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城,世紀路,268號。
這是一棟公寓,安靜無比。
有一道挺拔的身影,悄然出現在公寓樓下。
一個人,一把槍。
唐風來了!
此時此刻,他心裡平靜無比,波瀾不驚。
儘管,他心裡清楚,這次任務,很危險。
因爲,除了張逸傑,他沒有任何支援。
只能拼死一博。
但,經歷過一次死亡,他已經明悟,他活着,只爲一件事,守護。
以前,任務只是任務,他心裡只想守護着一個人,楚靈。
然而,佳人已逝,誠如張逸傑所說,風流邪少枉風流。
而今,他知道了,他守護的不只一個人。
這是他職業,更是那個逝去的人兒的心願。
此時此刻,他毫無所懼。
“歡兒,這一次,我看你往哪裡逃!”
低喃一聲,唐風握緊槍把,摸上二樓。
很是順利,無驚無險,甚至,連一個守衛也沒有
唐風皺眉,身影卻沒有停留,直奔三樓而去。
來到三樓,忽然間,他,停住腳步。
一種強烈的煩躁感油然而生。
太靜了!
這棟公寓,仿若很久都沒有人踏足。
然而,此時容不得他耽擱與遲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一道門上。
“拼了!”深吸一口氣,唐風舉起槍來,化成一陣風,往那道門撲去。
“嘭!”唐風一腳崩開房門。
下一秒,整個世界,一陣死寂。
房裡,空無一人,根本不見歡兒的身影。
“噠!”
忽然,一聲輕響,打破了沉寂。
唐風的目光,也在這一刻,急劇收縮起來。
那是一隻小時鐘,秒針在不急不緩地跳動,只聽,又噠一聲輕響,那秒針,指到十二點方向。
“不好!”唐風大吼,想要撤退,卻已然來不及。
“轟!”一聲巨響,仿若震破了蒼穹。
那道挺拔身影,瞬間被滔天的火光淹沒,隨後,一層巨浪,如同海嘯一般,席捲而出,那道身影,也在巨浪中,猶如一片枯葉,被巨浪卷飛出來,重重砸在牆壁上,而後,生死不知。
“阿風!”
樓下,一個街口,張逸傑仰頭嘶吼。
看着三樓上的滔天火光,他更是目眥欲裂。
沒有絲毫猶豫,他拔出槍來,往公寓樓撲去。
此時此刻,他忘記了唐風臨走時的囑託,更忘記抓捕歡兒的任務,他腦海裡,只要一個想法,救唐風。
然而,剛邁開腳步,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咯咯咯,有意思!”手機裡,有嬌笑聲傳來,“張逸傑,別擔心,我用的量剛剛好,唐風死不了,我只會讓他生不如死!”
“歡兒,你在哪!”張逸傑怒吼,張目四顧。
“看到你驚慌失措的模樣,我很高興,非常非常高興,咯咯咯!”
公寓樓對面,一棟高樓大廈中,其三樓,有一道紅色的窗簾浮動。
那是一張冷豔無雙的臉。
她一隻手拿着遙控器,一隻手拿着手機,遙遙俯視着街上那道倉皇失措的身影。
她笑了,一笑之間,風華絕代。
“警察?咯咯咯!”歡兒幽幽說道,“張逸傑,在湘西不是追我追得很緊麼?你不是一直想抓我麼?來呀,對面大廈,我等你,記着,三樓呀!”
話剛落,她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冷冽起來。
“混賬,我是想將你們兩個一併收拾的,沒想到只有一箇中計,也罷,劉偉只是一顆棋子而已,你們以爲我派他去藍氏,是爲監控藍衣?不,我沒有這麼膚淺,我只是利用他把你們兩個引出來,我知道你們會找他,至於藍衣那裡,我另有其人,慢慢的玩,我要讓他膽戰心驚,這樣纔有意思……”
歡兒說着,拔出槍來,拉響了槍栓。
“歡兒,出來,我要你的命!”正在這時,二樓梯間,傳來一聲暴喝。
“可惜了,在湘西你就應該殺了我,現在你沒機會了,你知道我剛纔想什麼嗎?一頭暴怒的猴子,我是耍猴人!”歡兒面色如霜,直接守在樓梯口。
忽然之間,樓下拐角處,一道黑影閃過。
“砰砰!”
