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雙雙分開後,柳蕭蕭瞥了眼被軟劍割破的肩膀,血沿着淺淺的傷口涌出。“你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你不是調查清楚了嗎?”軒轅風宇笑道:“不然,你是不會做出這麼大的舉動。但……雖然我很佩服你有勇氣做出這等幾乎自尋死路的事情,不過,你終究還是太過魯莽。若換做是我,我定然會好好籌劃一番。因爲,這種事情,一次不成,二次必敗!”
“你怎麼知道?”
“……嗯?”軒轅風宇迷惑。
“你沒做過,你怎麼知道二次必敗?”柳蕭蕭稍稍揚起下巴,毫不掩飾狂妄囂張和沖天自信,“我只相信,只有死人才是什麼都做不到的。而我,只要活着一天,我就會想法設法去做。如果我死了,還是沒完成,那也沒什麼。”
“因爲……死人什麼都做不到?”軒轅風宇的笑容僵硬了幾分。
“不然?”柳蕭蕭挑眉嗤笑,“雖然我知道你做了些什麼,不論是你選上柳欣欣,還是操控着京城流言,以及指使亂匪攻擊我爹爹最後又放過他……但我不明白,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一定得有好處才做嗎?”軒轅風宇表情染上幾分怪異。
“鳥爲食亡,人爲財死。無利而不爲。這一點,誰也不例外。你軒轅風宇自然也不會成爲特殊。只是,我不懂,你一個自我流放的、毫無地位權勢的掛名皇子,到底有什麼能夠左右你,讓你付出這麼多,不惜做下這些讓人噁心憎恨的事?”
軒轅風宇默然的看着她,長髮縷縷,無風自揚。
回答柳蕭蕭的是軒轅風宇的劍。
軟劍如蛇,可以說是極難對付的兵器。因爲,它不如重劍厚重,不比硬劍英朗,軟綿綿的,好似鐵鑄成的銀帛。你看似它是指着你心口來的,實際傷到你身的,可能是肩膀、脖頸、腦袋、腹部甚至是後背。但相對的,軟劍也很難掌控,初學時,通常傷不到人反自傷。
柳蕭蕭嗤了一聲,她這一回又犯了個大錯誤,她不該不去調查軒轅風宇的實力的。這纔是扮豬吃老虎的大boss。
戰意取代殺意,漸漸的,如軒轅風宇所說,這真的是一場切磋。雖然殺意沸騰,但這種殺意,卻並非是因殺而生,而是由戰所出。
“我的畢生願望是遊走天下,看盡千山萬水、暮雪霧靄。可是,這個願望比起三哥的願望,還要可笑,還難以實現。”軒轅風宇一邊攻擊柳蕭蕭一邊道:“你知道嗎,若不是你……若不是你的出現,我已經得以自由了!我真正的得到自由了!”
柳蕭蕭不敢有絲毫鬆懈,只是見到軒轅風宇有些癲狂的神情,忍不住蹙眉。“自由?你所謂的自由,就是建築在我柳家一家的鮮血上的嗎?就是用我爹爹的一世清名作爲代價嗎?”
“那又如何?!即便沒有我,父皇也容不下柳將軍,他們之間,可並不是只有‘功高震主’作祟。只不過,就如你所言,柳將軍是個忠誠得愚蠢的人,以至於根本就沒發現這一點!”
柳蕭蕭愕然,“什麼意思?”
軒轅風宇沒有回答她,繼續他的抱怨,他的訴說:“你說,天下沒有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可事實上,天下有很多事情是想做,拼命的想,拼命的去做,也無法做到。”稍頓,軟劍一橫,掃向柳蕭蕭脖頸,柳蕭蕭躲了過去,卻被劃斷耳邊一縷髮絲。“五年前,我自我流放,父皇問過我的願望。那時,他笑了,第一次對我笑。現在我才明白,他並不是在爲我的識時務而高興,而是在嘲笑。”
“他在笑我看不清事實,卻沒有告訴我。他說,只要我五年內,繪成皇朝完整精密的地圖,他就許我自由。五年時間,我努力的去做。花了無數個日夜,嘔心瀝血,才完成了那捲名爲‘錦繡江山’的地圖。可是,父皇食言了。他並沒有一下將我打入地獄,反而給了我一點點希望,讓我在那根蜘蛛絲上吊着,掙扎着,痛苦着。”
柳蕭蕭有些艱難的抵擋着軒轅風宇越來越快的攻擊,如狂風驟雨,不僅僅速度加快,連力道也增加了許多,攻擊的角度手法也越來越刁鑽。
蜘蛛絲……
真是他媽的可笑!
