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陪着蔣氏來到慈善苑,蔣氏笑呵呵的讓餘媽媽拿出糕點和茶水,又讓阿文坐在自己身邊。
“你這丫頭,還笑得出來,剛纔差點就被打死了,這一次也是忒糊塗了些。”蔣氏略帶責備的道。
阿文嘻嘻一笑,“這不是有老夫人嘛,奴婢之所以不驚不慌,那是因爲奴婢知道老夫人疼惜奴婢,一定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奴婢被打死的。”
蔣氏哈哈大笑,道:“你也知道,我這每日若是不喝你泡的茶,那就不自在,你這孩子,聰明是聰明,卻沒有害人之心,只是咱們這府裡,表面上看着風平浪靜,實則卻是不安寧很,這若是再往前倒退幾年,我還有心力去管,可現在人老了,不中用了,哪兒能管得過來,這以後啊,你也別誰的話都信,提防着不是壞事,凡事多留個心眼兒。”
阿文心頭暗道,她就是提防着,所以才特別留了一手,做了那道有好兆頭的四喜鴨子,在這個封建迷信的時代,沒有什麼比觸黴頭更讓人厭惡的,也沒有什麼好兆頭更讓人喜歡的了。
“奴婢謹遵老夫人教誨,老夫人老當益壯,身體只會越來越好,再倒回去幾年,那不得成姑娘家了。”她誇張笑道。
蔣氏笑搖了搖頭,“這孩子,貧嘴的本事也不知跟誰學的。”
餘媽媽很少見到老夫人笑的這麼開懷,不禁也跟着樂起來,笑道:“阿文很聰明,知道討老夫人的歡心,是個可人兒。”
“今年該滿十三了罷。”蔣氏忽然道。
阿文點點頭。“回老夫人,奴婢今年臘月才滿十三。”
餘媽媽抿嘴一笑:“這再過兩年,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
阿文額頭一陣黑線,這裡的人似乎對女子婚嫁的事格外的在乎,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在她們看來,女子這輩子最大最光榮事業有三:嫁個好丈夫,生兒育女,相夫教子。
“餘媽媽你也別取笑奴婢了,奴婢纔多大啊,心思都沒張全。那些事兒啊,都不慌考慮,奴婢還想在老夫人身邊多留幾年呢。”
話剛落,門口就傳來大笑聲,阮韜步入屋內。眼睛在阿文身上不斷的掃視,“孫兒就說祖母爲何如此喜歡這丫頭,原來她不禁會做菜,這嘴也跟抹了蜜似的,說的人心口都甜。”
餘媽媽和阿文都是躬身行禮,“見過四少爺。”
蔣氏示意阮韜坐在她身邊,笑逐顏開道:“你們這幾個孫兒孫女兒的,各個說話死板。我聽着都不暢快。”
“本來孫兒還有些嫉妒這麼丫頭,祖母待她竟然比對待咱們幾個孫子都好,現在見她也確實有能將祖母哄開心的本事。那孫兒也只能甘拜下風了。”
蔣氏右手拉着阿文,左手拉着阮韜,撇去阿文是身份不說,怎麼看都覺得郎才女貌,勝過金童玉女,“咱們府上能出個讓你甘拜下風的。也確實難得。”
幾人又說笑了好一陣,蔣氏才放阿文離開。
回到荷園。見阮子君還沒歇下,阿文上前行禮道:“奴婢回來了。小姐怎麼還沒歇息?”
阮子君見到她才放下心來,“你一直沒回來,我擔心會出什麼事,讓冉拂去找你了,你沒碰着冉拂?”
阿文想了想,自己出門就沒見到任何人,便問道:“冉拂出去多久了?”
“這——該有小半個時辰了罷。”阮子君道。
小半個時辰也夠來回慈善苑了,阿文心頭疑惑,卻還是道:“可能路上耽誤了,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果然,沒多久,冉拂就回來了,只是面上看上去淡淡的,似乎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阮子君關切道:“冉拂,你怎麼了?出去了一趟,回來怎麼魂不守舍的。”
冉拂看了阿文一眼,搖搖頭笑道:“多謝小姐關心,奴婢沒事,只是剛纔急着找阿文,又一直沒找到,擔心罷了。”
阿文離開慈善苑後沒多久,阮韜也跟着回了聽風居,出來的時候他讓蘇文候在門口好給自己開門,可進院子時,卻發現門並沒有關上,不禁疑惑的走進去。
蘇文顫抖着跪趴在地上,嘴角還鮮血淋淋的,臉上也青一塊紫一塊的,看上去似乎剛剛被人暴打了一頓。
阮韜進屋一見到這場景,先是一驚,又在看到萬氏的時候,心中頓時明瞭。
“這麼晚了,母親怎麼過來了?”他上前行禮道。
萬氏看了身邊的大漢一眼,就見後者來到蘇文跟前,隻手提着蘇文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蘇文嚇得哇哇大叫:“夫人饒命啊,小的知錯了,求夫人饒了小的這一次吧。”
阮韜皺着眉,厲聲道:“放開他。”
那大漢猶猶豫豫的看了萬氏一眼,見到後者微微頷首,才倏地鬆手,蘇文便跌倒在地上,眼淚嘩啦的跪在阮韜的身後去了。
“母親這是何意?蘇文犯了什麼錯,你要這麼對他?”
