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縈遍,哦,那是畫溪春天街邊的木蘭樹開花了呀。
葉生葉長,冬去春來,掐指一算,我離開南湖邊的那座木蘭園也已經有三個春秋了,三個春秋過去了,這下子又突然想起它來了,必境那是自己獨立生長的起始點,還夾着一些值得回味的人與事,那像是一本塗滿色彩的青春紀念冊,我把他們一頁一頁的從自己的時光機裡翻過去了,卻不曾想過,四季的輪迴又將我把它們從記憶中拉回。
我時常也會想,一個人是應該在自己的單行道上一直向前,永不回頭,還是學會轉身,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光有物還不行,還是要看那兒的人與事吧,看他們是否和我一樣,從此岸出發一直一直在奔向着彼岸之路。
還有我安放在園子裡那棵木蘭樹下的兩盆含笑花,不知道它們是否藉着陽光雨露在繼續生長着,還是因爲無人照料已經枯萎了。
唯有這邊楓林島的紅葉林是別俱一格,一年四季常見有葉子凋零,一年四季又常見紅葉滿林的,也許它們就是爲觀客而生的吧,來這兒的人們都是匆匆看客,我想自己也不會例外。
我一張長桌立街頭,一候暖風至,二候明月生,三候朝陽起,
“來,來,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去楓林島看紅葉咯,去看紅葉品書香咯。”柳煙這女子果真如此,只要工錢到位,幹起事來後勁十足啊。只見她放開嗓子,闖街頭,着實像一位行走在街邊的傳道士,逢人便擋在他的面前,開啓她的地攤攻略模式。
我只覺得她空有一身書香氣啊,淑女不淑,才女很財,往後說不定是個商業奇才呢,這纔是看在錢的份子上,真的把臉裝到後腦勺去了,可以去拼命的。
“喂,柳煙,你真是B市裡的最佳的傳道士啊。”我見她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哎,都是一些酒肉之徒,花花公子,武大郎西門官人之流,文人不文,才女才子都不柴了,只愛財了,別看這些人看起來文文週週的,實則都是財迷了心竅,色迷了心竅,得加把勁,廣散網啊。“
“那,我去那邊街,把長桌搬到那棵木蘭樹底下去了。”
“好, 我們分頭行動,一起撒網。”
我把長桌安置到了街頭一棵最大的木蘭樹下,靈機一動,去對面的的文具店商鋪裡買了一瓶墨汁,一張大宣紙,一支毛筆,一瓶漿糊。
揮手一撒,來一首借古言今吧,我的個人力量太渺小了,借晏大人一首木蘭詩篇來協助我做宣傳:
“燕鴻過後鶯歸去,細算浮生千萬緒,
長於春夢幾多時?散似秋雲無覓處。
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
勸君莫作獨醒人,爛醉花間應有數。
君卿若有閒,來楓林島殿閣渡一回春秋吧。
寫完後,用漿糊往宣傳匾牌上一貼,把它立在我的長桌邊。
還真有點效果了,剛把長桌布置好,就有幾個人湊上來了。
“咦,這幹什麼?卜卦算命的嗎?很少見過這麼年輕姑娘幹這行的呢。”
不是吧,什麼玩意兒?他們把我當成卜卦算命的了,我這樣子像是卜卦先生嗎?他們什麼眼光?
“不是,不是,楓林島渡假,看紅葉。”我不敢再宣傳讀書節了,乾脆改成了看紅葉了。
“細算浮生千萬緒,長於春夢幾多時?”他們一邊讀着詩篇一邊言道:
“楓林島,好地方,好地方,片片楓葉情,老公,改天咱們去浪漫一次。”
我舒了一口氣,終於找到節點骨了,一候暖風至,暖風已經吹來了。
沒一會兒,人一窩蜂的涌上來了,這都是把我當成算命的女巫了嗎?在街頭擺個長桌,長桌上放的是紙張,還有一個筆筒,可能是有點像卜卦先生哦。
“秋夢寒,看來我們好運上來了,我再去拿些宣傳報來。”柳煙是行走派,她滿街跑的。
看着柳煙,真的,突然發現,掙錢也是一件很光榮的事嘛,虧我之前,掙別人口袋裡的一個子兒,就跟作賊似的,鬼鬼祟祟的,良心十分不安,她似乎一下子改變了我的掙錢觀了。
二候明月生,一輪彎彎的月亮敲敲的從天邊爬出來了,此時,街邊的人羣逐漸增加着。
看來明天又是一個晴天。
“秋夢寒,秋夢寒。”我好像聽到有一個男生在喊我,是姜飛揚來了嗎?
