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日回府時,柳蕭蕭就奇怪,爲什麼柳青崖不在?
一時不在,可以解釋爲忙。那麼一天呢?
柳青崖是顧家之人,無論多忙,也沒有一天不回府的。這十幾年如一日,天天如此。而且,依照柳青崖對柳蕭蕭的寵溺程度,就算是天塌下來了,他也會來接她,再去將天撐起來。而不是連個消息都沒有,又一天不見人影。
所以,回來後,她就立刻讓流星去調查。
可是,流星查到了柳白鹿一家幾乎所有的事情,卻沒有找到柳青崖爲何沒回來的原因。柳青崖彷彿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在得到結論是,柳蕭蕭更感疑惑,爲什麼將軍府的人一點也不急?他們是不知道柳青崖的爲人嗎?這顯然不可能。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反之亦然。將軍府的奴僕與柳青崖是屬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存在。將軍府所有奴僕都籤的死契,契約在柳青崖手裡,如果柳青崖出了什麼事情,他們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小姐,你怎麼又在發呆?”跑了兩天才查到這些消息的流星,累得像條死狗一樣趴在石桌上,有氣無力的感嘆道。
哎,流星阿流星,你真的是命苦阿!這麼辛苦,可小姐連半個字都不說,一點反應都沒有。嗚嗚嗚,太可憐了,我真的是太可憐了!流星在心中爲自己的悲慘而淚流滿面。
……
這個時代的婚禮,都是在晚上舉行。白天忙碌的是過禮、下聘、迎親、迎客。孃家只需要過禮就好。但夫家就十分繁忙。
柳蕭蕭臨嫁的這個夜晚,夜色蔚藍,繁星如顆顆明珠,將無垠蒼穹點亮。唯一遺憾的是,那美麗皎潔的明月,卻如同含羞嬌娘,將自己深深的埋在黑色之後,怎麼也不肯露出半分嬌顏。
京城是魚龍混雜之地,是魑魅魍魎聚居之所。在這裡的人,與樸實憨厚沾邊的,沒幾個。因爲,這裡的人大多都習慣拿別人來取樂。哪怕是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說不定,被取笑的人明日就是自己,他們今日還是要繼續戲謔譏誚。
一座別緻的宅院裡,男人負手佇立,仰望着天空。繁星點點,灑落下的光芒,爲他披上一層朦朧的銀紗。
光線太暗,又太過朦朧,因此看不清楚男人的容顏,只能隱隱約約可見他清晰剛毅的輪廓。
一個瘦弱女子跪在男子身後不遠處,身體繃緊,但還是難忍發抖瑟瑟。
”殿、殿下……”女子見他久久不語,終於忍不住開口。
“柳蕭蕭如何了?”
女子立刻緊張道:“還是老樣子,呆在她的院子裡,很少出來。”
“讓你做的事情,你做得如何了?”男子道。
“是,已、已經準備好了。只、只等柳蕭蕭的花轎出門就可、可以開始了。”女子的話結結巴巴,聲音裡是怎麼呃壓抑、隱藏不了的害怕。
“是嗎……”男子幽幽道:“你最好不要耍花招,若你還記得之前的事的話。”
女子聞言,如抽搐般劇烈一抖,即便夜色朦朧,也不難看出,她的臉色如紙蒼白。
“是、是……我,我一定會做、做好的。”
京城,怡紅院。
顧名思義,怡紅院是什麼地方,看它的名字就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怡紅院樂意說是入夜的京城最熱鬧和繁華的地方,這裡的人們紙醉金迷,沉醉風月。男的揮金如土,女的嬌笑吟吟。看到這一幕幕,彷彿就能看到所謂的“靡靡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不久前,怡紅院是最熱鬧繁華的地方。不久後的現在,“怡紅院”成了繁華熱鬧的代言詞。原因很簡單,就是不久前以極爲奪人眼球的方式登場、並且一舉奪得花魁頭銜的現任花魁白月。
白月的來歷不明,脾氣怪異得可以說是陰晴不定。上一刻還對你笑靨如花,下一刻就會操起花瓶板凳充你腦袋砸去。不過,這還是情況好的。沒衝着你的子孫根去,就已是足夠給你面子了。
但是,她越是這樣,越是有人吃她這一套。真不知道,該說是人性本賤,還是該說堅韌呢?
這一個夜裡,風月再度將新買來的花瓶給摔破後,守在屋外的龜公和老鴇都一起心疼肉疼。那是銀子阿,就這麼一砸,五十兩銀子就沒了!
