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受傷,太醫院自然要全員出動,可是一個醫署來了一二十位醫術高明的太醫,竟然都對言慕的傷束手無策。
太醫總管匆匆來到段宏的跟前,惶恐道:“太傅大人,皇上流血太多,下官真的——真的是找不到辦法了,皇上,只怕是不行了。”
段宏雙眼一瞪,半怒半急,“那麼多人難道就想不出一個辦法,還是你們根本就沒有盡全力?再去,就算是將宮裡所有的醫員都找來,也一定要將皇上救活。”
太醫總管滿臉駭然,“下官不敢不盡全力,只是,真的失血過多,傷口又在心臟處,這——古典醫術都找遍了,實在——”
話還沒說完,又有一名太醫疾步過來,“太傅大人,我們剛剛發現,傷口並沒有在心臟上,恰好偏離了一點,若是再差分毫,就真的無救了。”
段宏聽出了言下之意,急道:“那還有救?”
那人眉頭微微一皺,“血是止住了,只是流失的血太多,若是能有法子將那部分血補回來——”
頓了頓,又搖頭否認道:“下官曾在一本野史上看到,有一種‘補血’的方法,只是具體是如何做,上面卻沒有記載,我們已經給皇上用了續命丸,若是太傅大人能夠全國範圍的張貼皇榜,三日之內找到會‘補血’方法的人,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段宏眉頭蹙的更緊了。全國張貼皇榜,那豈不是將言慕生命垂危的消息告訴了全天下?沒有言慕的帶領,也沒有繼承人。那這個國家,豈不是要人心惶惶了。
負責搜查線索的袁柯正走進來,聞言道:“那我們就不說是有什麼用,只尋找會補血之法的人進宮。”
段宏回頭,“可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袁柯嘆了口氣,“殿內裡裡外外都找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線索。只怕兇手已經逃之夭夭了。”
段宏又問:“武清可找到了?”
袁柯正想說還沒人來回稟他,就跑進來一侍衛道:“副將大人。武護衛找到了。”
話剛落,武清就一臉鐵青的走進來。
段宏看他身上沒什麼大傷,問道:“到底是誰?”
武清卻直奔內殿,“皇上情況如何了?”
段宏和袁柯都跟了上去。兩太醫也趕緊跟了進去。
彼時紫蘭揹着劉文艱難的迴文慧宮,而阿文則是在其離開之後,才徑直去了宣德門。
無憂等的着急,正想着要不要去找阿文,阿文卻緩步的朝着宣德門而來。
他忙走了過去,看後者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不禁擔憂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阿文怔了怔,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這是她重生之後。無憂見過的最燦爛的微笑了。
他許久不曾見過這樣的笑了。
阿文將被風吹的凌亂的發撩了撩,看着天際漸漸微亮起來,她頓了頓。才緩緩開口:“無憂,謝謝你陪我走過這幾年,真的謝謝你,現在,我只求你一件事,去趟興德宮吧。這是我對你的微不足道的補償,無關他人。”
她的語氣雖然虛弱。卻透着堅定,拿出兩張紙遞給無憂,又道:“趁着天還未亮,現在就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無憂不解的看着她,將紙上的東西看了看,皺着眉道:“這是做什麼用的?”
阿文咧嘴一笑,“你去了就知道了,若是他們實在要問,你就說是輸血用的,還有,必須用你的血。”
無憂心中明瞭,將那兩張紙緊緊的握在手裡,表情看上去有些糾結,似乎不願意去,又似乎被什麼推着似的非去不可。
阿文笑着推了他一把,“去吧,畢竟——那是你親哥哥啊。”
阿文目送着無憂離開,直到看不到了,嘴角的笑容才放下來,換成了苦澀。
無憂不欠她什麼,相反的,是她欠的太多,多的還不了,她只希望這最後一件事,能夠讓自己沒有遺憾,雖然這短暫的一生,遺憾是那麼的多。
或許她當初就不該招惹全錢和全莽父子,或許也不該惹怒了魏忠池,那麼也許她現在還開心的在水磨村過。
阿文心裡想着那些過往,一面從楊堅告訴她的隧道出了宮。
雖然是幾年前的,可她的記憶卻清晰的像是昨天才發生似的。
來到召都的大街上,雖天只是微微亮,可已經有好些小販商鋪開門了,有買早飯的,也有賣蔬菜的。
阿文看上了一家鋪面整潔的麪館,走進去喊了聲“小二,給我來二兩雞蛋麪”。
小二帕子在肩頭一搭,臉笑的跟開花了似的。
這纔剛開門就有客人上門,是個好兆頭,遂態度很是殷勤,一面給阿文倒了杯茶,一面問道:“姑娘這麼早就出來,是要出城啊?”
