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腳步踏進南風樓畔時,月光已經撒滿了邊城了,石頭長廊間的黃葉落羽紛紛,滿眼皆是,彷彿是在寂靜中歌唱着,舞蹈着,伴着掛在廊柱上在晚風中飄蕩着的一盞盞風燈,夜不醉人,人自醉。
總感覺還是少了點什麼,到底是什麼,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只是想起來了,他人作的一句詩:“有你的紅塵是天堂,無你的天堂是地獄。”
你?這個你應該可以代表很多很多的或人或物或事吧。
還是少年時的自己最簡單,你只代表你。
突然間,從黃葉堆裡,闖出了三隻小貓咪,我仔細一瞧,咦,這不是楓林小院的那兩隻橘貓,這是從哪兒又冒出來了一隻小白貓媽咪?帶着兩隻小小貓咪:一隻小小黑,一隻小花貓。這又是誰家養的小貓咪?我這兒咋變成了貓窩窩了,一下子來了一堆堆各種顏色的貓咪了?
這隻小白?咋有點面熟呢,這好像是昊然身邊的那隻小白?我抱起它來,仔細打量了一下,又不敢確定。
“你們這些小傢伙,今天可真有口福了,剛好從菜市場買了幾斤大蝦。”說着,把菜欄子放到了地上,從大膠帶裡挑出了幾隻大大的龍蝦,擺到了地上。
“吃吧,喵喵。”
起身,走到了那位一隻腿的女人的門邊,想問一下,這貓咪是不是她帶來的?
她的門口邊又堆了好些菜,風剛好把她半掩着的門吹開了?
“回來了。”
坐在紅帳邊的女人向我打着招呼。
我順手幫她把堆在門邊的菜,捎到了屋內。
“哦,這是我兒媳剛送來的菜,還沒有來得及收起。”
“是嘛。”
“可不?放這兒,放這兒。”她用手指揮着我。
“姨,那外面有三隻小貓咪,是你們家的嗎?”
“那貓咪不是我們的,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野貓子。” 她迴應着我。
我把那些菜堆到了她指定的牆角落裡。
“哦,還是幫我入冰箱裡來。”
我彎下腰又提起一個個袋子,走到冰箱前,把它們堆在了第二個箱子裡。
“還是幫我放第三層裡面,那青菜幫我拿出來,放到廚房裡去?”她站在一旁,不停的指揮着我。
我瞬間心裡咯噔一下,感覺非常的不舒服,自己這是在幹嘛?
“姨,這菜到底堆放到哪兒,你一次跟我說清楚好嘛?”
我突然回想起來了,眼前這位只有一隻腿的女人,她以前也是搞管理的,且是管理人的,可能指揮人指揮習慣了,這不,見誰都想來指揮指揮一下的。
原來這人一生啊,還真的會有很多行爲慣性,可能自己都意識不到的,它卻如影隨形着,就在不知不覺中會成爲了自己生活中的囚徒,也給他人帶來了困擾。
我沉住自己的性子,把菜放到了她規定的地點,連忙轉身,退出了她的房間,並且幫她關上了那扇鮮紅色的木門。
深怕她呆會兒又對我指手劃腳的了,我這真是沒罪找罪受,都是那小貓咪的惹的禍。
拿起鑰匙打開的自己家的房門,晚風吹得人腦子格外的清醒,就讓風進來吧。
我走進廚房裡,開始忙活着,突然,好像有隻毛絨絨的東西在我腳邊撐來撐去的。
我低頭一看:“咦,小白,你咋跑到我家裡來了,又來跟我要大蝦吃了?是吧?”
我將它抱出廚房外,只見那兩隻小小花,小小黑,都擡頭挺胸的,等在了門邊,這兩隻小傢伙是在等待貓媽媽的覓食勝利歸來嗎?
都來我家打洋食了?啊。
“好啦,好啦,再給你們幾隻大蝦,吃飽了後,去找你們主人去?”
不曉得這是誰家的貓咪? 跑到我這兒來了,我思尋着。
不一會兒,隱隱約約聽天了南風樓停車場內有汽車的馬達聲響起。
是這小傢伙的主人來了嗎?