萬氏冷冷的看着蘇文,“你說你犯了什麼錯?”
蘇文心頭憋屈不已,他本來好好的等在門口,卻不想有人敲門,開門後竟然是萬氏,萬氏進屋就不由分說的叫身邊的高大漢子將他毒打了一頓。
“小的——小的不該讓少爺獨自一人出去。”蘇文哭道。
阮韜眼裡有幾分不耐煩,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道:“母親就因爲這點事就毒打他?孩兒是吃蘇奶孃的奶長大的,將蘇文也看成是自己的兄弟,母親這樣做,讓孩兒情何以堪?”
萬氏厲聲道:“荒唐,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什麼時候奴才和主子稱兄道弟了,韜兒,你還小,心思又單純,人心險惡你就算不知道,也該有所防備纔是,這奴才以後不能跟在你身邊了,我會找個老實的來照顧你。”
蘇文嚇得不敢躲了,跪着挪到萬氏腳邊,哭道:“夫人恕罪,小的知錯了,夫人如何懲罰小的都沒關係,只求夫人不要將小的攆走,小的從小伺候在四少爺面前,不想離開四少爺。”
“母親,你今天到底怎麼了?”阮韜終於怒道。
“怎麼了?我還想問你怎麼了,你大半夜的去了哪裡?”
阮韜眼神閃了閃,旋即又挺胸理直氣壯道:“我去看了祖母,祖母一個人沒人說話,難道作爲孫兒的我就不該去看看她老人家,母親,你這是無理取鬧。”
“放肆,有你這樣跟母親說話的嗎?”萬氏赫然而怒,“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是去幹什麼的?你是去看荷園那個丫頭的,韜兒,別看她年紀小,心機卻深沉的很,娘是過來人,這種丫頭見的多了去的,一開始就處心積慮的接近你,無疑是爲了攀上高枝,你這是被她給迷惑了。”
阮韜聽萬氏這麼一說,嘴角不自覺的彎起一個弧度,“母親多慮了,孩兒與那丫頭只是見過幾次面,覺得她有些小聰明罷了,這世上能配得上我的女子,那必須是要才貌兼備的女子,她一個小小的奴婢,孩兒實在看不上眼,況且入秋就要會試了,孩兒一心只將心思放在讀書上。”
萬氏聽他這麼一說,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些,緩聲道:“你能這麼想最好。”又看向蘇文,嚴聲道:“做奴才的就要時時刻刻的跟在主子身邊,主子哪裡能去哪裡不能去,什麼人能接觸什麼人要遠離,若是沒有這方面的覺悟,那也沒必要繼續留着了。”
蘇文連連點頭,萬氏這才帶着人離開。
阮韜親自送了萬氏出去,才返回,卻笑道:“沒想到她是這樣想的,之前我還一直想不明白,看來她對本少爺也是懷有野心的,這恐怕就是書上說的欲情故縱的把戲,果然是個心機深沉的女子。”
蘇文渾身還疼的厲害,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大驚,滿臉委屈:“少爺,您就別折騰小的了,夫人剛纔來的時候,問的都是您和阿文姑娘的事,小的是半真半假的都說了些,您也知道夫人的性子,她絕對不會允許一個奴婢做這種出格的事,小的看,您還是對阿文姑娘死心吧。”
阮韜臉色一沉,怒道:“什麼叫我對她死心,我堂堂阮府四少爺,難道還會去討好一個丫鬟?蘇文,你這腦子是不是剛纔被母親打的糊塗了,要不我再來兩拳,給你打回去?”
“少爺息怒,小的說錯話了,小的該死,小的這就去面壁思過去,天色也不早了,少爺您趕緊歇着。”蘇文誠惶誠恐的伺候着阮韜睡下。
淑仁苑內,趙媽媽沉聲道:“夫人,老奴實在是低估了這阿文的口才,換做常人,您這一招借刀殺人怎會失手,這個阿文,看來還真有幾分本事。”
萬氏冷哼一聲,“她早就看出了二姨太有鬼,那什麼四喜鴨子,也是她之前早就想好的對策,只是今天這件事,我倒是更擔心韜兒,他今日的話,有三分是真七分是假,當我這個做孃的看不出來麼?”
她想了想,又道:“你派人去盯着聽風居,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彙報於我。”
“是。”趙媽媽應聲道。
“另外,你再派人去給我盯着另外一個人。”萬氏在趙媽媽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後者微微一詫,旋即笑着點頭,“老奴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