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清宇點頭。
今天藍雪長老雖然看似不着痕跡,可是東拉西扯的問題總是圍繞着一個主題:京城。雖說,這看似很平常,他畢竟是來參觀京城的。可是,對於一個外國人,如此詳細的打聽京城的一切,讓人不得不起疑生防。
“其他的呢?”柳蕭蕭道:“他們知道我不見了的消息嗎?”
“有些人知道。”軒轅清宇道:“王府並非銅牆鐵壁,誰也進不來。雖然我已經下令嚴守你的消息,但還是有些人知道。”
“比如說。”
“風。”說完,又指了指天上。意思是說:他皇帝老子也知道了。
柳蕭蕭蹙眉,狠狠的咬了口果子,咔嚓咔嚓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格外的響亮。搞笑的是,刺似乎覺得這很有趣,也拿了顆果子,學着柳蕭蕭的樣子吃了起來。不規律整齊的咔嚓咔嚓的咬果子的聲音,演奏出一出特別的樂聲。
軒轅清宇蹙眉。看着這個莫名出現的男子,他總有一種十分不確定的危險和防備。但他有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只是因爲他力氣大嗎?雖說如此,可很容易看出,這個男人很簡單。眼神乾淨得如同稚兒,純粹得沒有瑕疵。而他所表現出的,一言一行,一個表情一個眼神,都十分直接,沒有猶豫。
他不如他們,他沒有畫皮。也是軒轅清宇見過的第二個沒有畫皮的人。第一個,自然是十一公主軒轅淺月。
這樣的人,即便擁有再強的無力,說到底還不如一個聰明狡猾的人的威脅性和危險性強。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的這種感覺該如何解釋?
是……累了的原因嗎?所以纔多想了?
“喂,你怎麼了?”問了問題沒見回答,卻發現該回答問題的人正在盯着刺出神。柳蕭蕭一擰眉,難道軒轅清宇發現刺有什麼不對嗎?
刺依然如同山一般,坐得端正,雖說他咬果子的動作很好笑。沒有爲一旁有人注視而有所反應,如同始終生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周圍的人和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浮雲,或者另一個次元的、和自己沒關係的存在。
“嗯?”
柳蕭蕭心道:果然不對。心下,警惕了幾分。
“我問你,還有其他什麼事情嗎?結果卻發現,你盯着小黑髮呆。”她歪着頭,似笑非笑的說,“難不成你看上小黑了?也是,小黑長得這麼好看,看上了也沒什麼奇怪的。”她自問自答着。
“……”軒轅清宇差點被噎着,瞪了一眼柳蕭蕭,“之前給我找女人,現在找男人,下次你要找什麼?老人還是小孩?你當我很慾求不滿嗎?”
柳蕭蕭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你現在這幅樣子,和慾求不滿沒什麼區別。說實在的,你這副樣子看着真是有夠討厭的,我忍了一刻鐘了。”
她的“我忍了一刻鐘了”好像是“我忍了一輩子”似的,讓人想笑都笑不出來。
“而且,小孩也沒什麼不好,老夫少妻什麼的,多多了去。”
“……”
軒轅清宇又一次發現,和她在這種問題上扯下去,是純粹的自虐行爲,純粹的和自己過不去。乾脆不說了。“有關於你的,和不關於你的。”
柳蕭蕭很遺憾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爲這麼有趣的話就這麼結束而感到可惜。“想說不關於我的吧。”
“昨天晚上,御膳房的一批廚子被殺了。”
“廚子被殺?爲什麼?”御膳房的廚子,雖說是爲皇宮裡的人服務,說起來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至少是從總體而言。但爲什麼在這個關鍵時刻,被殺了呢?
“人都要吃飯的。”軒轅清宇丟下一句很玄虛的話。
柳蕭蕭一頓,想了想,目光一沉,“你是說……”
“嗯,宮裡正在找廚子。這個時候,想要混進去很容易。御膳房有許多事情要準備,尤其是,今天已經十一日了,再過三天,就是父皇的壽宴。若要嚴苛篩選,時間遠遠不夠。”
“不錯的注意。”柳蕭蕭讚揚道:“但皇宮大內,殺人就這麼簡單?”
軒轅清宇深深的看着她,“有人懷疑這是刺做的。”
柳蕭蕭啞然,眨巴眨巴着眼,好笑了一聲。“刺?爲什麼說是刺做的?”刺昨晚可是在和她聊天呢。不,是她一個人在說,刺聽着。偶爾回一兩句,就將話題扯到十萬八千里遠。
“嗯,因爲目前能做到這種地步,只有刺一人。”
刺看着柳蕭蕭,銀灰色的眼一閃,無聲的說:我沒做。
柳蕭蕭再度感嘆:果然換了馬甲,人真的就不一樣了。
“不要這麼篤定。”柳蕭蕭道:“有沒有想過,正是因爲刺最近在京城出現過,那些人才敢這麼做。”
軒轅清宇一怔,“你是說……”
“你們都很清楚,刺若是要殺人,絕對不會選什麼夜黑風高夜才動手,對他而言,只要到了那個地方,找到目標人物,就可以動手了。而且,刺在六天前出現在郊外,那個時候他應該纔到京城,才找到身爲目標人物的我,所以纔會在夜裡動手,而非故意選在那個時辰。”
稍頓,“難不成,你們以爲他是路癡,找皇宮御廚房在哪裡,需要四五天的時間?還要專門選在夜裡動手?而且,夜裡的御廚房有幾個人?夠殺麼?”
