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浩浩蕩蕩,流向遠方。江畔遊客絡繹不絕,歡聲笑語。有一道身影穿梭於人羣中,像一隻孤魂野鬼,落寞而蕭瑟。
吳志遠失魂落魄,遊蕩於長江邊上,心裡悲痛而無力。他永遠忘不了,黃麗滿身的傷痕累累!他永遠忘不了,她臨死前那道悽婉的笑容!他更忘不了,她如百靈鳥的聲音:小男人,死在裡懷裡,這樣你就可以記住我了!
無法忘記!怎能忘記?
對於黃麗,吳志遠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女人,她如同荒漠中的一池甘泉,滋人心脾。然而對他來說,她只是他心中的一處驛站。他們在一起不談過去,不思未來。直到她在他懷裡香消玉損,身體慢慢冰冷,他才發現,她早已經成爲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印在他的靈魂裡。
他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去,卻無能爲力,他甚至不能爲他收屍!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幫她閉上眼睛,讓她躺在冷冰冰的牀上。他把手中的槍放在她手上,抹掉自己來過的痕跡,悄然無息的離開。
吳志遠攤開手掌,手心裡還有淡淡的血紅,那是她的血。他緩步走到岸邊,把手放進水裡,那片血紅融入水中,慢慢淡去,如同她的生命,隨着滔滔江水,漸行漸遠,流向遠方,最後無影無蹤……
“小曦跟着我,小曦被綁。小勇跟着我,小勇受傷。黃麗姐才認識我幾天,就死於非命!我他媽的就是個災星!”
吳志遠捧起一掌江水,用力拍打在自己的臉上,深吸一口氣,消失在長江岸口……
渝城市公安局,張逸傑與王健倆人剛回到辦公室門口,一道嬌小的身影便向他撲來,直接掛在他身上。
“警察叔叔,我爸爸媽媽來接我回家了!”小囡囡脆生生地說道。
張逸傑抱着小囡囡,壓鬱的情緒消散了許多,順着囡囡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對青年男女,大概三十左右歲,正向他迎過來。除他們二人之外,辦公室還有兩人,楊青雲和於靜。
“張隊長,真不知道怎麼感激你們纔好……”開口說話的是小囡囡的母親,然而她花還沒說完,就被張逸傑打斷。
“職責所在,不用客氣!”張逸傑把小囡囡放下來,交給她父親,“我聽囡囡說,她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你們夫妻二人吵架。夫妻之間磕磕絆絆是避免不了的,但爲人父母,得有擔當,不要因爲有點矛盾,就牽連到孩子。囡囡你們帶着回家吧,最近犯罪分子活動猖獗,以後注意,別讓她放學一個人回家了!”
“知道了……”囡囡的爸爸點頭道。
張逸傑不再理會他們夫妻二人,徑直走到楊青雲旁邊,毫不忌諱旁邊有人,直接開口問道:“楊局,那些姑娘重新做筆錄了麼?”
“嗯!但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楊青雲搖頭。
“難道救她們的人的長什麼樣不知道?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張逸傑眉頭一皺。
“張隊長,不是我們不想說,是真的看不清他們什麼模樣,那裡本來就暗,他又背對着燈光。更何況,姐妹們當時擔驚受怕,都不敢擡頭,在加上離得遠。我只知道是兩個人,而且應該很年輕。”說話的是於靜,她頓了一下,看了小囡囡一眼,“那人殺氣很重,當時只有囡囡敢挨着他!”
張逸傑不由得轉頭望小囡囡一眼,柔聲道:“囡囡,你不是要我幫你找到你的那位大哥哥嗎?能告訴我他什麼模樣嗎?”
“大哥哥很高大,很帥!”囡囡用力點頭,不假思索就開口。
張逸傑笑了,繼續問道:“還有別的嗎?比如說他穿什麼衣服,是長頭髮還是短頭髮,是胖是瘦。”
小囡囡眼珠轉動着,搖搖頭。
“你不告訴我,我可沒辦法幫你找到你大哥哥嘍?”
“囡囡只知道大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哥了!”小囡囡撲閃着大眼睛,靈動而可愛,“大哥哥告訴囡囡,他會帶着那個漂亮的姐姐一起去成都看我的。大哥哥還告訴我,警察叔叔是好人,不會兇囡囡的。警察叔叔,我可以回家了麼?”
