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對不住了！我別無選擇！”
吳志遠一隻手緊箍着林浩天，一隻握緊一支鋼筆，頂住他的喉嚨。
這支筆，正是方纔林浩天給吳志遠做口供的，他萬萬沒想法，這支筆，現在成了挾制他的利器。
吳志遠的動作太過突然，也太過快了，他根本反應不及。
“小子，這樣做，你想想後果！這裡是公安局，有成百上千個警察，你逃得出去嗎？”林浩天沉聲道。
“我知道這裡是公安局，我知道這裡有很多警察，甚至有很多神槍手，我只要一走出去，就有可能，被人一槍爆頭！”吳志遠堅定地說道，“但，我不能被困在這裡，不能坐牢，我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我別無選擇！”
“小子！你這是在賭命！”林浩天冷聲說道，他現在終於徹底知道，他勸不了吳志遠了。
也許，從他一走進來一開始，吳志遠就算計好的了。
“是的，我在賭！賭您是項雲飛的老師，他不敢拿你冒險！”吳志遠面無表情，此時此刻，冷靜無比，“有她在我心裡，就算是死，我無所畏懼！”
林浩天默然，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的心，也慢慢沉入谷底。
單調的房間，單調的顏色，壓鬱而窒息，這裡，沒有風，只有一顆緩緩平復的心跳聲。
吳志遠心無雜念，他躲在林浩天身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緊閉着的房門。
他在等，等風來！
“砰！”正在這時，房門被人暴力蹦開，兩個特警衝進來，舉着槍，對準吳志遠。
這兩個人，他認識，正是押送他到公安局的其中之兩人，到此之後，他們一直守在門口。
吳志遠的目光，卻落在他們身後，一箇中年男子身上。
他揹負着雙手，緩緩而來，他的身後，同樣跟着一羣警察。
“吳志遠，現在，馬上，給我放了林老，我只當你是一時糊塗，可以既往不咎！”項雲飛陰沉着臉，沉聲道。
“退開！讓我走！”吳志遠面無表情，他的頭，此時此刻，已經躲在林浩天后面。
“你走不掉！”項雲飛搖頭，不爲所動。
“退開！”吳志遠大吼，眼睛開始赤紅起來。
“我說了，你馬上放了林老，我既往不咎！”項雲飛說道，“你只要肯配合我，我保證，很快就把陳曦救出來，別冥頑不靈！我不會和你談判，你只有一條路可走，放了林老，與我合作！”
“我只相信我自己，不會相信任何人，特別是警察！你們只在乎破案，在乎功與名，何曾在意過一個在你們眼裡微不足道女人的生與死？”
“你很清楚，你走不出去！”
“我說，通通給我退開！”吳志遠吼道，他的手，微微用力，筆尖刺進林浩天的皮膚，有一滴鮮血，滲了出來。
項雲飛目光急劇收縮，臉色突變。
“退開！”終於，項雲飛咬牙道，他大手一揮，一馬當先，退出門口，那兩個特警，也隨之退出房間。
他不敢賭，因爲那個人是他的老師，他不敢拿老師的性命開玩笑。
吳志遠的手段，他一清二楚！
他絕對做得出來，而且，他有絕對的能力，他做得到。
然而，他退出房間很久，卻見到吳志遠依然站在原地，沒有動。
“怎麼，不是讓我退開麼？我退開了，給你讓出一條路了，怎麼現在不敢出來了？”項雲飛嘲諷道。
“你拿我當白癡不成？”吳志遠寒聲道，“這門口兩邊，都有人，還有，我對面一點鐘方向的窗口，有狙擊手，十點鐘方向，正對面，十二點鐘方向，也有！”
“死亡的味道，我，聞得出來！”
吳志遠一字一頓地說道，他握進了手中的鋼筆，“通通給我撤掉，否則……”
“撤了！撤了！”項雲飛大喝一聲，揚起手，擺了一個動作，他盯着吳志遠，眼睛裡，陰寒無比。
“你也給我退開！”吳志遠的聲音平靜下來。
“你！很好！哼！”項雲飛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小吳，你這輩子，完了！”正在這時，林浩天睜開眼睛，痛心疾首。
“走吧！”吳志遠神色漠然，推着林浩天，往門外走去。
他的腳步，不急不緩，沉穩而有力，每向前一步，他都警惕萬分。
他不敢掉以輕心，因爲，這裡，是公安局。
他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終於，他來到門口。
這是一條走廊，二十餘米，左邊通往另一棟樓，右邊，卻是電梯口，此時此刻，走廊上，都是警察，項雲飛正在右側，距離他處，五六米遠。
他的路，被堵死！
吳志遠目光一凝，他深吸一口氣。
“通通把槍放下，後退！”吳志遠大喝。
他本想從這裡跳下去，然而，這是九層，跳下去，他必死無疑！
“吳志遠，你別得寸進尺！”項雲飛的臉色陰晴不定。
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點！
“我懶得跟你廢話！”吳志遠的手再次用力，筆尖深深刺進林浩天脖子，此時此刻，林浩天脖子上的血，已經染紅了他的白襯衫的衣領。
林浩天眼中，露出悲哀之色。
這件衣服，是新買的，只爲見吳志遠。
沒想到，事態會發展成這樣。
“退了，退了！通通給我退了！”
項雲飛怒吼，隨着他話音剛落，所有的警察，都放下槍，退了出去。
整條走廊，除了吳志遠和林浩天，只剩下項雲飛一人。
“吳志遠，放了我老師，我來替換他，給你做人質！”項雲飛沉聲說道。