刺眼神一閃,銀灰色的眼此刻格外明亮。
柳蕭蕭看出他眼裡寫着的話:沒錯,就是這樣。
丟了顆果子給他,刺準確的接住,然後咬了一口。
柳蕭蕭手很癢,很想揉揉他的腦袋,然後丟個飛碟出去,讓他撿回來。就像是對待上一世義父養的牧羊犬一樣。欺負起來,十分舒服。將他最喜歡的吃食搶走,在他餓得不行的時候,再拿出來卻不許他吃。
軒轅清宇沒注意到二人之間的“眼神交流”,只是很不爽柳蕭蕭給他果子吃,卻不給自己。
“我知道了,我會讓他們再去調查一下。但是,這件事不論是不是他做的,這個罪名,他都背定了。”
柳蕭蕭瞭然的點頭,“嗯,我明白。比起憎恨不知何處、不知何人的敵人,憎恨一個實際的人,來得容易多了。而且,就算後來知道自己恨錯了人,也有足夠的理由解釋。畢竟,刺的仇人可是滿天下。”
刺不語,彷彿對別人憎恨他的事情無感。
這讓柳蕭蕭更疑惑了,到底是怎麼人,擁有怎麼樣的心態,才能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如此乾淨的眼神?
雙重性格嗎?不,要說雙重性格,也絕對輪不到他。
疑惑越來越大,興趣越來越濃,看來,這次被刺盯上,也不是什麼壞事。不是嗎?有了一個強大的對手,一個強大的陪練,還能爲生活增加無數的趣味,多好。
“關於你的事,前段時間已經發生過了。”軒轅清宇道:“最近京城關於你的流言蜚語又多了起來,去調查,抓了幾個人,卻什麼都沒找出來。那些人只是拿人錢財,爲人辦事。關鍵的,一點也不知道。甚至是,他們的僱主是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我什麼?”
軒轅清宇有些爲難,似乎接下來的話難以啓齒。結果,他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含糊其辭的說:“一些不好的話。”
“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破壞我的名聲?”柳蕭蕭嗤笑道:“他們既然想傳就傳唄,謠言止於智者。若是信了,我何必去在意。真正什麼都不瞭解就相信流言蜚語的人,沒必要在意他們的想法。”
軒轅清宇淡淡一笑,笑容有些苦澀,“你還真是瀟灑。”
“不然呢?你認爲我該怎麼做?去找他們吵架?做一些事情來證明我不是那樣的人?還是乾脆殺一儆百,讓人不敢再說?”柳蕭蕭淡淡道:“沒必要。有這個心思做這些,還不如去想想,如何讓自己生活多姿多彩。我,不是需要他們看得起才能活得下去的。”
在上一世,她和刺一樣,不知道有多少人恨她。原因一樣,殺了很多人。她不會爲了那些人的死而感到愧疚難過,她的良心早就在貧民窟和基地裡磨滅了。掙扎在生死邊緣,看盡了世界的殘酷和噁心,也感受過有良心的人都會慘死在自己付出良心的人的手裡,爲何還要良心?
殺手是見不得光的,如同吸血鬼,是屬於見光死的類型。只能用別的身份活在陽光下,一旦身份曝光,就只能躲入陰影中。如果在意,早晚有一天會自我崩潰。那麼,扼殺掉自己那麼多美好又是爲什麼?不是爲了活着嗎?如果崩潰了,這樣做又有什麼價值意義?
所以,只能讓自己好一點,哪怕只是一點點,也要讓自己好起來。
“……”
軒轅清宇複雜的看着她,良久後,道:“你得考慮柳將軍。”
柳蕭蕭一愣。
“你被傳成不堪的樣子,別人誤會你是個不堪的人,柳將軍會如何?你是他的獨女,之前的事情已經讓他心力憔悴,現在他經不起你出任何事情。你可知道?”柳將軍縱使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但是在家裡,只是一個溺愛女兒的父親。女兒受了一點點傷害,就如同他在心裡劃口子。
柳蕭蕭繼續默然。
她沒考慮過柳青崖,對柳青崖有的只是一點點敬佩而已。對他身爲男人、臣子、丈夫和父親的敬佩。只是,除了前一點,後面的三個身份,他都表現得有點蠢。
身爲男人,他無異於是頂天立地的。可是,身爲臣子,他愚忠。身爲丈夫,他雖然堅貞,卻不懂他妻子希望他幸福的想法,他妻子,絕對不會希望他孤獨到老。身爲父親,他溺愛有餘,關心不足。不然,“柳蕭蕭”不會被人欺負了那麼多年他卻一點都不知道。即便被人隱瞞,也有蛛絲馬跡可循的!
……在父皇動手之前,他會安然無恙。——————軒轅昊要削弱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