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蕭蕭不是女權主義者,但也是絕對忍受不了大男人主義。雖然,從她在組織嶄露頭角後,就沒人敢在她面前擺這些譜兒,更沒人敢說“你不就是個女人”之類的話。
殺手界裡的都是些性格迥異的殺人機器而已,沒有什麼男女之分。這麼說的人,通常都會遭到報應。而柳蕭蕭有幾次也很好心的抽了點時間來替天行道。
雖說,以前她沒考慮成家,什麼丈夫孩子家庭,都是浮雲。當然,也有不能考慮的原因。可即便如此,她心裡仍然苛刻着一夫一妻制。不要求天長地久,要離婚也可以,但在婚姻期間絕對不能出軌。
就如之前柳蕭蕭對軒轅清宇說的,她有潔癖。這個潔癖在婚姻裡的具象化就是一夫一妻。顯然,軒轅清宇這種身份做不到。她提過一次後——被逼的,就沒有再說起過。二人之間維持着合作關係,還有一點點君子之交淡淡如水。
但顯然,這一切都是柳蕭蕭的一廂情願。
軒轅清宇完全不這麼想。
柳蕭蕭本以爲,軒轅清宇擺出這一副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表情後,二人就會直接進入主題,該談什麼就談什麼,談完後彼此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誰知他一隻腳剛踏入門檻時,就回頭,來了一句,“還是先吃飯吧。”
柳蕭蕭默然。
流星很快將她的勞動成果端了上來,一疊一疊的,擺滿了整個桌子。
燴三鮮,清蒸火腿,炒白蝦,芙蓉燕菜,清蒸雞,八寶丁兒,桂花翅子,鹽水肘花兒,黃花魚,醬潑肉,還有一盆燕窩魚翅湯。
柳蕭蕭定定的看着這些菜,然後黑着臉對流星說:“你確定我們是人而不是豬?”
流星疑惑的眨了眨眼,“小姐你是不是豬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呢?”
“……”
柳蕭蕭覺得自己這個問題真蠢,然後流星的回答絕對是故意。狠狠的瞪了一眼忍俊不禁的軒轅清宇,嘆息道:“你是不是覺得小姐我今天贏錢了,就應該好好的揮霍?”
“錢就是拿來用、拿來揮霍的阿!”流星理所當然道:“小姐,有錢的感覺真好!”她一臉陶醉癡迷,顯然是想起了什麼美好事情。
柳蕭蕭沉默了一下,淡定道:“不錯,是應該揮霍。”在流星還沒回話時,她繼續道:“今天這頓就用你的月錢來付吧。”
流星愣了下,頓時從天堂跌落地獄。她哭喪着臉,委屈無比的說:“小姐,你怎麼能這樣?”
“我怎麼不能這樣了?”
“流星是看到今天有美人客人在,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才決定揮霍錢財的。流星這麼做可是爲小姐你爭面子的。”說完後,怯怯的看了眼軒轅清宇,好像是在說:我沒說你哦。
柳蕭蕭挑眉,“這麼說,還是我錯怪你了?”
“可不是嘛!”流星更加委屈,她可是一片好意,怎能被小姐扭曲到這種地步呢?真的是,真的太可惡了。嗚嗚,她好命苦。流星在心裡爲自己哀慼。
“嗯,原來如此……”柳蕭蕭慢悠悠的盛了一碗燕窩魚翅湯,拿起勺子,優雅的喝了一口,方纔道:“那麼,你繼續吧!反正流星你都委屈了,不如繼續委屈下去。相信我,你不會比我那些被揮霍掉的銀子更委屈。
流星瞪大眼,感覺自己被一顆巨大的石頭砸在地上,怎麼也爬不起來。
軒轅清宇輕輕一笑,淡淡道:“去找王總管支銀子吧。”
流星瞬時從地上爬了起來,如看天神一般看着軒轅清宇,感激無比。“謝謝殿下。”說完,怕他反悔似的,飛快跑了出去。
柳蕭蕭扶額,“你這樣會寵壞她的。”流星這小丫頭片子,不僅僅好色成性,鬼心眼兒也很多。她會吃虧?會委屈?她不讓別人吃虧委屈都已經要謝天謝地了。
“不過是一點銀子而已。”軒轅清宇輕描淡寫道:“王府不差這點銀子。”
“是阿,她揮霍的不是你王府的銀子,而是我辛苦賺來。”
軒轅清宇戲謔的看着她,“你確定很辛苦?”
“難道不是?”
“可是似乎聽說,你之前一直在輸錢,最後一局大翻盤,也是用了什麼手段的吧?”軒轅清宇意味深長道。
“出千不是人人都會的,這也是技術,也是辛苦。”柳蕭蕭辯駁道。開什麼玩笑,出千雖然簡單,學會出千可一點也不簡單。尤其是她這種出神入化的出千技術,可是辛苦了很久的勞動成果。
“噢?那上次你幫淺月拿回玉佩,也是這種辛苦的結果吧?”
