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氏面色誠懇而真摯,哭的梨花帶雨,看着甚是惹人憐惜,她弱弱的抓住劉昭的衣襬,懇求劉昭一定要相信自己。
劉昭一把甩開她,冷笑道:“這個皇宮,真正能讓朕相信的,又有幾人?你以爲朕會不知道你背地裡乾的什麼好事?七公主日日都要來看朕,這幾天卻連德陽宮都沒出過,你以爲,朕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的這些假面具,還要裝到什麼時候,朕之前竟然還在心裡爲你開脫,以爲這件事不關你的事,可沒想到,你最終還是讓朕失望了。”
關氏頹然的跪在地上,雙眼空洞而無神。
兩名侍衛很快就在牀板下的暗格裡找到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的東西。
景公公揭開一個瓶子聞了聞,眉頭一蹙,小聲道:“皇上,是砒霜。”
關氏像是猛地回過神似的,竟然瘋狂的衝了上去,奪過一個瓷瓶就往嘴裡送。
兩侍衛嚇得手忙腳亂,又不敢將手裡的東西扔下,關氏動作又快,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將毒藥喝下去。
關氏喝下去的顯然是劇毒,沒多大會兒,嘴裡就大口大口的鮮血溢出,看上去甚是駭人。
劉昭也被驚了一跳,下意識的去抱住關氏倒下去的身子,眼裡閃過一抹痛惜,到底是相處了十多年的人,怎麼能說翻臉就真的翻臉呢,就算是莊氏和衛氏,他也只是打入了冷宮。只不過衛氏受不了那麼巨大的落差,才尋了短見。
景公公已經率先道:“快叫太醫。”
身後的小太監不敢耽誤,腳步匆匆的離開。
關氏眼神恍惚。緊緊的抓住劉昭的衣領,語氣帶着不甘和憤恨,“皇上,臣妾自問盡心盡力的服侍您,還爲您養育了四皇子,就算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的。可到頭來,臣妾得到了什麼?闊兒被貶去了折蘭殿。這輩子都不能出來,臣妾圖什麼,不過是想闊兒好好的,可是現在呢。臣妾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
她嗚嗚的哭,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臣妾不指望闊兒能立於九五之尊,只希望他快快樂樂的生活,生命不受到威脅,可是現在呢,皇上您被德妃矇蔽了雙眼,您看不到臣妾的苦。您以爲臣妾是萬惡的,可是,真正可惡的卻是您一直寵愛的德妃。我們四妃正在被逐個廢除,皇上您難道還沒發現嗎?”
她的話剛說完,又是幾口鮮血吐出來,一副快斷氣的樣子。
劉昭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問景公公道:“太醫怎麼還沒來?”
景公公又叫人去催,等到太醫到的時候。關氏已經完全不省人事了。
自從有了鳥,阿文每日的娛樂又多了一項。她企圖能教小鳥說幾句人話,比如像鸚鵡一樣學舌,所以時常在鳥兒面前說“言慕快來”,不過忙碌了許久,也不見任何成效,她終於明白了一句話,緣分是天註定的,天分更是天註定的。
小鳥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像是餓的慌了,阿文灑了一把米進去,託着腮沉思。
無憂邁着步子朝她走來,左手提着一把劍,右手提着一個小盒子。
阿文聞到腳步聲,扭頭一笑:“你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什麼事?”
本來按照正常時間,鳥兒這時候應該已經吃了蟲子開始打盹兒睡午覺了,無憂很少有遲到的時候。
無憂將蟲子遞給她,才緩聲道:“安處宮的那位,聽說自己喝下了毒藥,此時還在搶救。”
阿文哦?了一聲,忍不住一笑,一面將蟲子倒進籠子裡,一面道:“她倒是能釜底抽薪,想借一出苦肉計讓劉昭對她產生同情,以此來化小她所犯下的錯。”
無憂不解的看着她,“你特意讓劉昭今日去了安處宮,就是爲了讓他撞破這件事,爲何現在卻不慌不忙?”