柳蕭蕭直接正面擋住了軒轅風宇的攻擊,但臉頰卻被搖擺的劍尖劃出一道深深血痕。她迅速回擊,又一腳狠狠踹到軒轅風宇腹部,軒轅風宇被踹飛在一丈之外的地方。
她抹了抹臉頰,看着手心的血液,瀰漫鼻尖的血腥味,讓她幾欲作嘔。
柳蕭蕭不討厭鮮血,甚至是喜歡。但卻獨獨討厭自己的血。因爲,那證明自己還不夠強大!強者……就如刺,縱使在千軍萬馬中,依然身潔無塵,沾染萬千鮮血卻不留下一點痕跡。
“有一日……”柳蕭蕭定定的看着站起身,隱隱瀕臨瘋狂的軒轅風宇,道:“佛祖坐於花園的井邊向下望去,看到無數生前作惡多端的人正因自己的邪惡而飽受地獄之火的煎熬。此時,一個江洋大盜透過地獄之火看到了慈悲的佛祖,立刻向佛祖發出了呼救。
佛祖以他慈悲的目光看到此盜生前雖然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但是有一次走路正要踩到一隻蜘蛛的時候,卻突然動了善心,移開腳步使其得以存活,不想成了一生中罕見的善事。”
“於是,佛祖決定用用那小蜘蛛的力量來救他脫離苦海。一根蜘蛛絲垂下了井邊,那大盜發現了,並立刻抓住遊絲向上爬去。不想其他倍受煎熬的惡人們看到也蜂擁上來抓住了遊絲,任憑那大盜惡聲大罵,他們仍然拼命地向上爬。大盜怕蜘蛛絲不堪重負,毀了脫離苦海的唯一希望,便抽刀將身下的遊絲砍斷,結果,本來攀許多人都安然無恙的蜘蛛絲卻突然繃斷。大盜也因拋棄了心中最後一點憐憫,而重新跌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
軒轅風宇茫然的聽着她的話,隱隱明白了什麼,卻無法透徹,只能道:“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哈哈,我說你他媽的當了婊子還想立貞節牌坊!”
“……!!!”
柳蕭蕭這句話的聲音很大,幾乎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衆人一震,將瞪得無法再大的眼睛繼續放大,死死的盯着柳蕭蕭。
這是什麼情況?!爲什麼打着打着就罵起人來了?武功低和沒有武功的人疑惑不已。雖然知道他們有在說什麼,但……
如軒轅昊、軒轅清宇和軒轅世宇、黑衣人等武功高強的人,自然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他們先震後驚,柳蕭蕭……怎麼說完故事就罵人?而且……這句話着實難以想象竟然是個大家女子說得出口的。
刺那邊也怔了一下,他反手收割了一條性命,往柳蕭蕭那邊看了過去。
刺不動,那些士兵也不敢動。他們如果可以自由選擇的話,他們只想要逃!離這個死神越遠越好。現在他停手了,自然沒人傻到去送死。而且,他們都看得出,刺沒有動真格,不然現在怎麼還有半數人站着?
柳蕭蕭一揮劍,舔了舔手心上自己的血液,又吐了口口水,面色極爲不好的道:“你想必也知道這個故事吧,佛祖勸導人從善拒惡,不放下屠刀,必然會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獄。”稍頓,諷刺一笑,“真他媽的不要臉!殺了那麼多人,卻因爲救了一隻蜘蛛而給了對方一線生機。卻從不曾想,那個大盜放過蜘蛛,不是因爲憐憫,而是不屑!”
高昂頭顱,柳蕭蕭道:“你會去殺一隻螻蟻嗎?不,不會!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慈悲,憐憫,只是不屑!可佛祖卻給了他一線希望,讓他從地獄裡爬出來。哈哈哈,他有沒有想過,如果大盜一時好心,和十惡不赦的惡徒一起從地獄裡出來了,會讓多少無辜的人死去?而那個大盜,真的會突然醒悟,放下屠刀嗎?”
“軒轅風宇,你相信有這種人存在嗎?”
軒轅風宇:“……”他表情蒼茫,眼神閃爍而迷惑。
“你將你父皇當成佛祖,因爲他給了你那根蜘蛛絲,而你,爲了得到那根蜘蛛絲,就用別人來獻祭。哈哈哈,軒轅風宇,你真的以爲,你父皇是佛祖嗎?你以爲,哪怕你得到了那根蜘蛛絲,你就能得到你所想要的嗎?!哈哈哈,荒唐,可笑,滑稽!”稍頓,“無恥!”最後二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軒轅風宇:“……!!!”
“殺人者,恆殺之。我柳蕭蕭今日奪人性命,來日會讓更多人因我死去。我從不指望什麼救贖。而你……軒轅風宇,你就爲了你的那根虛無縹緲的蜘蛛絲,讓無辜的人成功的揹負污名,含恨而終!”
“軒轅風宇,你飽讀詩書,不知記不記得一句話。”
“什麼……話?”軒轅風宇的聲音有幾分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