柳蕭蕭淡定的看了他一眼,“是阿,不然你以爲我靠運氣和賭技就能贏得了他們?”那些人可是職業賭徒。
“嗯,我以爲是。”
柳蕭蕭愣了下,心中複雜不已。軒轅清宇對她……可還真是有信心阿!她都不敢這麼篤定。她該感謝他看得起自己嗎?
“不過,你是怎麼出千的?”那時,可是很多人盯着她的。
“在他搖骰子後,我就很不小心的摔倒了,撞在賭桌上了,然後順勢用力將骰子的點數改變了。”柳蕭蕭道:“骰子每一面的點數不同,落地引起的震動也自然不同。只是很難發現而已。”
軒轅清宇瞭然,她說的“很難”可不是一般的難,至少他不用內力的話,絕對發現不了。而她……沒有內力。
“覺得我的手段卑鄙?”柳蕭蕭見他沉默,微微眯眼。
她十分確定,如果軒轅清宇的回答是肯定的,她會很不介意讓他免費洗“燕窩魚翅湯”浴。
軒轅清宇疑惑的看着她,“爲什麼?”
“你不過是以治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若非他們先出千,又太過貪心,你會出千嗎?”
柳蕭蕭覺得自己很卑鄙,在軒轅清宇用這種仙人般的神情看着自己時,第一次覺得自己卑鄙。她很心痛,痛得不得不撇開眼才能忍住不去抽軒轅清宇一巴掌,將他的假面畫皮給扯下來。
“你還真是……真是……真是……”真是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他了。柳蕭蕭覺得自己應該去上學,至少得多看幾本書。免得詞彙語言再如此匱乏。
“真是什麼?”
“沒……只是突然理解爲什麼這麼多女人喜歡你了。”
軒轅清宇怔忡一下,眼神瞬時暗沉下來。
他放下筷子,深深的看着她,“你要讓許敏敏嫁給我?”
“……”
話題跳轉得好快,但……這就是他說的“我們談談”的主題吧?
“嗯,許小姐很喜歡你呢。”柳蕭蕭眯着眼。
“你是我的未婚妻。下個月我們將成親。”
柳蕭蕭點頭,“嗯,我知道我們會成親。”雖然很想拒絕,但那一晚的談話後,她想通了。
這門婚事她拒絕不了,不是怕傷害軒轅清宇,而他也沒什麼好傷害的。而是因爲柳青崖。
皇帝賜婚,滿門榮耀。如柳青崖這種死忠的人,哪怕是掉腦袋也不會拒絕的。他雖然溺愛女兒,卻不代表會因此而違揹他死忠之人。
尤其是,在這個社會裡,婚姻奉行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當事人的意見都是浮雲。而且,嚴苛的禮教裡,三從四德之一的未嫁從父,更決定了當事人沒發言權。如果違背的話,有幾人會落得一個好下場?單單看那些傳奇故事就知道了,每一對的愛情都驚天地泣鬼神,撕心裂肺,還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可結果呢?不是生離,就是死別。
在社會裡,違背當時社會主流,可是會付出慘重的代價。譬如,每個階級的更提,伴隨着的都是無數的犧牲。雖說二十一世紀講究的是人人平等,可事實如何,每個人都很清楚。而視線這種表面的人人平等,之前又有多少犧牲?
皇朝是男權社會,女子是附庸品。哪怕再能幹的,都是如此。即便是皇室公主,就如軒轅世宇所言,軒轅淺月雖然不用爲和平而去聯姻,但仍然有着身爲皇室之人的責任。而這個責任,就包括爲了鞏固皇權,下嫁權臣。如果是喜歡之人還好,那算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如果不喜歡,那還不是隻有忍着。因爲,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情。
柳蕭蕭沒有狂妄到以爲自己能夠改變這個社會的制度和大衆認知,反而她很慶幸的認識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而柳家,就是她柳蕭蕭的廟。
雖說她對柳家沒多少感情,但她既然佔據了“柳蕭蕭”的身體,她就有義務爲她保護柳家。所以,與軒轅清宇的婚事,她不會拒絕,也不能拒絕。
不然……恐怕要不了多久,柳家就會被以欺君之罪而被抄家滅門。
柳蕭蕭是個理智的人,所以她很清楚的告訴軒轅清宇,她會和他結婚。
但是,這並不代表柳蕭蕭願意和軒轅清宇發生什麼,雖然她這種想法在這個社會裡,是多麼的可笑和荒唐。因爲,幾乎每個女人都愛慕着軒轅清宇,都想要和他有肌膚之親,可這得到的這個人,卻如此嫌棄。
即便是軒轅清宇知道她的思想不同,也覺得有些可笑。
軒轅清宇懂得她話裡的意思,並非不以爲然,甚至有些憤怒和不解。但這些情緒,並沒強烈到讓他能夠放下所有的堅持。
很久之後,柳蕭蕭才懂得,大衆情人般的軒轅清宇,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愛情否定和質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