兩人對轟一槍,火花四濺。
歡兒冷笑,往四樓跑去。
“不抓到你,我誓不罷休!”張逸傑在樓梯口翻滾一圈,雙目赤紅,突上三樓。
“張逸傑,你知道我爲什麼高興嗎?”四樓樓梯口,歡兒的聲音傳來,“我喜歡你恨我而又拿我沒辦法的樣子!咯咯咯!”
“混賬!”
兩人再次在樓梯間對轟一槍。
撕罵中,樓梯間,槍聲四起。兩人一追一逃,不知不覺,來到天台。
這裡,不多不少,六十六層。
兩人終於正面相遇,狂風中,默然對峙。
“你無處可逃了!”半晌,張逸傑把槍扔掉,一步步往前走去。
“是麼?”歡兒嫣然一笑,“遊戲剛剛開始呢,還早着呢!”
“嗯?”張逸傑眉頭一挑。
“我剛纔搞錯了!”歡兒輕聲說道,“我不應該告訴你唐風沒死的,那樣就更意思了,我在想,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你到底要選擇抓捕我,還是救唐風呢?”
說話間,歡兒動了,在張逸傑驚駭的目光中,她轉身往前奔去。
“不要……”本能地,張逸傑呼喊一聲。
這時,那道紅色的身影,縱身一躍,從六十六層天台,跳了下去。
“不對!”張逸傑長嘯一聲,準備邁開腳步。
這時,只聽噗的一聲。
他看到,那道紅色的身影,猶如一隻火鳳凰,在空中飛翔。
“滑翔傘!”張逸傑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咔咔響。
“張逸傑,精彩的還在後頭呢,再見了,咯咯咯!”
嬌笑聲傳來,歡兒的身影,從兩棟大廈之間飛過,消失不見。
“啊……”
一聲怒吼,悲憤交加。
又一次,又一次讓歡兒逃了。
這次的線索,可是唐風拼命找來的,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身影,越來越遠。
更重要的是,這次之後,再找歡兒的線索,難上加難。
而她,會像毒蛇一般,隨時隨地從陰溝暗角里冒出來,咬人一口,置人於死地。
沉默半晌,張逸傑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突變。
“阿風!”
低吼一聲,張逸傑往樓下狂奔而去。
……
醫院,一條昏暗的走廊。
一道人影,攥緊雙拳,在一道門口來回不停地走動。
走着走着,時而,他會本能往門內看去,然而,除了急救室三個字,他什麼都看不着。
許久,有匆匆腳步聲由遠而近。
“怎樣?唐風怎樣?”
張逸傑來了,焦慮不安。
“還在搶救……”楊啓發顫抖說道,“風哥他……他可能活不過來了,這次!”
“轟……”張逸傑臉色一白,踉蹌幾步,只覺得全身無力,頹然蹲在牆角。
“爲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張逸傑問道,“其他人呢?爲什麼?”
“孫宇忍無可忍,去提審劉偉了……”
楊啓發說道,“其他人,說是要開會……”
“開會!”張逸傑慘笑,“前幾天,人人都誇唐風是英雄,個個圍着他轉,現在躺下了,那些人,竟然沒有一個人來,這就是英雄該有的下場麼?你也走吧,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就好!”
“張隊……”楊啓發聲音哽咽,卻不知如何是好。
“走!”張逸傑低吼一聲,抱着頭,蜷縮成一團。
“阿風……”
揪着頭髮,張逸傑痛苦萬分。
“我早該想到的,事情沒這麼簡單,我早該想到的,你那麼急衝上去,就是怕我有微笑,我應該阻止你的啊!上去的應該是我啊!”
“我哥呢,我哥在哪!”
正在這時,有兩道身影驟然而至。
這是一男一女,男子英俊瀟灑,女子雍容華貴。
藍衣和徐蕾來了,第一眼,便看到縮在牆角下的張逸傑。
“我哥呢?”藍衣低吼,直接把張逸傑提起來,怒目而視。
“在搶救……”張逸傑任憑藍衣提着,有氣無力。
“搶救……”藍衣咬牙切齒,“又是搶救!”
“砰!”