大多早起的,不是做生意的,就是要準備出遠門的,只是看阿文兩手空空,他有些好奇罷了。
阿文喝着滾燙的茶,雖然味道不怎的,可在微寒的早晨,還是讓全身都暖和了許多。
她笑着道:“是要出城,兩手空空才輕鬆,只是想問問小二哥,這附近有沒有馬車可租的?”
小二略一想,“有,文正街的老字號旁邊就有,不過那裡人多,大家要價也要的高,姑娘若是去,不如找個姓胡的,他是小的認識的人,你只管給他報唐記麪館他就知道了,保證不會收姑娘您的高價。”
阿文點點頭,道了句謝,等吃過了面,果真是朝着文正街去了。
雖然知道小栓子與那個姓胡的肯定是有合作的,小栓子負責給姓胡的介紹客戶,然後從中拿個介紹費,可阿文還是找了姓胡的。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那個頭戴斗笠的老頭,一臉笑嘻嘻的模樣,竟然是胡算子。
阿文有些錯愕,“道長怎麼在這裡趕馬車來了?”
胡算子捋了捋鬍鬚,左右張望,見沒人看過來,才小聲道:“我只是個車伕,姑娘要去哪裡?”
阿文忍不住一笑,這個胡算子也真是有趣,她正準備上馬車,又猛地想起什麼似的,狐疑道:“你不會是別人安排好的吧。”
胡算子怔了怔,不解的看着她,“我在這裡做車伕好些年了,你若是不信,問問周圍這些人就知道了。”
阿文哦了一聲,懶得問,爬上了馬車,“去十里村兒的小汕田莊。”
胡算子鞭子一揚,長喝一聲,馬兒就噠噠的跑起來。
車轅發出轆轆的聲音,聽着像是催眠曲,阿文很難得的在車上小憩了一會兒,等睜開眼的時候,胡算子正無聊的挑着指甲裡的泥巴,嘴裡哼着聽不出曲調的小曲兒。
阿文探出頭。
太陽已經露了臉,入眼的是一片綠油油的田地,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田野泥巴的味道。
阿文長長的吸了口氣,跳下了馬車,將銀子交給胡算子後,又補充道:“你可以回去了,不過若是有人問起我,不要說見過我,我的靈魂是你拉到這個時空的,你逆反了天道,也對不起我,現在我不與你追究,只有這一個條件,你可能答應?”
胡算子掏乾淨指甲裡的泥巴,臉上有些訕訕,將銀子遞給阿文道:“我不說,誰都不說,我保證,說了我就天打雷劈,這一程,算是我送你,銀子我就不收了。”
頓了頓,又遲疑道:“那鎮魂玉——”
阿文打斷了他的話,淡淡的道了句“該你得的你就拿着”,也不去接那銀子,轉身朝着田埂上走去。
小汕田莊,她只來過兩次,兩次都是言慕帶她來的。
阿文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來這裡,或許是心裡還有些放不下吧。
她走的很慢,走在只能容一人走過的田埂上。
兩邊的水田裡種滿了及膝蓋高的水稻,阿文的手輕輕的撫過那些水稻,有些癢癢的,是很真實的觸感。
遠處還有幹活的莊稼漢,看到阿文,都紛紛擡頭看上一眼,心道這漂亮姑娘應該不是本地人,或許是走訪哪家親戚的吧。
阿文不懂那些人的心理,只是對那些矚目卻也習慣了。
本來只需要刻鐘的時間,她是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纔來到竹屋。
想象中的竹屋,應該是比較冷清的,沒有人煙的。
可爲什麼院裡還有幾隻歡快的小雞呢。
莫非有人住進去了?
阿文心中一股怒氣升騰,這可是她的地盤,誰這麼肆無忌憚的就住進去了?
她推開籬笆門走進去,徑直推門而入,屋內有些凌亂,可卻顯得很有生氣,一看就是有人住的。
阿文先去了主屋,沒有人,她又來到次臥,就見到小小的嬰兒牀上,竟然睡了一個蜷縮成一團的男孩。
阿文氣結,走上去揪住男孩的耳朵,就呵道:“你個小子給我起來,誰讓你睡這兒的,這裡可是我的,快點起來。”
男孩被吵醒之後本來是一臉的幽怨和不滿,可一聽阿文的訓斥聲,知道是原主人回來了,一個激靈從牀上翻下來,動作太急差點兒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