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麼？”
盯着對面的長髮男子，吳志的目光忽然凌厲起來。他一字一頓，他的聲音，也在瞬間，變得冰冷無比。
此時，他百分之百肯定，這個人，已經認出他。
這不是好事，一旦處理不好，後果不堪設想，他的計劃將完全泡湯。
“我……”長髮青年脖子一縮，頓覺得頭皮發麻，汗毛倒豎。
他有一種感覺，現在盯着他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魔鬼，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
他也百分之百肯定，此人，就是警方一直追捕的一級通緝犯，吳志遠。
他怕了，徹底怕了。
這是死亡的味道，他聞得出來！
“說！”吳志遠低喝，已經不耐煩起來。
“遠哥……”陳曦攥緊吳志遠的手，輕聲呼喊。
她知道，遠哥已經起殺唸了！
“我想要你的故事！”長髮青年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現在的情況，不允許他遲疑不決。
事到如今，他不能退縮了，他清楚一點，要是自己閃爍其詞，他，真的會死。
“我受夠了！”長髮青年繼續說道，“受夠了在街邊賣唱，沒人喜歡我，沒人喜歡我的歌，儘管我很努力，儘管的我吉他彈得很好，但完全沒有得到一分尊重，人人都把我當成臭要飯的，被人討厭無所謂，最讓我受不了的，是被人無視……我要做大人物！”
吳志遠聞聲，和陳曦對視一眼，不由得錯愕。
這是個瘋子！
“你要做大人物，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吳志遠漠然問道。
“當然有關！”
長髮青年正色道，“你可是傳奇人物，我專門蒐集過你的資料，你做哪一件事不是驚天動地？你們可能不知道，你的事蹟，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有人說你該死，有人說你是好人，已經爭論不休……你的故事，能讓我一舉成名，我要把你的故事寫出來，寫成一本書，讓世人清清楚楚的認識你！你，不是壞人，你是英雄！”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隻過路的鬼！”吳志遠嘲諷道。
“安城，有人發了一個帖子爆料，你做的一切，全是被逼無奈，你是殺人了，殺的全是人販子，毒販子，沒有一個好人！”青年說着，目光落在陳曦身上，“那帖子還說，你是正義的代言人！”
“安城？帖子？”吳志遠心裡一震。
“是！”長髮青年點頭，“這個帖子，剛發出來，點擊量瞬間破十萬，評論更是不計其數，不過，不到半天，被刪了……聽說，警方已經介入調查！但我相信，這帖子說的多半是真的，從你被通緝那天起，我已經關注此事，沒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你們……”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蠢，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越是危險！”吳志遠說道，“你可能會死！你這是在賭命！”
“人固有一死，不是嗎？”
長髮青年笑了起來，“與其活得窩囊，不去索性賭一把，其實，這個世界，誰不是在賭？有人爲了錢財，背信棄義，有人爲了利益，傷風敗俗，我爲了成名，賭一賭，有什麼不行？機會就在眼前，我怎能錯過？再說，我不是那種沒有底線，不知廉恥的人，我會把你的故事，真實寫出來，是非公道，自有人說……”
“你不是知道很多嗎？”吳志遠說道，“何必冒險見我？”
“新聞上，網上說的，都是別人！”青年搖頭，“哪有本人親口說的感受來得深，那些事，人云亦云，只是跟風罷了，能知道什麼？我寫出來的東西，能打動人麼？我想要你的故事，真實的故事！
青年說着，激動起來：“一個傳奇英雄，一個絕代佳人，他們本來就是天作之合，又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他們的故事，一定能打動人心，不要說他們和罪惡團伙爭鬥，不要說他們又一次次地，逃過警方的圍追堵截，單說他們的愛情，就可以讓無數人動容！我是做不成英雄了，但我可以做一個英雄成長的見證者！”
“你真的想聽？”吳志遠忽然笑了。
“想！”長髮青年重重點頭，“我不會記錄下來，我只會記在心裡！”
“好！”吳志遠點頭，看了一眼手錶，“我還有半個小時，記住，聽着就好！”
吳志遠說着，將長髮青年的酒瓶拿過來，仰頭猛灌一口。
沉默半晌後，看了陳曦一眼，一抹柔色閃過，他悠悠開口：“我們的故事，是從見到她的那天開始，我還記得，那時，正是黎明，晨曦初現……我還記得，她當初在一堆廢墟之中，她穿着花邊霓裳，挽着花帕子，她昏迷過去了，我一直喊她，揹着她，走了好遠，好遠，我們一起……”
在吳志遠沙啞而低沉聲音中，時間緩緩而逝。
不知不覺，他手裡的二鍋頭，已經喝得乾乾淨淨。
