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最初都在向,柳蕭蕭突然“發瘋”的原因是什麼?
一部分人猜想,是因爲柳青崖。突然變故,家破人亡,心性大變,很容易理解。一部分人以爲,是因妒生怨,因愛生恨。柳蕭蕭有多麼的“愛慕”軒轅清宇,很多人都知道。可是,卻落得了那樣一個無法遺忘磨滅的羞辱,又怎能不恨?而且,這些人都以爲,刺之所以聽柳蕭蕭的話,根本就不是出於金錢交易,而是……誰都知道,刺做的人命買賣有多貴,不是一般人能夠支付得起的。而家破人亡、沒了柳青崖在被後支撐的柳蕭蕭,又哪裡來的錢去讓刺出手?
而柳蕭蕭一開口就問新娘的事情,也讓他們確定了這種想法,讓懷疑她是因爲柳青崖突變的人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
可是,如今,誰也不再懷疑她的目的和使音。因爲,柳蕭蕭在磨蹭周折了這麼久,終於將她的真實目的說出來了。
她,是爲了柳青崖而來。是爲了故去的皇朝戰神、突然被斬首的柳青崖報仇而來!
一些人在惶恐,一些人滋味萬千。
柳蕭蕭說:“爲什麼堂堂皇朝戰神?會變成叛國賊?皇帝陛下,您能給我一個解釋嗎?一個信服的解釋。”
“你沒看過皇榜昭示?”軒轅昊丟出了這句話,言下之意是:皇榜昭示上所寫的,就是她想要的解釋。
柳蕭蕭淡淡一笑,瞅了一眼軒轅昊,擡頭微眯着眼,望着漸漸西垂的太陽。“這種官方說辭,便是你想要給的解釋?”稍頓,“那麼,爲什麼當了將軍府十年管家的人,會是皇帝陛下你的人呢?如果,爹爹真的叛國,皇帝陛下對此又如何自圓其說?”
軒轅昊無法否認管家的存在,因爲他可是在婚禮上公然路面過。這時候,說沒這個人或者不知道他是誰,和自己扇自己嘴巴子沒什麼區別。畢竟,那是他叫出來的。
但是,對此軒轅昊早有準備。“許丞相,替朕爲柳小姐好好的解釋解釋。”這“柳小姐”三個字,有說不出的諷刺、輕蔑、得意和惡意在其中。
許丞相立刻站起來,恨恨的看了眼柳蕭蕭,又心疼的看着默默流淚,哀求着自己的女兒。垂下眼,現在只能忍耐。
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十年前,陛下偶然發現了柳青崖的異樣之處,於是就派了人去他府裡當差,好以就近調查瞭解。這一點,不方便公開,但陛下在早朝上公佈了這一點。”
“什麼異樣?”
“朝廷機密,不能奉告。”
柳蕭蕭冷笑,好個不能奉告!好個朝廷機密。這麼簡單而敷衍的理由,卻是不容置啄的。柳蕭蕭很清楚,政治家們不都玩這一套麼?即便,有這種規定。但如今,柳青崖都死了,還有什麼機會好談?
“是麼?”柳蕭蕭看向軒轅昊,“最後確認一次,這就是皇帝陛下的回答麼?”
軒轅昊壓低聲音,道:“君無戲言!”低沉的聲音,如隱蘊在烏黑層疊中的雷電,在狂怒狂嘯之前,是警示般的低鳴。而這雷霆之威般的聲音,彷彿如看不見的結界,將在場所有人都籠罩,凡是被籠罩其中的人,都逃不過雷霆威壓所帶來的極度壓迫。
一個個立刻俯首在地,繃緊着身子,冷汗直冒。祈求着他們的皇能夠平息憤怒,乞求他們能夠早日結束這種如同生生折磨般的時刻。
恍若無力般,柳蕭蕭擡起左手,食指指着一旁靜默、毫無生氣、即便知道他是最不能被忽視的人物之一卻在不知不覺間將他無視的、毫無純在感可言的刺,慢悠悠道:“皇帝陛下,我有沒有告訴你,他阿,有一種特異功能,能夠看穿人心。所以,沒有人在他面前能撒謊。”
軒轅昊眉頭微蹙,看向刺的眼神裡,寫着半信半疑和驚訝,隨即轉變爲荒唐可笑與滑稽嘲諷。
刺也低頭看着柳蕭蕭,雖然神情一如既往的是沒有表情。但柳蕭蕭很驚奇自己竟然看得懂他眼裡的意思。
他無聲的說:“你撒謊。”
柳蕭蕭不可置否的聳聳肩。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柳蕭蕭並沒說謊。刺的確能夠看穿謊言,因爲刺是一個很瞭解自己的人——爲何如此斷定?沒有任何證據,只是柳蕭蕭的一種感覺而已,因此而剋制,恪守。從而,有一雙最爲透明乾淨的眼神。
這種乾淨,不是軒轅淺月那種未經世事,也不是軒轅清宇裝出來的,而是一種看透世事滄桑,看到了“爲人”的本質,也瞭解了生活與世事的無奈、不可逆轉和輪迴種種,纔有的乾淨。
所以,總是心機城府之人,與他那雙毫無生氣、恍若無物的眼對視一下,就會不自覺的泄露什麼。最好的證據,就是她自己。
柳蕭蕭雖然不認爲自己的心機城府是最深的,但也算是上層。而且,比起這個時代,上一世稍稍一不留心就會落個以權壓人等等之類的不好名聲,有點身份地位的哪怕是你一個沒什麼意義的眼神,也會被人解讀成這樣不滿,那樣不甘,讓人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雖然,她是黑暗中的殺手,但因爲扮演了太多的身份,爲她增加了許許多多的經驗。
柳蕭蕭一番話,看似荒誕無稽,甚至有無理取鬧之嫌。但不得不說,一石頭下千層浪,不管是誰,心裡都起了狐疑。都紛紛暗自猜測揣掇,她的話的真實性。
而一些人大膽的去看了一刺,卻迎上那雙虛無的眼眸。沒有焦距,卻彷彿天羅地網,將每個人都網落住,誰也逃不掉。
“既然陛下不願意說,那我就辛苦一點,爲陛下好好的回答這個問題。相信我,我一定會一點也不隱瞞的將事情真相全部說出來。”柳蕭蕭道。
真相?
