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國大慶十一年九月,暑熱未散,秋爽未至,雖時有小雨涼風降溫,大多卻還是炎熱天氣,正午時分,水磨村二十來口住戶大都房門敞開安靜午休,但在村子入口處的劉氏家門口,卻是人聲鼎沸煞是熱鬧。
破舊的籬笆外圍了十來個中年婦人,各個昂首挺胸敞開架勢,爲首的更是囂張,下巴微揚。
所有人都盯着院中一人,猶如猛虎看到小羊一般的不懷好意。
那爲首的婦人雙手叉腰,眼神輕蔑,語氣譏諷,吐出話來更是叫人咋舌:“劉羣芳,你個狐狸精狐媚子,死了男人就活不了了?我好心收留你,就是讓你在這村子做那勾|人的勾當的?你就是這麼報答恩人的?早知你這心腸這麼爛,當初我就不該心軟的收留你,讓你在咱們水磨村落腳,還時時照顧你和你那丫頭,活該你那丫頭長得跟短命鬼似的,這是老天爺睜了眼,你若是還有半分羞恥心,就該乖乖的滾出咱們村子。”
“對----離開,滾出去,咱們村子不要你這種賤|女人,見一個勾|引一個的,弄得好好的村子跟那窯|子似的,這風氣兒都給你玷染壞了,識相的,可趕緊的離開,咱們村長夫人心眼兒好,收留了你,你倒是狼心狗肺的報復,俺們大家夥兒可是啥都不懂,真若是惹急了俺,俺們讓村長做主,綁了你去浸豬籠。”
“對----浸豬籠---滾出去---浸豬籠----滾出去-----”在場的婦人都合起夥兒來吆喝着,竟還有人踹開了那本就搖搖欲墜的竹門,於是所有人都一窩蜂的涌進去,紛紛圍住站在院當中的一婦人。
劉氏面無表情的看着周圍凶神惡煞的人,這些都是她相處了十來年的人,十多年了,她自覺並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可這些人眼裡,那赤|裸|裸的厭惡,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那十惡不赦的惡人一般,可十多年都過來了,現在的這些看在她眼裡,無痛無癢。
“這裡是我家,你們若是說完了,就趕緊的出去。”聲音聽不出任何起伏,似乎只是一句平常話。
爲首村長夫人馬氏冷哼一聲,指着她鼻子笑罵,“裝啥清高啊,整一個狐狸媚子,勾|引男人,竟還敢死皮賴臉的不走,哼,我可是村長夫人,這不僅僅是我的想法,更是我們村裡的心聲,你得趕緊的滾出咱們村子,這些年咱們沒少照顧你,也算仁至義盡了。”
這個馬氏小時候讀過幾本書,又因是村長夫人,自詡不是一般的農民,說出的話也就要比一般人要文藝了些。
劉氏冷淡的望了她一眼,不予理會,轉身又坐在木盆前,開始洗衣服。
見她又無視自己,馬氏氣的歪了嘴,朝站在她左側的一胖婦人呵道:“胖子他娘,這女人臉皮忒厚了些,咱甭給她講道理了,直接拖出去,她這裡一草一木一瓦,哪一樣不是咱村裡的,莫不是還想讓她收拾了東西打包再走?趕緊的給拖出去。”
那個被叫做胖子他孃的,是村裡有名的潑婦李氏,長的一身渾圓,嗓門兒更是能從村東頭吼到村西頭,自然她出馬,什麼事都會被弄的人盡皆知。
她上前一步,趾高氣揚的望着那依舊還在洗衣服的劉氏,等了片刻不見劉氏停手,頓時氣急,衝上去一把扯下劉氏手中的衣服扔在地上,又狠狠踏了幾腳,“真是不給你點厲害看看,就當俺是小病貓是不是。”
劉氏看着那件小小的衣服,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冷冷的瞥了一眼李氏,嚯的起身,目不轉睛的盯着她。
李氏被嚇了個冷不丁,心頭一跳,繼而又氣急敗壞的準備衝上去,卻正好看到劉氏的眼睛,腳步一頓,竟然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那眼裡的神態,竟然有那麼一刻讓她有一種想要跪下去的衝動,那是怎樣駭人的氣勢,凌厲的眼神仿似刀子一般落在她身上,這種感覺竟然比她見到縣太爺都還來的強烈,害怕,敬畏,完全是自發的沒有緣由的。
馬氏見她愣在原地,推了一把,“愣什麼,還不趕緊的上去,今個兒必須得將她攆出去,否則咱這村子,鐵定的要遭殃,被這個狐狸精給禍害了。”
“村---村長夫人---這---俺一個人上去怕不夠力,咱一起,就不怕她反抗,你看看她那眼神兒,嘿喲,那瞪人的模樣,跟中了邪似的,俺一個人上去---”李氏支支吾吾推推嚷嚷,卻是不敢上前了。
馬氏一見她這模樣,氣不打一處來,低罵了聲“沒用”,這才推開了她,與劉氏對視起來,這越看,心裡的氣啊,就越盛,明明都三十多的半老徐娘了,卻還風韻猶存,再回頭看看身後一幫子人,這村裡的,哪一個不是皮膚黝黑的老土模樣,就連她這個平日很注意保養的人,也都面色有些蠟黃,可這個劉氏,皮膚卻雪白雪白的,更氣人的,還是那張禍害人的臉。
那張臉就像是一根毒刺,紮在她心頭,逐漸的潰爛、發膿。
“還杵着幹什麼,把她給我拖出去,攆出村子。”馬氏氣急敗壞的吼道。
村裡的婦人大多身強力壯,再加上十來人合起夥來,那氣勢也確實駭人,劉氏冷眼看着她們一步步的緊逼,咬了咬脣,正準備衝出去的時候,卻聽一聲怒吼:“住手----”
阿文揹着小揹簍正在荒地裡挖野菜,聽到遠處傳來急促的呼喊聲,“阿文-----阿文----快點回去,你家裡出事兒啦!”