陳曦悄然坐在一旁，眼睛已然變得通紅。
許久，吳志遠緩緩將酒瓶放下，他們的故事，也說完了。
一時間，餐桌兩邊，歸於沉寂。
“你果然是爲了她，你果然是真英雄！”長髮青年打破沉默。
此時此刻，他心裡起伏不定，太震撼了！
甚至，他有一種衝動，希望那個人，是自己。
“故事我已經說完了！”吳志遠說道，拉起陳曦的手，站起身來，“記住，你沒見過我！”
“兄弟，等下！”長髮青年攔住其去路。
“還有事？”吳志遠皺眉。
“不是……”長髮青年乾笑一聲，“我想請教一下兩位，我這本書，用什麼名？我想過了，我是傳奇，疤面煞星都挺好，但又覺得不合適，而且這些都是電影的名字……”
“這是你的事情！”吳志遠說道，“你想當一個暢銷書作家，怎麼寫，你自己斟酌，但，你記住了，她是無辜的！”
“我知道了！”忽然之間，青年眼睛一亮，低呼起來，“一念原罪，怎麼樣？”
“可以！”陳曦終於開口。
“小曦……”吳志遠搖頭，苦笑起來，“我做的事情，可不是一念之間！”
“我知道！”陳曦嫣然一笑，“但你不是原罪，貪婪纔是原罪！”
“好，那就叫一念原罪！”吳志遠大笑起來。
“我還想請求一件事情！”長髮青年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陳曦，現在，他深刻知道一點，與其和這個煞星說，不去指望這個仙女一般的女人，她的話，對他影響太大了。
“我想用開陽這個筆名！”
“哦？”吳志遠眉頭一揚，“爲什麼？”
“這是你的本名，不是嗎？”長髮青年興奮說道，“這樣就更具有傳奇色彩了！”
“好！好好的寫！”拉着陳曦的手，吳志遠邁開腳步，“某一天，你的書出版了，我還活着的話，我會看的，早餐錢，你幫我付了！”
青年心裡震動。
他還活着？什麼意思？
難道，他會死嗎？
在他紊亂的思緒中，那一對男女，他們的背影，已然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希望，有一天，你能看到我的書出版！”長髮青年喃喃自語，隨着那對男女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他的眼睛，也變得黯然起來。
“這個年代，沒有英雄成長的土壤，可惜了！”
……
“遠哥，爲什麼要答應他？你不怕他出賣你嗎？”
“他不會，要不然，他太渴望成名了，想要得到尊重，更何況，此人有真才實學，這無疑放大了他這種渴望的念想，再說，這個世界上，總得留下點東西，留下一點存在的痕跡，不是嗎？”
大街上，她挽着他的手，迎着太陽升起的方向而去。
陳曦滿是擔憂。
“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陳曦忽然停住腳步，“什麼你如果還活着？”
“我隨口一說罷了！”吳志遠咧嘴一笑，“我們找一個沒有知道的地方，安定下來，在人們心裡，我活着與死亡，沒有區別，重要的是，我們有彼此！”
“真的？”陳曦狐疑，“你不騙我？”
“我哪裡敢騙你！”吳志遠伸出手來，整理一下她的藍色小禮帽，“我怕你不要我啊！”
“那就好！”陳曦心裡一鬆。
她一直焦慮，總有一天，遠哥會理她而去。
這種焦慮，從離開江南，或者說，從林楓被抓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了。
儘管，遠哥一直保證，他會一直守在她身邊。
但，隨着一次次的逃過警方的追捕，一次次地遠離家鄉，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只是，她不想提罷了。
就算去大草原又如何？那裡地廣人稀，但未必真的能安居下來。
她不願多想，她害怕那種感覺。
好在，他現在還在。
“你不是說，一直想見嫂子嗎？”吳志遠說道，果斷岔開話題。
“嫂子可是溫柔賢淑，美麗大方，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就怕她不喜歡我！”陳曦低聲說道，“誰會喜歡一個瘸子！”
“什麼話嘛！”吳志遠不滿起來，“我家小曦，可是天之嬌女，誰比得過？放心把，嫂子一定會喜歡你的！”
“就你會說！”白了志遠一眼，陳曦說道，“你忘了小秋夢了嗎？”
“切！”吳志遠撇嘴，“那不是人，是妖孽，哼，當心以後嫁不出去！”
“你還別說，以她的心高氣傲，還不一定有人能入她的眼！”陳曦說道，“好不容易喜歡一個，又……”
“放心，我們家女兒，絕對比她厲害！”吳志遠拍着胸脯說道。
“我喜歡兒子！”陳曦說道。
“還是女兒好！”志遠爭辯起來，“女兒乖巧，孝順，嗯，最重要的是，這個世界，不止她葉秋夢……”
“我要兒子！”陳曦打斷志遠的話，雙目炯炯，盯着志遠。
“好，聽你的！”吳志遠摸着鼻子，不敢說了。
“其實，無論男孩女孩，只要是我們的孩子，我都喜歡！”陳曦噗呲一笑。
她不知道遠哥爲什麼這樣，特別是，最近這幾天，極爲執着，非得生一個女孩不可。
“前面是車站了！小曦，我們走，離開這裡！”
“我們永遠都不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