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出初夏,天氣愈發的熱了,樹上的蟬也吱吱的叫個不停,燥熱中的噪音,讓人聽着越發的心浮氣躁起來。
景公公垂首,健步如飛的走進興德宮。
劉玄正在處理奏摺,小安子則在一旁研磨。
“太子,皇上醒過來了。”他恭聲道。
劉玄面上一喜,放下摺子:“當真?太好了,本宮要立刻去看望父皇。”
景公公福了福,“皇上說快用午膳了,讓太子您吃過了午膳再去。”
劉玄哪裡等得住,快步往殿外走:“本宮要馬上見到父皇,午膳用不用都無妨。”
景公公笑了笑,雖然劉昭說過讓劉玄吃了午膳再去,可也說過,劉玄定不會聽的。
劉昭自從病倒之後,就將興德宮騰了出來,搬去了長存宮,方便劉玄處理政務,前幾天他大多時候都是清醒的,只是後面這幾天,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太醫也找不到原因所在,日日都用珍貴的藥材熬了湯藥,可就是不見好,病情反而越發的重了。
劉玄來到長存宮,正好見到迎面走出來的段宏,他有些詫異,劉昭病的這段時間,誰都可能不見,可唯獨對段宏卻是日日都要見上一面。
段宏恭敬的給劉玄行禮,又道:“皇上剛剛喝了藥,精神好了些,正等着太子。”
劉玄笑了笑,劉昭信任段宏,他自然也是對後者尊敬有加。
劉昭聽到外面的聲音。問道:“外面可是太子?”
劉玄趕緊走進去,“父皇,您身體可大好了?”
不過幾天。劉昭已經瘦了一大圈,精神看上去很不濟,眼窩深陷,看上去似乎隨時都能倒下似的。
劉玄眼眶忍不住一紅,上前握住劉昭乾枯的手:“父皇——”
都說人之將死,心性與之前就會有很大的不同,劉昭看着與自己有着六七分相似的臉龐。緩聲道:“太子,趁着朕今日清醒。有些話是一定要給你說的,你性子像你母后,卻也似朕,你是所有皇子中最適合做皇上的人。善良與殘忍是並存的。”
劉玄心中微微一驚,急道:“父皇,現在給兒臣說這些還爲時過早,等您身體再好些了,到時候再來教導兒臣,兒臣還有許多地方做的不好,還有很多東西需要父皇您親自交給兒臣。”
劉昭滿臉欣慰,反握住劉玄的手,感嘆道:“你是所有皇子中。朕最疼愛的,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怕是時日不長了。朕這一生,有很多遺憾,可最遺憾的,還是沒能在有生之年讓九幽立足於六大國之列,太子,你的責任。便是要讓九幽擺脫天朝的控制,朕現在就告訴你陽一閣裡面到底在做什麼?”
當劉玄知道阿文竟然設計了大炮這種可以稱之爲奇蹟的東西之後。深深的陷入了沉思。
劉昭知道他在想什麼,繼續道:“你若是真的想納她爲良娣,朕也不是覺得不可以,只是在想這是否值得,她若是真的成爲皇家的人,自然能一輩子成爲我們利用的對象,可若是她沒有利用價值了,對皇室來說,就是一個損失。”
劉玄皺了皺眉:“父皇,兒臣並沒有想要如何利用她,兒臣是真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劉昭怒着打斷,“荒唐,帝王最不應該有感情,有了感情就有了弱點,你若是真的是真心喜歡她,朕恐怕還得重新考慮考慮了。”
劉玄急道:“父皇,兒臣雖然是太子,可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爲什麼就不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若是當了皇帝就意味着兒臣要放棄這些,那兒臣寧願不當這個皇帝。”
他本是說的氣話,本來阿文就拒絕了他,若是劉昭還反對的話,他是一點可能也沒有了,想到這裡,心裡就忍不住的難受,說話也口無遮攔起來。
劉昭氣的差點一口氣背過去,怒道:“糊塗,這種話能隨便說出口?你可知道全天下有多少人想要坐在這個位置上,你既然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權利,那就要放棄一些你不捨的東西。”
劉玄見他真的生氣,怕加重了病情,忙道:“父皇教訓的是,兒臣知錯了,父皇您別生氣,保重身體纔是。”
劉昭連連喘了幾口粗氣,才舒緩了些,繼續道:“左侍郎段宏和副將袁柯都是值得信任的人,陽一閣裡面的事都是由他二人全權負責,你日後有什麼困難也可以找他們,他們會幫你的。”
劉玄一面點頭,一面道:“兒臣都記清楚了。”
“還有,大炮的事,萬萬不能告訴給任何人,包括阮子君與陽一閣的關係,現在天朝還在這裡,若是泄漏了出去,定要出大事,另外,你多派些人手將錦陽宮守住,段宏說很有可能佐察已經潛入過陽一閣,朕就怕他起歹心。”
