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添香,今天,來了一個客人。
這是一個青年男子,英武非凡,氣宇軒昂,他立於風中,一動不動,身姿傲然而挺拔。
“紅袖添香,風流邪少?”他喃喃自語,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塊巨大而誇張的招牌。
“我也想會會,你到底是何等的風流人物!”
沉吟片刻,他終於邁開腳步,沉穩而有力,一步步地朝那層小樓而去。
他來到門口,讓他詫異的是,樓下的側門,竟然大開,仿若知道今天會有客人到來一般。
他走進屋裡,這裡,除了一些雜亂的餐具和桌椅之外,別無他物,他的身影沒有停留,徑直往二樓而去。
伴隨着沉重的腳步聲,一股濃烈的菸草味撲鼻而來,他眉頭微皺,來到二樓,立時頓住了腳步。
“你就是唐風麼?”他的目光,落在一個房間裡。
那裡,有一個青年,仿若沒看到他一般,對他視若無睹。
“這是樓板鎮的,你腳步輕點,別給我踩踏了,我怕你陪不起!”唐風一隻手夾着雪茄,一隻手端着紅酒杯,他嘴角微微翹起,擡起杯子,一飲而盡。
“你知道我要來?”來人眉頭一挑,揹負着雙手,走進房間裡。
“切!”唐風嗤笑一聲,把杯子慢悠悠地放下,他終於轉過頭來,“來我這裡的人多了去了,但我沒想到的是,一個犯罪嫌疑人,竟然會跑到我這座小廟來!我說的對嗎?張逸傑!”
“你是什麼人,我清楚!”張逸傑來到唐風面前,隨意拉一張椅子,與其相對而坐,“我到底是不是嫌疑犯,你也清楚!何必裝瘋賣傻呢?”
“你清楚個毛線!”唐風冷笑道,“有事說事,沒事走人!我不想有公安局的人來找麻煩!”
“堂堂風流邪少,也會怕公安局的人麼?”張逸傑盯着他,哂笑道。
“放肆!”唐風拍案而起,迎着張逸傑的目光,他的眼睛,忽然變得凌厲起來。
“放肆的是你吧!”張逸傑不爲所動,泰然自若。
此時此刻,整個房間,頓時陷入沉默中,兩個青年,一邪氣凜然,一個挺拔傲然,於無聲中,逼視着對方。
一時間,空氣仿若凝固,壓鬱而窒息。
兩人隔着一張桌子,仿若,相隔在兩個世界。
話不投機半句多,恰如此刻。
時間緩緩而過,也不知道過了一瞬間,還是過了一個世紀,唐風的嘴角忽然動了,蕩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這時,空氣開始流動起來。
“張逸傑,你知道你爲什麼會落得如此下場麼?”唐風笑了,坐回原來的位置。
“爲什麼?”張逸傑沉聲問道。
“你太認真,太執着了!”唐風拿起杯子,給張逸傑滿上一杯酒,遞到他面前。
“認真有錯?”張逸傑接過杯子,皺眉道。
“自然沒錯!”唐風搖搖頭,“不過工作嘛,盡心就好!你太認真了,會有人猜忌你!”
“這點道理你還不明白嗎?”唐風繼續說道,“就像辦事送禮一樣,人人都送,你不送就是不懂事了,說輕一點,就是不懂人情世故,說重一點,就是不識時務!”
“放屁!”張逸傑怒不可遏,把杯子定在桌子上,“不同流合污還成另類了人人喊打了?成不識時務了?我們做公安刑警的,不作爲,不冒險,也不敢抓賊,難道就天天等着打卡上下班?”
“所以,你現在成了嫌疑犯!”唐風攤攤手,“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昨天晚上,我看見,你從海天酒店走出來!”張逸傑一字一頓,“我想知道,你有沒有我老婆的線索!”
“你找老婆,找到我這裡來了?”唐風驚愕,“你不會以爲,你老婆是我拐跑的吧,我雖然喜歡美女,但絕對都是單身女人,不會睡別人的老婆!”
“我說過了,我知道你是誰!我更知道,你去海天酒店幹什麼!”張逸傑說神色不變,他何嘗聽不出來,唐風是故意刺激他。
“哦?”唐風似笑非笑,“那你說說,我去幹嘛了?”
“哼!”張逸傑冷哼一聲,他不再多言,從兜裡,掏出一張照片,扔在桌子上。
“你!”唐風臉色突變,撲騰一聲,站了起來,“說,這張照片,你從哪裡得來的?”
“檔案室!”
張逸傑坐了下來,擡起酒杯,輕呡一口,“我真的想到,原來,我們是兄弟!”