我回頭一望。
“秋夢寒。”
“咦,昊然。”只見他活蹦亂跳的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你真的住在這邊啊,我前幾天在這條街看到吳漫玲了,他說你們也住在這邊,我還不信呢。”
“她說的是真的,我聽她說你來到畫溪春天了,所以,就出來找你來了。”
“哦,是嘛,她還說什麼了?”
“夢寒,我和漫玲沒有什麼的,只是我們兩家關係比較熟,不信,你可以去問白貓兒。”
“我幹嘛要去問白貓兒,總之,你若敢亂來,我就咬斷你的那個?”
“你真歹毒,毒蠍子。”
“那是,我好像就是蠍子座的,好了,現在我是工作時間,不想和你聊這些了。”
“咦,你在這兒做什麼?是卜卦算命嗎?那給我們倆算一下姻緣吧,看我們到底有沒有緣份走到最後。”
“去你的,什麼玩意兒,我在這兒宣傳楓林島讀書節呢,怎麼你們都把我當成算命先生了。”
“君卿若有閒,來楓林島渡一回春秋,哦,我明白了,你是在宣傳楓林島渡假的。”
“是的呢。”
“那好咦,看來我們鄰楓酒樓的生意又要火一把了。“
“也許吧,我主要宣傳的是楓林島看紅葉和讀書節的。”
“來楓林島渡假吃吃喝喝到海邊吹吹風,捉海龜,看看紅葉龍門石窟,還差不多,宣傳讀書可能會比較難哦。”
“你說對了,不過沒關係。”
“反正我身邊的朋友,十年都沒有摸過一本書了。”
“是的呢,現在人都忙着做吃吃喝喝,走馬觀花的,要不,就忙着做生意。”
“就是嘛,反正我是靜不下心來,拿起書看到字就像很多螞蟻在眼睛前爬動着,怪難受的。”昊然一直都是這論調,我並覺得奇怪。
“昊然,我今天已經碰了很多壁了,剛纔纔給自己加滿了氣,你就不要再給我泄氣了,好嗎?”
“我沒有給你泄氣,我只是說實話而已。”
“那你走開,別打擾我的工作了。”
“不過,看在你的份上,我幫你一起宣傳吧。”
“也行啊,你喜歡。”
“誰讓你喜歡呢?反正我沒有什麼事要乾的,閒着也閒着。”
“你沒有事幹?真有你的,你要是一天天的都這樣下去,以後我跟着你,只怕終有一天會淪落到街頭去要飯咯。”
“要飯也不丟人啊,只要開心就好,我這一天天的不幹活,不一樣活得很快活,不像你,一天天都在上班的,那麼努力,也沒見你臉上有多少笑容。”
“可是?不幹活,那不成了一條懶蟲了,長此以往,人的精氣神都沒有了,就變得跟一頭豬一樣了,你要是變成那樣子了,我就一腳把你踢到黃河裡去,因爲我是一名花癡,我纔不想跟一頭胖豬呆在一起。”
“不會,我天天在跳舞,能保持好精氣神的,來,笑一個,隨我跳一支舞。”
“跳你的頭,又跳起來了,你真不知道煩惱爲何物的?”
