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渡香魂”圖書城,B店,月底業績排行榜,終於出來了,有團隊業績,個人業績,在個人業績裡,我墊了個底,這是預料之中的事,也沒什麼好難過的。
只是同事們開始躲着我了,從剛開始熱情似火的,這會兒,我似“溫疫”般的一種存在,生怕沾染到了我,可能個個都怕與我一組,這倒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既然都是出來謀生活的,誰不想都掙幾兩銀子,必境我會拖他們的後腿,落後,就要挨批,就要被嘲笑,誰人不怕?
而我,是逐漸的習慣了自己這種起起伏伏的狀態了,前幾個月,還在薥香宮酒店裡混得風生水起的,來這兒成了一粒“老鼠屎”了,也挺好,這是另一種踏實感,我始終相信美麗的圖畫是在空白的紙上畫出來的,變成白紙重新來畫,就得把前面的東西清空掉,這便可以輕裝上陣了。
我默默站在在業績榜前,找出了業績高和業績低的人的名字,回顧着他們的性格特徵,最終我得出了一個讓自己不再糾結的答案,我得申請換個崗位了,就我這性格做銷售的確不是自己的長項,特別是做圖書銷售。往後的職業生涯,凡是做銷售的崗位,這個坑我都可以避免去踩了,算是對自己更深一步的瞭解。我還是必較信奉這點:與其補自己的短項,來平衡自己的人生,不如去開發自己的長項。
“秋夢寒,你怎麼還在這兒,快去培訓啊,你看你的業績,那麼差勁,還不去努力學習方法。”原來楊寧店長還沒有放棄我呢。
“楊寧店長,能不能給我調個崗位,我覺得自己不太適合做圖書銷售崗位,我想做幕後工作。”
“幕後?你幕前的都沒做好啊,都這麼差勁。”她一聽一口就拒絕了。
我默默無語,愣在了原地。
“讓我先考慮考慮,看有沒有適合你的,要不,先去培訓吧,完了重新寫份簡歷給我。”她接着說。
我突然發現,楊寧這清瘦的身材,雪白的面頰,在工作場所表現,冷血無情,條條框框的,平時都是和同事們刀鋒相對的一個女人,沒想到背地裡還是有一點靈活度的。
這麼些日子以來,我看得出來,她並怎麼得下屬們的心,大緒時常過來幫她整理團隊,儘管他們是我的對立面,我們是不同的陣隊裡的人,用着相反的力量,同爲女人,我其實還是對楊寧生出了一點憐憫之心,我終於沒有像小蝌蚪找媽媽一樣,時常在尋求安慰了,好像就在瞬間裡,從這個‘情結’裡走出來了,楊寧不可能給我愛, 她不是我的“媽”,不是我的親人,我們之間是戰友的關係,上下級的關係,價值互換的關係,是沒有情感可言的,我居然接受了這種關係,我不再尋找愛了。
“那我先去培訓。”
“去吧,培訓室在斜對面。”
我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了點名聲:“秋夢寒,秋夢寒來了來了沒有?”
“到,到。”
我擡頭一望,點名的人是悅悅,那個長髮飄飄,身着牛仔休閒裝扮的女孩,她是楊寧的表妹,居然第一天上班就站在了百人之上了,真是了不得,這就是上大學的好處吧,肚子裡有點墨水,內心的穩定感比臺下的人應該強些,就不用當小兵了,人家一上陣就是總經理秘書了,昂首挺胸,神彩風揚的。
大緒,今天他“老人家”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給我們上培訓課了,我倒想好好聽聽,他到底要念哪門子的經?