我站在石頭長廊邊,擡起頭向停車場內望去,好熟悉的身影。
“夢寒,秋夢寒。”
“昊,昊然,你怎麼來了?”
“ 我來收貓的啊。”
“這真是小白啊,我剛還在想,這誰家的貓咪,這小傢伙拖兒帶女的都往我家裡鑽的。”
“呵呵,呵呵。”昊然臉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小白生了四隻小喵,有兩隻送人了,這還有一隻小花,一隻小黑,留着,我把它們帶來了給你瞧瞧。”
“你真是個超級奶爸啊,還真有心的你。”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啊?”我接着問。
“這一點兒不難,白貓兒他們兩口子經常往南風田園部落那邊去打野,都看見過你好幾次了,只是你目中無人的,沒有注意到他們罷了。”
“我目中無人?是你們這些人好恐怖哦?”
“纔不恐怖,我們好像從來都沒有來打擾過你吧。”他無比委屈的說。
“是嗎?”
“是的。”說着,他蹲在地上,把那隻小小花貓咪抱在了手上。“去吧,跟着小白媽咪去小院子裡玩?”
我不知道昊然今天來南風樓除了讓我看看小白的小崽崽?是不是還有其它的話要與說的?我打算洗耳恭聽着。
轉過身,帶關好了自己房間的木門,行走到了走廊間的堆滿了落葉的圍欄邊,凝望着那池蓮花兒已經凋零了的還剩下一片片深綠色的蓮葉在水上飄流的蓮池。
月光清冷的照着邊城,滿廊枯葉寂寂,昊然與小白貓咪一家子的到來,彷彿瞬間給這兒增添了一點人間的溫度。
“夢寒,你不歡迎我來這兒找你嗎?你把房門都關起來了?要把我們都關出去。”
說着,他從我身後輕輕的挽起我的肩膀,吻了一下我的面頰。
理性告訴我,我已經與昊然劃上了長長的分界線了,且在心間築起來了一道道高高的石頭城牆,足以把他擋在了我的生命之外,視線之外了了,可是感性卻如一場突如其來的山洪,這水勢太過洶猛,就在一瞬間衝破了一道又一道的城牆,又或者水滴穿石,無論我怎麼不停的堆積着心中的石頭,它們都能流進來,從石頭裡浸進來了,從石頭縫裡鑽進來了,一點一點的佔領入了我的心靈陣地,讓我好不容易樹起的一道道防線逐漸地逐漸地在崩塌着。
“昊然,別這樣,別這樣,小白貓咪我已經看了,你帶着它們回家吧,我們之前說好了的,只做好朋友的,這樣下去,以後只怕連好朋友都沒得做了。”說着,努力的把他推開了自己的身邊。
“我不走,夢寒,你明明心裡面是喜歡我的,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
“當然記得,是一年前的秋天,在楓林客棧201的門口。”
“我也記得,那天晚上你披散着頭髮,穿了一套淡藍色的睡衣,出現在我們的門口,就在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你對我是心動了的。”
“喜歡又怎麼樣,心動又怎麼樣?我喜歡的人多着呢?讓我心動過的人也多着呢,請你帶着小白貓咪離開這兒,我不想跟你們扯在一塊兒了,我倆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不是一個天地的人。”
“你真想讓我走?我來這兒你心裡沒有一點點興奮感?要說真話,‘誠不可欺’,這不是你人生箴言嗎?”
“沒什麼好興奮的,我又不是沒有見過男人,去找你的吳漫鈴去,找你的那些花花草草去,別來這兒煩我,難道就因爲喜歡,就必須要在一起嗎?難道就因爲我喜歡你,你就可以來隨意來佔有我嗎?好像天下沒有這理吧。“
“我什麼時候佔有你了,那天在狐狸灣我們是說好了再也不管彼此的事兒,後來我好像沒有來干擾你了吧,可是不久後,是你自個兒又跑到我們鄰楓酒樓的地盤來了,我和我爸也從沒有把你當成外人來看,還是那麼信任你的。”
“我來鄰楓酒樓是爲了工作的事啊,因爲我們是好朋友,好朋友當然要彼此信任的,不是嗎?”