“哪來的那麼多的煩惱的,跟我跳啊。”
“可憐可憐我吧,驕傲的女孩,可憐可憐我吧,給我一點愛。”他邊跳邊唱着,我感覺昊然身體裡的快樂分子是天生比一般人的要多得多。
“你還唱起來了,真想一巴掌拍走你,可又捨不得你。”
我的話剛落音,一輛粉紅色小車停在了我們的面前,漸起一堆塵煙。
“兒子,昊然,快上車,回楓林島咯。”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站在街邊往車窗內一探,是那個羅剎般的刀疤女人,嚇得我連忙後退了幾步,躲在了昊然的身後。
“媽,你先回去吧,我晚點自己開車回來。”
“你那開車的速度媽很不放心,還是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載你,這樣會安心點。”
“我說不回去就不回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上哪兒你都管着我的。”
“兒子,這些天都好好的,這下又中邪了,你後面那女孩子是誰啊,你是不是又想自己一個人在外面跟那些亂七八糟的姑娘鬼混了,你想氣死我啊。”
“媽,你能不能說話不要那麼難聽,這是夢寒,你們見過的。”
他把我推到了前面。
她仔細打量了我一翻,又破口大罵了起來。
“啊,又是你這個野女人,你怎麼陰魂不散的,纏着我們家昊然,從楓林島又纏到畫溪春天來了。”
“媽,不是你想得那樣,她在這兒工作,沒有纏着我。”
“你快給我上車。”
“我不上,我去哪兒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好,你可以自由,不過,把你手裡的卡全部給我交出來。”
昊然沉默了。
“不交?是不是?那你就要答應媽不要跟外面這些來路不明的野女人鬼混,媽還不是希望你以後過得好,你說那漫玲哪一點不比她好,自己圈子內的人,知根知底的,又能一直生活在媽身邊,不好嗎?你現在還不懂事,我得敲醒你,就怕你以後吃啞巴虧,被這些狐狸精給害了。”
“什麼來路不明的女人?我和昊然在一起又沒有幹什麼壞事,我現在是工作時間,正好遇上他了,你爲什麼總是要爲難我們。”
“工作,你做什麼工作,坐在這街邊還擺一個桌子了,應召女郎啊,在這兒大街上招引男人啊,啊。”
“是,我是來招引男人怎麼了?我招引他們去楓林島參加讀書節,不可以嗎?”
“你們這些人的心思我還不曉得,就想着天上掉餡餅,不勞而獲。”
“媽,夢寒不是你想的那樣,人家是這裡宣傳楓林島讀書節的。”
“讀什麼書,野女人讀再多的書也是一股子野味,你以爲讀兩本書就顯得高貴了,人家高貴的女人家文化底蘊是從骨子裡冒出來的,野花就好好做一朵野花,搞得不倫不類的附庸風雅更讓人看不起的。”
“我是野女人,你就是瘋婆子,你給出來。”我喊着。
她從車上剛雙腳落到地上,我拿着手裡的宣傳報撒到了她的臉上。
“我告訴你,先去讀兩本書把你的嘴巴洗乾淨先,再來給我談高貴二字,就你這樣,還跟我談高貴?我也覺得你是個笑話,我們祖輩們也是地主家族,我的體內是流着貴族的血液的,都不是那麼好惹的種。”
很多時候我感覺自己也是分裂的,有時候我膽小如鼠,有時候膽大包天,時常會把自己推向兩個極端。我知道自己與高貴二字還差那麼一段距離,但當我爲愛而戰時,我突然覺得自己變得高貴了。
必生,我會去追求自己所熱愛的東西,不管是爲我自己所定義的人生的意義,還是爲我所謂的愛情。
我會堅持到底,絕不後退。
“喲,你把老祖宗都搬出來了,你把誰搬出來都沒有用,我絕不同意你跟我們家昊然在一起的。”
“媽,你不同意,我也要和夢寒在一起的。”
“那你是要娘也是要她,二選一,有我沒她,有她沒我,媽就是不想你外面的野女人往來。”
“你真自私,你不就是想把昊然永遠捆綁在你身邊嗎?你沒有本事捆住你家男人,就來捆你家兒子,就想千方百計的把別人捆在你身邊,一個人就活不去了的,你這種女人活得真可悲,真可憐。”
“你?你?”我想我的話語真的你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直刺她的傷口了,只見她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揮起手就是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
“昊然是我的兒子,是我下的蛋,我有權利如何安置他,姑娘,不管怎麼樣,我是你的長輩,你沒有資格與我這樣說話,你若真有點骨氣,我都這樣污辱你了,你就離開我的兒子吧,啊,你說的沒有錯,我不能讓你把他帶走了,看不到我的兒子,我這活着就沒有什麼盼頭了,我會很快就進墳墓了的。”她哀求着我。
“你真可憐。”我冷冷的笑着。
“你沒有做過母親,現在的你是不能體會我的心情的,等以後你做了母親後,你就會理解我的苦衷的,我們女人來這世上走一遭,爲的是什麼呢?不就是爲了生兒肓女嗎?從剛開始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孩子拉扯過來,看着他們一天天長大,成人,不就是爲了他們往後能有一個好的歸宿嗎,能看着他們生兒育女,安穩一世嗎?”
“是的,我沒有做過母親,不能體會您的心境,我只知道您是爲了兒女而生的,而我是爲了自己所熱愛的一兩件事一兩個人而生的,所以,我不想就這樣離開昊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