果不其然,開口就不同凡響,還真有一代文人之風:“你們這些江湖淪落之人,是紅塵中最低賤的草,所以,還不往上生長,就會被大風吹得連根拔起,灰飛煙滅了。”臺下人居然轟堂大笑起來。
切,我一臉不屑,心裡面在罵着:“我們是紅塵最賤的草,你就是一堆牛屎,我們這堆綠草長在牛糞堆上。”
“不過放心,好好幹,轉正後,公司裡不會虧待你們的,某某險某某金,公司肯定是會幫你們購買的,雜七雜八的獎金也不會少的,保你們一生衣食無憂,無災無難。”
我一聽到‘轉正’二詞,還有某某險某某金,也不知道咋回事?心裡就發麻,有種感覺自己四肢要被繩子捆起來了,然後丟進一個大籠子裡,在籠子裡一日復一日的賣命的幹活,一年四季,春去秋來,三四十年以後,終於重見天日,已是白髮蒼蒼,氣力代消已盡,然後高喊着,我終於獲得自由了。”想着想着心裡就很不是滋味的。
我寧願不要某某險某某金了,我要出去,人生何處不自由,何時不自由。非得把自己捆綁在一個籠子裡三四十年?我望了一下週圍的同事們,一聽公司要幫他們買某某金,眼神突然變得光亮了起來,他們樂意,很多人樂意,求之不得呢,而我並不樂意。
接下來大緒開始傳授他的“武林秘籍”了,我拿筆一條一條的記錄了下來,仔細讀來,真特麼條條是讓我去坑人嘛。再想想,也有道理,這紅塵中可憐的衆生啊,你給他好生好氣來真的講真話他們不會相信,罵你是騙子,你沒心沒肺的坑坑他,他把你當救世主,然後把兜裡的米撲通撲通的都拿出來了,買賣是如此,情感好像也是如此,哎,凡人啊我們這些凡人。
我再次把目光轉移到了悅悅的身上,很是羨慕她,可以穿便服來上班的狀態,還是上了大學好,你看她?站在臺子上就像一保高傲的孔雀,而自己,沒得比,也不怨什麼,這都是自己的選擇,選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最後,是大緒描述他自己的工資代遇和工作生活狀態,看他那神情,顯得十分得意,他說:“坐在臺下的人一個月的工資只是他一個零頭,他上班只需要吹吹牛,下班釣釣魚,去明月街喝喝茶,泡泡妹子,溜溜狗,過着天上人間的日子。” 我知道他這話是在鼓勵男同事們,向他看齊,要好好幹,努力往上爬,爬到他那個位置,就可以擁有他那樣子的人生了。
這一招反正對我是沒誘惑力的。我纔不羨慕你,你是你,我是我,別以爲人人都想成爲你。
話又說回來,我也當不了像大緒和悅悅這類人,把自己架得高高的,把別人踩在腳下,在他們之下的都是紅塵中的賤草,他們肯定覺得自己很了不得,那簡直是上天派來的,來整救我們這些賤草們的大神。
哼,我是憑用自己的勞動換得一點點自己應得的工資,就算沒有大緒們管着,盯着,我也會努力幹活的,用自己的勞動去換取別人口袋裡的錢時,我會好好的去遵從別人的遊戲規則的,會很用心很用心的去學習,去提升自己業務能力的,但我從來不覺得工資就等於一個人的價值,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不一定是用金錢來衡量的,也有可能是無價的。
看着大緒他那副嘴臉,我就覺得好笑。說我們的工資只是他一個零頭,他非常有價值,我們是賤草沒有價值,他是大神,這樣的人在老闆面前肯定嚇得連氣都不敢出一聲的,不過我也不覺得老闆就是萬能藥了,你用我,我留,你不用我,我走,都是自主選擇的,只是解決了我們這些草兒們的生存問題,還是我們用自己勞動換取的,算是平等交換吧。那還有“心”的問題,“靈”的問題,“愛”的問題,他們又不會管這些?
可是“心”與“靈”“愛”的問題纔不是小問題,也是大問題。
一個人若“心”問題了,就格外的倒黴,是非也分不清了,身體也不怎麼好了等等,不知道人還以爲中邪了,哪有那麼多邪,只是心有毛病了,可老闆們又不管這些的。
一個人若“靈”出問題了,拼死拼活的,即使掙得家財萬貫,也是守不住的,若“靈”出問題了,一切有形的東西,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很可能在很短暫的時間內灰飛煙滅。
還有“愛”的問題,大緒剛纔還在說,我們臺下的人是紅塵中最賤的草,他們是在故意製造敵意的,這裡面肯定沒有愛。
至於“身”的問題,我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它既然讓我們來到人間,只要用心活着,該有的都會有的。
好好吃飯,好好行走,好好睡覺,工作時好好工作,休息時放下一切,生病了就去看病,西醫中醫都好,等等,都做到了,若遇上天災人禍的,那麼就是天意不可違了,生亦坦然,死亦淡然。
大緒鼓勵着臺下的人們:“我希望你們留下來好好幹活,堅持下去,這樣才能找一個好妹子,找一個如意郎君,生一窩小寶貝,這也是我大緒嚮往的人生,穩定,幸福,美滿,無憾,無悔。”
我沒想到大緒已經不是活在風花雪月之中性情中人了,人家可是追求安穩感的,“理性”之人,比我們這些飄浮不定的臺下的賤草們要高級的多的。
難怪,他看我的眼神都是斜着的,好像時不時要修理我一番的那種感覺,很不耐煩的,我知道他非常的不喜歡我,因爲我與他太不相同了,我太飄了,不過,大緒們的安穩感,如果沒有他口中的這些紅塵中賤草們託着,如果像我一般,是打着赤腳來到楓林島的,如果去掉了他那些某某師,某某長的身份,是否還能如泰山般不動搖的安穩着,喝着茶,泡着妹子呢?
面對大緒這樣的領導,我還是心聲悲歌,腦子裡突然想起一首歌來,“鐵門呀,鐵窗呀,鐵鎖鏈。”
算了,好好幹吧,不是爲了某某險某某金,是爲了把自己的雙腳扎進塵埃裡,扎進大地的深處,扎進黑暗處,學會與黑暗共處。要想健康的而非心靈扭曲的往上生長,就得深深的往下紮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