阿文不禁停下手中的活兒站了起來,卻是隔壁的王嬸兒。
“王嬸兒,出啥事兒了,這麼急匆匆的,是我家出事兒了?”阿文上前扶住王嬸兒問道。
“是你家,你娘----村長夫人又帶人去你家了,說什麼要把你們趕出村子吶,我一聽形勢不對,趕緊的來找你,你快點回去,俺讓你馮叔去找耿大夫了,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到你家了。”
阿文臉色旋即一變,氣的低罵了聲“cao”,將鋤刀向後一扔,準確的落在背上的揹簍裡,“王嬸兒,我先跑回去,你後面來。”
“行,你別管我,趕緊的回去,村裡十多個人都圍在你家吶,胖子他娘也在,要不俺再去將胖子他爹找來,或許能說上話?”
阿文擺擺手說不用,村裡都知道,胖子他娘是個悍婦,而自古夫妻性格互補都是常事,自然胖子他爹是個軟包子,心眼兒雖好,卻是個耙耳朵。
阿文甩下王嬸兒就朝自家跑回去。
馬氏正吆喝着讓人將劉氏抓起來,卻聽一聲怒吼制止了衆人,她望着人羣外的一中年男子,一身淺藍色長袍,相貌儒雅,平時少有怒色的臉上,此時充滿了怒氣,此人正是村裡的耿大夫耿迪秋,而站在他身旁比之還要高出一些的十六七歲的少年郎,則是其子耿桑。
因耿迪秋醫術高明且診費便宜,在水磨村也是頗有威望的,胖子他娘一見來人,那抓在劉氏手腕兒處的肥大的手,倏地鬆開,並且不自覺的後退一步,臉上有些泛紅。
而其他婦人,也都紛紛鬆開手退開。
“不是說耿大夫今天出診嗎?怎麼回來了?”有人悄聲嘀咕道。
“誰知道啊,誒?那不是馮天嗎?哼,肯定又是他去請回來的,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可不是,這大家都避劉家如瘟疫,偏生他馮家不同,俺還看見他幾次三番的出入劉羣芳的屋裡呢。”
“真有這麼回事兒?嘖嘖---真是可惡,這女人誰都勾|引,偏生長得好看,這些個男人啊,都招架不住,看來還是村長夫人說的對,得趁早將她娘倆趕出去,俺那當家的,俺可得好好守着,彆着了道兒。”
阿文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老遠的就看到一羣人圍在家院子裡,她心頭那火啊,蹭蹭蹭的往上冒,左右環顧一下,正巧看到一根嬰兒手腕兒粗的桑條,抓在手裡面帶兇相的跑進院子。
啪!
清脆的鞭打聲落在地上,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阿文瞪着一雙大眼,背上的揹簍丟在旁邊,因爲個子矮小,爲了打出更大的聲勢來,她雙手緊握桑條,又是啪的一聲,打在地上。
聲音雖不大,但那氣勢,卻讓以馬氏爲首的所有婦人都心頭微微一跳。
阿文冷冷的從左到右掃了過去,將所有鬧事的人都看在眼裡,最後視線停在最中央的馬氏身上,冷哼一聲,“村長夫人,你這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兒幹,大中午的不睡覺,跑我家裡來幹啥?”
馬氏臉色一變,怒道:“你這個短命的死丫頭鬼,怎麼說話的,真是什麼樣的人教出什麼樣的女兒,看你這德行,咱村兒的臉啊,可都被你給丟完了,沒大沒小的。”
阿文怒極反笑,走上前幾步來,大聲道:“那你倒是給我說說,誰把你養成這德行的,要說你早就嫁到咱村兒,可這叫花子的模樣咋就一點兒沒變?莫不是你娘小時候給你教歪了?若是這樣,那我就沒得說了,誰讓什麼樣的人教出什麼樣的女兒吶,你馬家八輩子的臉啊,可都被你給丟完了,這還不夠,你那小花女兒啊,可得步你後塵,也不曉得是幾輩子做的缺德事兒,這麼禍害人。”
“你----你----你反了你---一張爛嘴這麼會說,看我不撕了你這張嘴。”馬氏氣的滿臉通紅渾身顫抖,她可是村裡的村長夫人,平日這村兒誰不給她個臉面啊,今天卻被一個十歲的黃毛丫頭給罵了,她能咽得下這口氣?說着就張牙舞爪的要欺身上前。
阿文身子靈巧,躲過了馬氏,反倒是手中的桑條毫不猶豫的抽在馬氏的小腿上,頓時鬼嚎似的的尖叫聲響起,“啊----你個兔崽子,你敢打我。”
“哼,誰看見我打你了,明明是你要撕了我的嘴,這顛倒黑白的本事不小,好的不學學壞的,好歹也一大把年紀了,也得知道點兒做人的道理啊,這麼沒臉沒皮的,丟的可不止你馬家的臉啊,你還丟咱羅村長的臉吶。”阿文手中桑條撐在地上,站在劉氏身前,擋去了大半不善的目光。
馬氏氣的不行,看跟來的婦人卻一個二個的縮了脖子不肯吱聲兒,特別是胖子他娘,此時早就躲在人羣的最後面,只是一雙眼睛時不時的留在耿大夫的身上,她咬牙切齒的盯着阿文背後的劉氏,留下一惡毒的眼神兒,轉身灰溜溜的走了。
今日耿迪秋回來了,那麼她想將劉氏趕出去的計劃也就沒戲了,看來得另外尋個機會,就算是沒有機會,製造機會也得將那賤|人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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