阿文眉梢微微一揚,笑的溫柔而恬靜,“我爲什麼要慌張,你知道貓抓老鼠爲何還要先跟老鼠耗上一番?因爲貓是聰明的動物,它不但要抓住老鼠,還要享受老鼠在逃亡中給它帶來的愉悅感,我說過,我不是善良之輩。”
無憂眼神閃了閃,淡淡道:“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也是最狠毒的人。”
阿文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等鳥兒將籠子裡的最後一隻蟲子吃完了,她打開了鳥籠,輕聲道:“飛吧,既然你不會學舌,那我留着你也沒意思,還得每日給你伺候的好好兒的,何必遭罪呢。”
“你不是最喜歡這隻鳥嗎?”無憂看着那飛上了高空的黑點兒。
阿文嗯了一聲,“是喜歡啊,喜歡所以放它自由,不過我還想看看,它是否真的值得我爲它付出。”
傍晚的時候,院內傳來幾聲熟悉的鳥鳴聲。
阿文從窗口探出腦袋,笑道:“果然不是忘恩負義的,知道回來。”
她衝小鳥招了招手,小鳥乖巧的飛到窗臺上,用尖尖的小嘴啄着她的掌心。
“看來我還得肩負起你的日常起居,之前真不該把你伺候的太好。”阿文笑呵呵的道。
小安子興匆匆的走進書房,見劉玄正在專心的看書,踮着腳尖走過去。
“什麼事?”劉玄頭也沒擡,問道。
小安子輕咳了兩聲,故作嚴肅的道:“剛纔門口的來通傳,說是司籍庫的阮司籍求見。”
劉玄嚯的起身,放下手中的書道:“阿文來了還通報什麼,直接讓她進來,以後但凡她來,都不用通報。”
小安子嘆了口氣,“奴才也是這樣給文姑娘說的,可她偏不聽,每次都按照規矩來,最怕破了規矩。”
“她不是喜歡遵循規矩來的人。”劉玄語氣中有幾分落寞,之所以遵守規矩,只是爲了保持一定的距離,還代表着疏遠。
他敢肯定,阿文一定是知道他即將會迎娶她的事,只是從這件事上,劉玄本以爲阿文是高興的,可幾次試探,卻發現,後者並沒有那種心思,這讓他真的很受傷。
小安子見他面上有些遲疑,問道:“殿下,您是見,還是不見?”
“見,怎麼不見。”劉玄急道,“帶去正廳。”
正廳一般都是會客的地方,就算是阿文,可在正廳,也能減少別人的誤會和猜忌,對她也是好的。
小安子笑道:“文姑娘果然深知殿下脾性,這會兒恐怕已經在正廳等着了。”
劉玄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匆忙的朝着正廳而去。
阿文恭敬的垂手而立等在正廳,見劉玄進來,態度越發的恭敬,跪下道:“奴婢叩見太子殿下。”
劉玄伸手就要去扶她。
阿文卻沉聲道:“殿下,人多眼雜。”
劉玄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良久,才緩緩收回來,“起來吧。”
聲音已經沒有剛纔的那種雀躍。
小安子無奈的搖搖頭,這個阿文什麼都好,就是心跟鐵做的似的。
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睞,這是宮中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可她倒好,竟然還刻意的疏遠,似乎生怕殿下不知道她的心意似的,若是換做其他皇子,只怕早就對她如此不識好歹的舉動而大發雷霆了。
阿文裝作沒看明白劉玄眼裡的失落,起身依舊垂着首道:“殿下,奴婢今日過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與您商量。”
劉玄哦了一聲,並沒有追問。
阿文卻繼續道:“奴婢從皇上那兒已經側面聽到了些消息,似乎準備將奴婢指給殿下。”
劉玄剛剛喝進嘴裡的水差點噴出來,不敢置信的看着阿文,她竟然這樣直接?不過轉念一想阿文的性子,又覺得似乎沒什麼不妥。
“嗯,你聽說了,那你覺得——”他心跳加速的看着阿文,眼神中不自覺的帶着幾分緊張。
阿文認真的看着他,古井無波的道:“殿下,奴婢覺得,您需要的不是奴婢做您的良睇,而是做您的軍師,奴婢相信自己能當好您的軍師,並且幫您排除萬難,可若是換做陪伴殿下您左右的,奴婢就得日夜提防着您的其他妻妾,如此一來,心不在焉分身乏術,漸漸的,奴婢就失去了原本具備的價值。”
劉玄目瞪口呆的看着阿文,他還是頭一次聽人將拒絕的話說的如此讓人無法反駁,何況還是拒絕他這個太子。
阿文則繼續道:“殿下,您可知道,自己已經深陷在敵人的包圍圈中,只是您未察覺罷了,四殿下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您要知道,這宮裡,並不是所有跟您親近的人,都是對您真心的。”
“那你呢,你對我,是真情還是假意?”劉玄追問道。
阿文靜靜的看着他,“奴婢對殿下,只有衷心,因爲殿下您是真心待奴婢的,所有奴婢也會真心的待您。”
“若我說,不想讓你做軍師,只想讓你做良睇,你會怎樣?”劉玄走到阿文的身邊,聲音雖然溫和,可眼神已經變的深沉了些,看向阿文,竟然有一種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阿文心中微微一震,她似乎有些明白,爲何劉昭會如此堅定的選擇劉玄做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