這兩個字投入人的心裡,反應不一。一些人心驚,一些人在疑惑,她口中的真相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陛下說的不是真相?還有一些人鄙夷嗤笑,她柳蕭蕭算什麼東西?不過就是叛逆之後,有什麼資格在他們面前大放闕詞,說什麼真相不真相的。她不過就是下賤,換得了天下第一殺手的庇佑,此刻纔沒人敢動她。而這些人也在期待,期待等刺離開她後,她會面臨多麼悲慘的結局。
軒轅昊目深似海,不動不驚的看着她。
倒是皇后擔憂,見皇帝沒什麼動作,就擅自讓守衛的侍衛各自退後二十米,這個距離足以保證他們聽不到他們的談話。
不管皇后此舉是什麼目的,都引起了一些人的懷疑。哪怕,柳蕭蕭之後說的一番話全都是胡編亂造,也不再如之間,可能一點影子都無法留下,反而她的話越是“離奇”,越是會在他們心裡埋下名爲懷疑的種子。
這個種子不好埋,畢竟對象是他們的君,他們的王。可若是破土了,效力也非同一般。柳蕭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皇后,看來,她得感謝皇后的多此一舉、畫蛇添足了。
軒轅昊淡淡的瞥了一眼皇后,這個女人,什麼時候這麼多事了。
“柳蕭蕭,若是你想出言詆譭朕的名聲,那麼請便。”軒轅昊一甩袖,狠狠一掌趴在龍頭上,神情凜然,威嚴萬分,“朕倒要看看,他們是信你這個任意屠戮、連自己妹妹都下得了手的人,還是信朕之言!”
柳蕭蕭暗暗叫好,真忍不住想爲皇帝鼓掌稱讚。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說好聽點是挑釁她,說難聽點是挑釁加威脅。——自然不是威脅柳蕭蕭,如果這招有用,他一開始就用了。他威脅的,自然是他的臣子們。若是誰因爲柳蕭蕭的一席話而有所動搖。恐怕,早晚一天會落得一個和柳青崖同樣的下場。
大臣們自然也聽出來這個意思,立刻叩首大喊道:“臣等知罪,請陛下息怒。”
柳蕭蕭抽抽嘴角,他們能不能換句好點的臺詞?……呃,好像不能換,這句話最安全最保險。或者,你可以去試試,當着衆人面前說你相信皇帝會有什麼後果。
“是嗎?”柳蕭蕭淡淡的回了一句,絲毫不爲皇帝的話所影響。“既然諸位大人不會被影響,那就當做故事來聽。反正,你們也不在乎這一點時間,是嗎?”
衆大臣很想破口大罵!不在乎?狗屁,不在乎的只有你柳蕭蕭。我們很在乎!可是,你不走,或者不死,陛下就不會走,
“前幾日,我不小心找到關於我孃親遇襲受驚時的資料,不知道是誰,在檔案裡多寫了幾句話。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話,不過是介紹了當時那些人穿的什麼衣服。至於我……當初說我是天生癡兒的是個隨行軍醫,但不久後,他就告老還鄉,再也不見他出現過。有人說,他是在返鄉途中遇上了劫匪,不幸喪生。”
“方纔皇帝陛下問我爲什麼要裝傻。呵呵……陛下多慮了,我之前的確傻了。不過,在五歲左右時,遇上了我師傅。師傅不僅武藝了得,醫術也很高明。他當時見我可憐,就好心出手相救。他當時什麼都沒告訴我,只是叮囑我無論遇上什麼,哪怕是被人用石頭砸、衣服被故意換成下人都不穿的麻木衣、衣衫無緣無故的被剪了幾個洞,或者飯菜里加點什麼會讓我頻頻去茅廁的好東西……都不能顯山露水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