“你做人質？”吳志遠冷笑，“你做人質了，我立馬就會被狙殺！讓開！”
“好！好！”項雲飛咬牙切齒，他當警察這麼多年，從未如此憋屈過。
然而，他別無辦法！
他有九分把握，一槍狙掉吳志遠，保證老師安然無恙。
但他不想讓吳志遠死！
更重要的的是，他的把握，是九分，不是百分之百，他不敢冒險。
要是老師有個三長兩短，他一輩子將要在悔恨之中度過。
毫無疑問，吳志遠猜透了他的心思，算準了他不敢妄動。
若是換成別人做人質，包括項雲飛本人，吳志遠絕對沒有機會！
因爲，這裡，是項雲飛說了算！
也只有他，壓得住所有的情緒。
看着項雲飛把槍掏出來，放在地下，吳志遠再不停留，推着林浩天，快速穿過走廊。
他來到電梯口！
“吳志遠，我可以放你走，但請你別傷害我的老師，否則！”項雲飛喊道。
吳志遠默然，沒有說話。
正在這時，只聽咣噹一聲，電梯開了。吳志遠挾着林浩天，走了進去。
“咣噹！”電梯門，再次緩緩關上。
整個世界，仿若全部安靜下來。
兩人沒有說話，隨着電梯慢慢往下，一層又一層，顯示器上，從9跳到8……7……6……
吳志遠不由得一陣恍惚，他仿若往深淵中下墜，如同那個夢一般。
“咔！”這時，顯示器上，數字變成1。
吳志遠驀然驚醒，此時此刻，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個魁梧的青年，出現在吳志遠二人面前，他的身後，同樣有大批警察。
“孫宇，讓開！”吳志遠沉聲道。
“吳志遠，有我在，你別想逃！”孫宇舉着槍，絲毫不讓。
“讓他走！”一聲大喝傳來，這時一個儒雅的中年男子。
“劉副局長，你！”孫宇急吼道。
“散開！”劉天峰沉着臉，再次喝道。
“散開，讓他走！”孫宇心有不甘，但命令他不得不服從，大手一揮，讓開一條路。
吳志遠沉吟片刻，目光從一干警察的臉上掃過，他的身姿，漸漸挺拔，再不遲疑，他挾着林浩天，沿着一干警察讓開的道路，踏進公安局廣場。
正在這時，項雲飛的身影，悄然來到孫宇身邊。
幾乎所有的警察，目送着吳志遠鑽進一輛警察，目送着那輛警別，大搖大擺地，衝出公安局，沿着落日大道，漸行漸遠。
“局長，就這麼讓他走了？不追？”
孫宇終於忍不住，對着項雲飛大吼起來。
“我倒是讓你去追吳雨蝶和唐風，人呢？追回來了嗎？”項雲飛瞥了他一眼，“所有人都原地待命，我去把我老師追回來！”
“項局，不行！”劉天峰攔住他。
“人多去了，我怕他狗急跳牆！”項雲飛拍拍劉天峰的肩膀，“現在大家的情緒都不穩，這裡，暫時交給你了！”
項雲飛說完，鑽進一輛車，追了出去。
……
夜色茫茫，落日大道上，一輛警車極速轉彎，往城北而去。
車裡，林浩天在開車，吳志遠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我當兵這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被人挾持，用一支筆！也是我近十年來，第一次流血！”林浩天終於打破沉默，慘笑道。
吳志遠沉默，此時，那支鋼筆，他早已經扔掉了。
他不知道說什麼，他現在，心裡滿是愧疚。
這是他最敬重的人，他一向視這個老人爲長輩，換句話說，這是不孝！
“你覺得，你這樣做，真的對嗎？”
林浩天再次問道。
吳志遠再次沉默。
“嘎！”突然，林浩天一個急剎，警車在一個三岔路口停了下來。
“警察暫時沒追來，你就在這裡下吧！”林浩天說道。
“這裡！”吳志遠目光一閃，這個三岔路口，前不久，劉天峰親自帶隊在這裡圍捕餘多多，幸虧得百事通暗中送了一把車鑰匙，餘多多才得以逃走。
然而，這個路口，有一個女人，在這裡倒下了，永遠沒有站起來。
“您老保重身體！”吳志遠聲音沙啞，深深地看了林浩天一眼，走出車外。
“小子！”林浩天大聲吼道，“以後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不要迷失了本心，你好自爲之！”
“首長！”吳志遠身體一顫，他知道，這一別之後，恐怕，再也難見到這個老人了。
吳志遠轉過身來，忽然跪下，砰砰砰地，連磕了三個響頭，他擦乾眼淚，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哎！”林浩天嘆了一聲，全然不在乎脖子上的血跡，“小子，就算你真的找到陳曦那丫頭，這輩子，註定要躲躲藏藏，顛沛流離，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他話音剛落，一盞車燈，照亮了他的後視鏡。
“老師，您沒事吧！”項雲飛跑過來，焦急問道。
“小傷，那孩子，沒想傷害我！”林浩天無所謂地說道。
“是麼？”項雲飛看着自己的老師，神色複雜，“我本不該讓你去見吳志遠的！”
“都說了，我沒事！”林浩天笑着說道。
“我的意思是，您，在部隊裡面，是散打王！”項雲飛用力甩甩頭，轉身走進自己的車裡。
“什麼意思？”林浩天一楞，隨後反應過來，怒道，“混賬，你是說我是故意讓那吳小子挾持住的嗎？幫助他逃跑嗎？”
“可是你不知道，我已經老了！”
……
城北，一棟孤樓中，吳志遠推開一道房門。
“夢然姐，我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