“今天我們能不能不談工作的事了?”昊然臉色一變。
“夢寒,你相信一見鍾情嗎?反正我是相信的,那晚你站在楓林客棧201門口時,我就相信了的什麼叫一見鍾情了,當時,我就想認識你的。”
“現在,我們不是已經認識了嗎,認識後,不是一路人,就應該說再見了。”
“說再見,不應該在秋天,秋天那麼好的季節,最適合約會了。”
“這已經冬天了,蓮花都枯萎了。”
“這楓林島上的冬天就如秋天一樣,我不管,我不要你離開我的生活,不要做好朋友了。”
“我這人有點貪心,我要的不只是你的人,是要你的心,是要你一輩子,一輩子對我的真心,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要和你做好朋友。”
“秋夢寒,你看着我,你告訴我,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你一點兒也不在乎我擁有的一切?要說誠實話。”
他再次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與我面對面站着,那雙清澈的眼神,直勾勾的凝視着我,就在這一瞬間,我的內心世界好不容易堆築起來的一道道高高的城牆,連最後一道防線也徹底的崩塌了,它們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在自己喜歡的人事物面前,理性是孫子,感性是老子,孫子再牛逼都幹不過老子,除非TA是化石腦冷血動物,除非TA已經成聖成佛。
“昊然,請你別逼我,現在我的心裡只有工作,沒有時間想其它的東西。”
這男女之間的事兒真是麻煩,想一刀斬斷情絲,情絲卻如那廊間的片片落葉,越掃越有,越掃越多。
“夢寒,今晚我們不聊工作,只聊酒,好不好?”
“聊酒你到酒吧裡去聊,那兒多的是女人,都能言會道,能歌擅舞的,都比我有趣味,我承認我喜歡你,可是那又怎麼樣?我沒有空,沒有閒,也沒有很多的銀子,我沒有心思陪你玩,也玩不起。”
“你吃醋了,我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這會兒不是有空嗎?那走,我們現在去一個我平時常去的酒吧,陪我一起去看江山與美人,去聊酒?好不好?”
突然,小白貓咪帶着它的兩隻小崽崽又來到了我們的身邊,三隻毛絨絨的傢伙,在落葉堆裡翻滾着。
“你看,連小貓咪也知道歡慶着我們相聚呢。”
“就你嘴會說。”我繼續反駁着他。
“那小白一家子先寄在你這兒,呆會送你回來時再來取。”他看了看時間表。“還早,我很久沒有去酒吧了,都快憋死了,你不是想學跳舞嗎?我帶你跳,算我借你三個小時,完了,馬上送你回南風樓,好不好嘛?”
我沉默了一會兒,起身,打開了房間的木門,把三隻小貓咪,捉進了我的屋裡,從碗櫃裡取出一隻青瓷碗,從冰櫃裡取出十幾只大蝦。
“小白,帶着你的小崽崽在家裡要聽話,不許到處亂抓我屋裡的東西的,知道嗎?餓了,這兒有大蝦吃。”
這時,昊然,也隨着貓咪走進了我的房間,他四目張望着,像是打量着外星人的居住空間似的。
“難得貴公子光顧我的寒舍,沒有什麼好招待你的了。”
“沒關係,沒關係的。”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誠不可欺,是啊,我不能欺騙自己的內心,時而築起一道道牢不可攻的城牆,時而又何償不希望他來攻破自己的城牆,像昊然這樣的明知我喜歡他的人,卻沒有高昂起頭顱擺起贏者的恣態,還願意主動來進攻我築的高牆的男孩餘生可能也難遇到一個了?
俗世間,玩的是誰先動心誰就輸了,按這樣說來,在情感的世界我算是輸的十分徹底了,我的前男友,晨星,都是我主動進攻他築的城牆,才擁有他的,誰讓我先動心呢,人家都高高在上的。
情感世界裡,輸就輸吧,把輸玩到底,負負得正,說不定最後就會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