劉昭像是有很多話說不完似的,一副交代後事的樣子。
劉玄知道他是對什麼事都放心不下,索性道:“父皇,您別說那麼多話,太醫不也說了嗎,只要好好吃藥,這病是會好的。”
景公公也是紅了眼眶勸道:“是啊皇上,您今天已經說了太多話,還是歇會兒吧。”
劉昭氣哼哼的道:“朕還沒那麼羸弱,不過說兩句話,要不了朕的命。”
然後又繼續道:“七公主與天朝的和親,朕仔細考慮過,大炮的製造進展很慢,恐怕還得費時一年,所以七公主還是要嫁過去,朕會擬好聖旨,明日早朝,你便昭告天下,半月之內就舉行大典,讓天朝的人離開。”
既然天朝已經發現了大炮,那麼龐大的東西他們自然不可能帶得出去,製作圖紙和火藥方子都由他親自保管着,所以當務之急只要能讓天朝趕緊離開,他也少了一份擔憂。
劉玄一一應是。
該說的似乎都說完了,劉昭有些焉焉的躺下,“你退下吧,朕晚上會讓富景將聖旨送去青宮。”
劉玄這才恭敬的行禮退下。
傍晚時分,劉昭果然讓景公公送了聖旨到青宮,翌日早朝的時候,劉玄便命小安子當衆宣讀了聖旨,並且將婚期定在了一個月之後,這也就意味着,富察爾和佐察等人必須要在半個月之內離開九幽回到天朝舉辦婚禮。
劉真聽說了這個消息後,一時間是悲喜交加,服侍她的人都敬她或怕她,沒有誰像阿文一樣當她是好朋友一樣對待,所以遇到事她第一時間還是想找阿文商量。
天氣越來越熱了,後院的菜園子已經長的有半人高,阿文忙的熱火朝天,聽到前院兒在叫,應道:“在後院兒。”
劉真興沖沖的推開後院的門,她知道阿文在這裡種了蔬菜,從來只看過被摘下來的蔬菜果子,還沒見過長地裡的,所以很是新鮮。
阿文也知道了早朝聖旨的事,就算到劉真要來找她說話,所以早就備好了涼茶和桌椅。
“公主,這裡熱,你去檐下坐着,有水有吃的,奴婢將這點兒架子搭完就去。”阿文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道。
若是常人聽到,恐怕要會震驚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做奴婢的竟然敢讓主子等,這話說出來就是大逆不道。
劉真卻喜歡阿文這種拿她真心當朋友的感覺,也不計較,乖乖在檐下坐着喝茶嗑瓜子,等到阿文忙完了手上的活坐過來的時候,她還親自倒了杯涼茶遞給她。
“文姐姐,早上的聖旨,你聽說了吧。”她有些羞澀的垂着頭,問道。
阿文呵呵一笑,“這麼大的事能不知道嗎,皇上已經下旨,半個月之後,公主就要前往天朝了。”
劉真又瞬間萎靡似的,嘟噥着道:“我還不想走,母妃肯定會捨不得我的。”
阿文故意調侃她,“公主若是不願意,奴婢也有法子讓你不去天朝。”
劉真一急,“不行,我——我沒說不願意去。”
看她着急的模樣,阿文忍不住哈哈大笑,覺得很開心。
劉真能喜歡上佐察,這其實也是好事,畢竟對女人來說,嫁給自己愛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雖說佐察可能並沒有那麼喜歡她,但愛與被愛,本來就是說不清的事,老一輩的會告訴我們,爲了將來的生活,一定要選一個愛自己的,這樣就會被人遷就着不受苦。
可對方若是自己不愛,那就算再如何被寵上天,也只會悶悶不樂,人活着,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最重要的還是開心。
“有時候,幸福是需要自己爭取的。”阿文嘴角掛着一絲淺笑,像是對劉真說的,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劉真想起阿文曾說過她自己是有心上人的,不禁又開心起來,八卦道:“文姐姐,你上次說的心上人,到底是誰?”
阿文好笑的看着她,“公主爲何對奴婢的心上人這麼好奇?莫非是受人所託來打探情況的?”
劉真面上一紅,眼神閃過,爭辯道:“哪有,我只是好奇罷了。”
阿文卻不相信,從她的表情中已經看出了,要麼是崔氏,要麼就是劉成,總之,是替別人問的。
劉真見她不肯說實話,便又換了個問法:“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吧。”
阿文託着腮,像是被難倒了似的,怎麼認識的?她自己其實也不清楚,第一次見言慕,是他在樹林裡救了自己,可那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她卻又有一種荒唐的感覺,就像是認識了很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