“好,囡囡回家!”張逸傑看出來了,小姑娘一定知道那人面貌特徵,只是不肯說,但他不想問下去了,他於心不忍,怕對小女孩造成心理陰影,這事只能以後通過她父母,慢慢的引導。
“帶他們去辦手續,讓他們回家吧!”張逸傑對身後的王健說道。
“警察叔叔再見!”小囡囡對張逸傑揮揮手,爸爸媽媽一左一右,牽着她的手,砰砰跳跳,漸漸消失在張逸傑眼前。
張逸傑輕嘆一聲,對於靜說道:“於嫣的屍體已經送到火葬場了,我親自帶你過去,看她最後一眼,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她的樣子……”
“嗯!”於靜只是輕輕點頭。
“楊局,這邊勞煩你辛苦了!我陪她去一趟!”
“好!去吧!”楊青雲揮揮手,笑着說道。
張逸傑二人離開後,楊青雲收斂了笑容,眼神變得深邃起來,自言自語道:“年輕人始終還是年輕人吶!”
天陰沉沉的,如同一張餘怒未消的人臉,俯視着蒼穹大地,整座渝城,煩悶無比。
於靜隨張逸傑來到火葬場,剛一下車,一陣風襲來,她打了個冷顫。當她推開那扇漆黑的大門,她看到,這是一個幽暗的房間,陰冷而沉寂,除了兩個面色木納的工作人員,那裡,還躺着一具屍體。
“去吧!於嫣在那裡!”張逸傑拍拍她的後背,輕聲說道。
於靜看了張逸傑一眼,點點頭,一步步朝於嫣的屍體走去。
咚!咚!咚!她的腳步聲輕緩而有力,迴盪在幽暗的房間裡。終於,過了很久,她來到了於嫣身邊。於靜再次看了張逸傑一眼,只見他點點頭,一咬牙,她掀開了蓋在於嫣身上的白布。
“啊!小嫣!怎麼會這樣!”於靜驚叫一聲,踉蹌幾步,差點癱軟在地上。
她看到,於嫣的頭上有個洞!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張逸傑急忙扶住她,嘆聲道:“她被車子碾過,身體滾了幾圈,頭撞到鋼管上。我們已經找最好的化妝師給她化妝了,但是……”
於靜再次來到於嫣身邊,顫抖着右手,摸向那張慘白且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她感覺到,很冰冷,冷得讓她心顫。
“說幾句致詞吧!就當爲她作個送別儀式!”張逸傑握着她的手,柔聲說道。
於靜看着於嫣,目露懷念之色,說道:“一直以來,你在我們村裡,十里八鄉,都是最漂亮的,我只能跟在你後面轉,沒想到死後,你卻是這個模樣。
很多人說,你是個妖精,到處勾搭男人。很多人說,你是個花瓶,華而不實。也有很多人說,你不過是夜場上的三陪女郎,是男人的玩具,是妓 女。然而對我來說,你始終是我的好姊妹,是伯母眼中乖女兒,是小孩眼中最漂亮最善良的大姐姐。小嫣姐,安心去吧,希望另一個世界不再寒冷,希望你在那裡過得快樂幸福!”
於靜剛說完,兩個工作人員就面無表情地走過來,把兩條黑色的帶子分別綁在於嫣的前胸與小腿上,在於靜不捨的目光中,把於嫣的屍體推進火化間。
於靜怔怔地看着,她知道,這是永別了。於嫣身影在她眼中,越來越遠,直到她的屍體被推進了火化爐,最後消失不見。
“嗚嗚嗚!”於靜終於忍不住,撲倒在張逸傑的懷裡,大哭起來。
“去接待室吧!那裡明亮點!骨灰一會兒就出來了!”張逸傑輕拍着她的背,想安慰幾句,又不知道如何說起。
兩人剛來到接待室,便看到王健急匆匆地跑過來。
“你休息一會兒!”張逸傑扶着於靜坐下,便來到王健身邊,示意他說話。
“張隊,剛剛接到消息,鴻運酒店又發生命案了,死了三個人!”王健在張逸傑耳邊沉聲說道。
“又死人了麼?”張逸傑揉揉眉心,感覺頭痛欲裂,但轉瞬之間,目光又堅定起來,“不管是誰,我發誓,一定將你繩之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