忽然,藍衣動手,一拳將張逸傑打翻在地,“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哥沒認識你之前,什麼都好好的,每次和你行動,就變成這樣……”
藍衣說着,直接撲到張逸傑身上,就是一拳。
“嗚嗚嗚!”哭聲傳來。
徐蕾縮在一邊,抱頭痛哭。
“別打了,大哥都這樣了,別打了!他昨天還來看我,說他會好好的,嗚嗚嗚!”
“小蕾……”藍衣起身,走到徐蕾身邊,準備安慰一番,卻被徐蕾推開。
“我要大哥……”徐蕾不管不顧,從急救室的門縫中,往裡望去,然而,她依然什麼都看不着。
許久,走廊上,歸於沉寂。
“咔!”不知何時,一聲輕響傳來。
那緊閉着的房門,終於開了,兩個醫生從中走出來。
“怎麼樣?”三道人影同時上前,急聲問道。
“命保住了……”醫生說道。
三人聞聲,長呼一口氣。
“不過,你們要有心裡準備……”醫生掃了三人一眼,繼續說道,“唐風面部大面積燒傷,毀容了……”
“什麼?”三人同時驚呼。
“先聽我說完!”醫生說道,“他右腿,也保不住了,幾乎被炸斷了,爲避免大面積感染,需要截肢,你們誰是他親屬,早點下決定,以防意外……”
“截肢……”徐蕾臉色一白,忽然間,腳步一軟。
“小蕾!”藍衣急忙扶住徐蕾,“醫生,還有別的辦法嗎?”
醫生搖頭。
“我是他兄弟,這個字,我來籤!”沉默半晌,藍衣說道。
“我來!”徐蕾掙脫藍衣,“我是他妹妹!”
“你們,沒資格!”正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那是一道倩影,風媚萬千,極速而來。
“都滾,給我滾!”
她喝道,目光從三人身上掃過,“風哥不想再見到你們,都給我滾!”
“你是誰?”張逸傑開口。
“我是唐風的妻子,昨天,我們剛剛登記結婚!”
許媚冷聲說道,把醫生的手裡的筆和紙接過來,毫不猶豫,簽上自己的名字。
“醫生,我能先去看看我丈夫嗎?就一會兒!”許媚問道。
“他醒來一陣,又昏迷過去了……”
醫生話沒說完,嫵媚的身影,已經衝進急救室。
“你們都出來吧,給她一點時間!”醫生招手,裡面的醫務人員陸續走出來,而後,房門輕輕關上。
“風哥……”許媚輕呼。
看着手術檯上那道身影,她已經淚眼模糊。
此時,唐風的面部已經被厚厚的紗布包裹着,他全身上下,滿目瘡痍。
手術室周圍,四處血紅。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來到牀邊。
這時,她擦去眼淚,牽強一笑。
慢慢地,她坐下身來,握着他裹滿紗布的手。
“安靜了,沒人能打擾我們了……”
許媚輕聲說道,“你再也不能把我推開了……”
“以前,你那麼多女人,我沒有機會靠近你……你有楚靈之後,我再也不敢有多餘的念想,我只能默默在身後,看着你,看着你……”
“我的風哥最好了,有那麼多女人喜歡……”
“還記得嗎?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剛剛大學畢業呢,什麼都不懂,是你對我說,要有自信,也是你對我說,我很有畫畫的天賦,也是你,送我到國外留學,也是你,爲我辦畫展……可是,你從不讓我靠近你……”
“你知道嗎?上次你來找我,你有多高興,我化妝化了一個早上呢,你還說,等案子辦完了,要帶着我走遍世界,你知道嗎?你走後,我哭了……”
“可是,你還是走了,再一次把我推開,我知道你來婺城了,我悄悄的跟來,你不知道,我一直怕你怪我呢,沒想到,你竟然跟我求婚了,風哥,你知道嗎?我等這天,等了好多年了,從我認識你那的那天起,我一直等着呢……”
“風哥,你叫我爲你畫的畫,我畫好了,你不在的時候,我經常拿出來,偷偷地看……”
“無論你毀容也好,殘疾也好,我都會陪着你,這次,你沒法推開我了,沒人再能把我分開了,等你好了之後,我們離開婺城,那裡,只有二人!”
許媚不停地說着,她一直笑,卻不知何時起,那白色的牀單,已然被她的眼淚打溼。
她,悄悄地說着他們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