“兄弟……”唐風把照片拿起來,他的手在顫抖,一直以來,他都是玩世不恭的模樣,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一般,但今天,他失態了。
他看着照片,他的眼睛,漸漸赤紅起來。
“靈兒!”唐風的手,從照片上撫過,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溫柔。
照片上,是一對男女,男子俊郎非凡,風流倜儻,正是唐風本人,他的懷裡,是一個清秀女子,她一身白裙,如同一朵白蓮花,聖潔而清雅。
如果吳志遠在此,一定會認得這個女人,因爲,她和陳曦太像了,不是她們的容貌,而是他們有着近乎一模一樣的氣質,空靈淡雅,清麗脫俗。
她的照片,吳志遠在一個地方見到過:楚雄的客廳裡。
她不是別人,正是楚雄的女兒,楚靈。
半年前,她參加一場宴會,最後,慘死於一個酒店的大牀上。
被人生生折磨而死。
她是唐風的女人!
“沒想到,你會有靈兒的照片!”
唐風收斂了笑容,小心翼翼,把照片裝進兜裡,“既然,你認可我這個兄弟,那把你的來意明說了吧!”
“還是那句話,你從吳雨蝶那裡,得知我老婆的線索沒有!”張逸傑沉聲說道。
“我都還沒開始接近她,怎麼會知道?”唐風低聲說道。
“你們上過牀!”張逸傑聲音木納而刻板,“你可以利用這點!”
“你過分了!”唐風陰沉着臉,“在靈兒面前,不允許提這種事,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你現在知道心痛了?”
張逸傑冷聲說道,“她出事的時候,你在哪裡?在別人的酒會裡,還是在別的女人的牀上?風流邪少?風流個屁,敗類!”
“你!”唐風的臉色一變再變,指着張逸傑,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兩個月以前你在四川!”
張逸傑瞟了唐風一眼,“楚靈出事後,你從此一蹶不振,四處遊山玩水,恰好遇到大地震,不過,你以爲在災區救幾個人,就可以贖罪了麼?不!”
“住口!”唐風目呲欲裂,一拳砸在桌子上。
“其實,你和吳志遠一樣!”
張逸傑搖搖頭,“陳曦和楚靈也有着相同的氣質,不同的是,吳志遠越來越走遠了,你卻沒有變,你依然在盡職盡責,這本來是好事,我不希望你變成他!”
“你以爲,我會被仇恨矇蔽眼睛?會公報私仇??”唐風無力坐下,情緒慢慢緩了過來,“你不是來打聽於靜的線索的,你是來開導的我的,我他媽的需要你來開導我?”
“我說了,我們是兄弟!”張逸傑認真說道,“永遠不要忘記初衷,不要忘記當初的誓言,不論何時何地,不要違背原則!”
“原則?”唐風冷笑道,“你有原則,你現在成什麼樣了?老婆丟了,人人喊抓,原則?”
“聽不聽,隨你!”張逸傑搖頭,“說吧,吳雨蝶今早對你說什麼了?”
“這你也知道?”唐風眉頭一挑。
“有個人告訴我的!”
張逸傑說道,“你還真以爲,我是嫌疑犯了?你是什麼人,我就是什麼人,還不明白?”
“兄弟……”唐風目光閃動着,隨後,他的眼睛,發出一絲光彩,漸漸地,越來越亮,“她叫我把餘多多找出來。”
“嗯?”張逸傑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你知道那晚在和諧大道上,是誰把我們救走麼?”
“不知道!”唐風搖頭,“當時那輛車忽然衝進來,太快!沒看清!”
“是你以前的準岳父大人,鴻運賓館的老闆,楚雄!”
張逸傑擡起杯子,把杯中酒一口喝了個乾淨,“當時,吳志遠也在,餘多多也在,楚雄還邀請過餘多多去他那裡坐坐!”
“你說什麼?”唐風咬牙切齒,不敢置信。
“我的意思是,你要找餘多多,就先去找你以前的那個準岳父大人,他一定知道餘多多的線索!”
張逸傑站起來,看了唐風一眼,也不管他心裡作何感想,“這件事,你去最合適不過了!”
“是麼?”唐風慘笑一聲,“先是自己的父親,現在,又是自己以前的準岳父大人,你們當我的心,是鐵做的麼?要是靈兒在天有靈,會不會怪我!”
“哎!”張逸傑站起來,輕拍一下唐風的肩膀,往門外走去,“世人都說婺城雙少,一個好酒,一個風流,卻不知,邪少僅獨愛一人!世人都看錯了你!他們根本不知道,那個人不在了,你的心跟着死了,從此,風流邪少枉風流!”
“紅顏殤,從此花下不風流!”
“靈兒,這是我當初在你墳前說過的話!”唐風仿若沒有察覺張逸傑的離去,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拿出來,看着照片上,那清麗淡雅的容顏,他一下癡了,“靈兒,我一會兒就去看你了,拖了這麼久,躲了這麼久,你會怪我嗎?”
風繼續吹,帶着點點哀傷,由南而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