鐵面男主子對着貓狗溫柔得像變了個人,登時又驚掉了下巴。
反倒是養貓狗的小丫環和小廝一語道破天機:老爺這是愛屋及烏夫人喜歡福祿壽和來禧旺禧,老爺自然也喜歡。
曹卓聽了直笑,隔天就多賞了兩人一個月月錢,一衆僕從恍然大悟的把下巴扶回去。
瞅瞅這馬屁拍得多不動聲色,又多深得男主子心。
楊彩芽默默替韋茂全點蠟,馬屁界又出了兩個小勁敵。
轉念又想,曹卓似乎對小孩和小動物都特別有耐心,先有大郎玉娘,後有福祿壽和來禧旺禧。
也不知道她真生了娃,能不能爭寵爭得過阿貓阿狗?
拿自己娃和貓狗比好像畫風不太對?
楊彩芽忙關上腦洞,梗着脖子吞下滿嘴吃食。
空碟才撤下去,虎子就來辭行,滿臉紅光興奮得不願多留,“沒想到縣令大人是求曹長史替我們辦府衙的身份文書。我得趕緊回縣衙覆命,也叫那幾個小子見識見識府衙的紅戳子公文長什麼樣。”
前天虎子送上信,昨天曹卓就替他們辦好了一應手續。
她如今算是看明白了,都說長史雖是二把手卻權力大,合着就跟後世省級秘\/書長一個性質。
虎子既然急着走,想必曹卓是點過頭的,楊彩芽也不虛留,問過囑咐過出行事宜,便讓吳崖點幾個家丁送虎子出蘇州府。
沒兩天就傳回消息,蕭觀察使派往河南道的“使團”已經出發,先走水路再轉陸路,一路疾行打算在過年前趕到,虎子幾個連年都過不成了。
來送消息的是王超。
曹卓這個秘\/書長事多且雜,又逢年前府衙封印,上下諸事忙得連軸轉,直到臘月祭竈日前都無暇回府用晚飯。
即便每日晚歸,曹卓仍熱情不減的摸上\/牀對楊彩芽又揉又親又抱,能把媳婦兒折騰醒就必定要實施造人計劃。
饒是楊彩芽有心配合,但作息被打亂又回回被欺負得死去活來,終於受不住,在某天深夜再次被弄醒時,忙涕淚橫流的抱着曹卓大腿舉白旗。
曹卓又好氣又好笑又心疼,摟着嗚嗚嗚求饒的小媳婦滿臉糾結。
楊彩芽偷瞄他神色,揉着老腰抖着手討好的送上計劃書引用老太醫沒羞沒躁的話,提議曹卓有節制有規律的將造人大計進行到底,扣去小日子那幾天,三天一次。
曹卓討價還價,抱着楊彩芽又騙又哄,最後說定兩天一次,一次不限回合數。
楊彩芽總覺得哪裡不太對,不及細想,啊嗚一聲慘叫,又被壓成了一灘春\/水。
次日曹卓神采飛揚的去上衙,楊彩芽淚流滿面的制了本小冊子,狠狠劃去一次。
她男人依舊早出晚歸,楊彩芽也沒閒着,將西市四間鋪子年前最後一次報賬擼過一遍,讓吳盛和吳單做代表,給翠花送紅利過去,順便留在林家村過年。
那頭福建茶場和廣州十三行的年尾賬本也送到了雅源閣,楊彩芽喊來王媽媽,關在書房算盤打得噼啪響,三天才清完賬,把過年紅包提前派下去,外院生意賬就算結了。
韋茂全顛顛送來雲來酒樓的分紅,許二媳婦仔細記上,楊彩芽的私帳也收尾了。
許昌德管的陪嫁莊子還沒出息,進臘月只送來兩大車莊上農物。
打發許昌德繼續去西市看鋪子,楊彩芽才找來吳崖,讓他先把訓好的新護衛送去吳家,再帶着池方正和江英、江立幾個護衛,去青山村接人,路上安排好,池方正和江英江立順道留在林家村過年,也好和原寨中兄弟敘敘舊,要是有好苗子,可以挑進府裡做護衛。
吳崖領命,帶着一大車土儀啓程。
餘先生臘月前送信來,正式提出送大郎和餘然來蘇州府備考,準備明年春下場考童試。
家裡早商量好了,白叔留在青山村坐鎮,有翠花和李廣年協助,吳氏和柳氏都跟來照顧餘先生三人。
住處也是現成的,三角衚衕的楊府,離長史府又近。
雖說餘先生已經明言,只是讓大郎和餘然下場練練手,感受下考場氛圍。
但想到兩個小子才九歲,楊彩芽就替他們覺得壓力山大,一面讓人先跟黃子俊打聲招呼,一面往三角衚衕跑,務必替他們打造個舒適放鬆的備考環境。
算着日子祭竈前日人就能到,楊彩芽當天乾脆帶着許二媳婦、春分夏至去楊府等着。
巡視過一遍楊府前後院,確定都灑掃收拾齊整,楊彩芽便回了後院上房。
下晌剛過,二門就來人報,“吳護衛帶着人到了,直接去了前院。吳護衛請長史夫人去前院花廳。”
想來是池方正幾個留在林家村,吳崖單獨送人回來了。
不過怎麼都去了前院?