但是,他們可不敢去得罪白月。她沒有籤,賣身契,賺了錢全部歸怡紅院。但前提是,她想接客時,才接客。若是逼她,她會毫不猶豫的拆了這棟花樓。起初,老鴇不信,但親眼看到她用纖細的手臂折斷一個手腕有她大腿粗的男人的手,再將這男人打殘後,她徹底的相信她有這個能力。
算了算了,只能咬牙忍了。反正。她賺的銀子很多。
屋內。
白月操起一個瓶子向前方砸去,她可不是隨便亂砸,而是砸向某個笑容滿面的男子。
男子面冠如玉,笑容溫潤柔和。哪怕對面的人已經抓狂、暴走了,他依舊一副風輕雲淡、淡然如雪的模樣。
“風白,總有一天,老子會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將你的肉煮來吃的,骨頭拿去喂狗!”白月,呃,不,應該是風月纔對。他叉着腰,妖嬈的面容上,寫滿憤怒和猙獰。
“月,你爲何這麼激動?難道是許久未見我的原因嗎?”風白笑吟吟的搖着扇子,姿態風流,模樣瀟灑。
“激動個鬼!我激動地恨不得將你拖到外面去侍候那羣禽獸!”
“哎哎,別激動嘛!小心氣壞了身子,就十分划不來了。你可是讓怡紅院日進斗金的花魁阿!”風白淡淡笑道。
“……”風月咬着牙,急喘了幾口氣。咬着牙,道:“你今天來,就是來看我笑話的?”
“我有看過你的笑話嗎?”風白一臉無辜笑容,“事情自然是有,只是很久沒看到月你了,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風月一拂袖,一臉怒容的轉身走回貴妃椅上坐下,道:“說吧,什麼事?”
“主子說,明日好戲開場了。你也得好好準備準備了。”
“……嘖。”風月貌似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情,不悅的嗤了一聲。
“好好的享受吧,這可是主子的傑作之一。以後說不定,就再也沒有這等有趣的事情了。”
“爲什麼?”
風白惋惜道:“因爲以後的人,肯定沒有這一次出場的人那麼優秀和有趣。你知道的,主子只對既優秀又有趣的人感興趣。”
風月沉默了片刻,幽幽道:“是麼?我到現在還是無法理解主子的惡趣味。”
“這是惡趣味?”風白挑眉,驚訝道。
“不管是不是,我總覺得,有一天,主子會爲了自己的所作所爲的後悔。”
風白微微眯眼,沉默而深邃的看着風月。眼中精光不斷劃過,卻一點也看不明白,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將軍府。
流星侍候柳蕭蕭梳洗後,就一邊收拾,一邊抱怨,“小姐,你有沒有覺得,我最近出場的機會少了很多?連臺詞都沒幾句了。”
柳蕭蕭正靠在牀邊看出,聽到流星的話後,她瞥了她一眼,微微勾起脣角,“臺詞少?你似乎真的忘記,前幾日在我耳邊囉囉嗦嗦、唧唧歪歪得人是誰了?”
流星端着下頜,眼神望天,“真的嗎?是誰?誰這麼做的?”
“……”柳蕭蕭默然一會兒,道:“廢話少說。趕快下去準備。”
流星點點頭,曖昧笑道:“嗯嗯嗯,我知道了。”哼哼,小姐一臉淡定,心裡還不是着急地很。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明天可是她的大婚之日。不激動怎麼可能呢?
“噢,明天你不要離開姑姑身邊。”柳蕭蕭突然吩咐道。
流星疑惑,“爲什麼?我不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嗎?”
“陪嫁什麼的先放一邊,又不是必須要求你陪着嫁人才行。”
流星還是不懂,但她沒有反對,只是點點頭,“好,我會陪着雲姑姑的。”稍頓,又補充道:“一步也不離開!”
“嗯,這樣最好。其他的事情,你看着辦。總之,若是姑姑出了點什麼事情,你就準備去當你可愛的花的花肥吧。”柳蕭蕭淡淡道。
流星微微眯眼,皺着一張臉,苦苦道:“小姐,你不能這麼對可愛的我。”
“你知道,我說到就會做到。”柳蕭蕭沒有正面理會她。
流星很無奈的點頭,一臉我很命苦的表情,道:“嗯,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拼死保護雲姑姑的。”稍頓,疑惑道:“可是,爲什麼呢,小姐?”
“明天,你就會知道的……”
有道說:春飲花茶,夏飲綠茶,秋飲青茶,冬飲紅茶。對於喝茶者來說,茶葉本身並無好壞,價格貴賤在於茶葉產量多少而已。喝茶講究應爲三點,新茶甘泉茶器爲一點,環境氛圍爲二點,品味相近,氣味相投爲三點。古人云;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七八人則不是品茶而爲施茶。
流星離開後,柳蕭蕭起身,走到桌邊,端起一杯茶,神情淡然,目光幽深。
現在,就如同飲茶一般,春夏秋冬四季的茶,貌似沒什麼本質區別,因爲他們都是茶。可實際上呢?對於飲茶者而言,這其中的區別,十分大。
就如同現在的平靜一般,看似和以往的平靜沒有什麼區別,可實際上呢……
現在的氣氛和隱隱路出的跡象證明,她的感覺,不只是感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