楊彩芽眉角微挑,帶着許二媳婦三人去了前院。
一進花廳,大郎就跳下椅子,圍着楊彩芽打轉,到底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又抱又叫的,匆匆作揖問候過,就迫不及待道,“彩芽姐!您過得好不好?權嬸嬸沒跟着您一起過來?家裡帶了好多東西給你們,師傅呢?聽吳崖大哥說,府衙正忙着,晚上師傅能過來吃飯嗎?”
楊彩芽笑起來,揉了兩把大郎的毛腦袋,問候過餘先生和餘然,無心答大郎的話,看向吳崖,“我娘和二嬸呢?怎麼不見人?”
大郎聞言也不追着楊彩芽問了,和餘然一起捂着嘴笑。
餘先生眯着眼捋鬍鬚,吳崖倒是臉色微紅,有些磕磕巴巴的道,“楊大姑娘和柳嬸子都,都查出了有喜。楊大姑娘才,才上身,柳嬸子剛過兩個月。家裡一下有了兩個孕婦,白叔就讓吳嬸子也留下了。說讓夫人多費心,照顧些楊府這頭。”
翠花和柳氏月份都輕,翠花又是第一胎,吳氏哪裡放心長住蘇州府。
商量來商量去,保險起見只能讓餘先生和大郎、餘然自己過來了,好在吳氏柳氏不來,楊府下人伺候吃用也不敢不盡心。
這是天大的喜訊!
翠花進門半年有喜,柳氏盼星星盼月亮才盼來第二胎,再怎麼小心謹慎都不爲過。
許二媳婦和夏至、春分俱是滿臉笑,衝着大郎連聲恭喜。
楊彩芽只想說:賊老天,你是來逗我的?
許巧兒也就罷了,怎麼孃家姐妹嬸孃也來扎堆生娃了?
她怎麼有種再次穿越時空,碰上後世龍年趕趟生龍寶寶風潮的感覺?
掐指一算,明年林煙煙、許巧兒、翠花、柳氏接力似的生娃,這裡頭還有差着輩分的,可真夠熱鬧的!
楊彩芽五味雜陳的吐槽完,一擡眼嘴角頓時抽搐。
吳崖還算好的,磕磕巴巴說完就面色如常。
大郎和餘然卻滴溜溜的往她肚子瞟,大郎臉上明白寫着一行大字彩芽姐,翠花姐都有喜了,你怎麼還沒消息?你不是先嫁出去的麼。
許二媳婦和夏至春分還算收斂,只睃了一眼就呵呵乾笑着,和吳崖沒話找話說,問起路上見聞,順帶問候楊家人。
餘先生這個一向高深莫測的老長輩,居然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楊彩芽痛苦的扭過頭去。
之前她怎麼想來着?替大郎和餘然覺得壓力山大?
大個球!
她還是操心自己吧!
楊彩芽默默把鴨梨頂到了自己頭上,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