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輕,很柔,輕輕地吹送着晚霞。
夕陽西下。
那綿綿羣山上,一輪太陽,格外的紅,猶如一個少女羞澀的臉,她的光芒,揮灑半邊天空。
麗州,大街上。
有一道纖瘦苗條的身影。
她,長髮飛揚,飄逸絕倫。
這是一道藍色的身影,藍色的帆布鞋,藍色的的牛仔褲,藍色的帽子。
她的腳步,移動之間,仿若,周圍空氣,也爲之一新。
那是迷路的風,隨着她的接近,也開始變得溫柔起來。
這是一種不惹凡塵的美麗,仿若,她的出現,給喧囂而疲憊的大街,增添一抹純淨的魅力。
她一瘸一拐,她的手,挽着一隻結實有力的手臂,悠然漫步於街頭。
“遠哥,你看你,給我買了這麼多衣服,又花了不少錢!”她看着他手裡的大包小包,嘟着嘴巴說道,難得俏皮。
“錢不是掙來花的麼?”他咧嘴一笑,“錢,只有花出去纔有價值!”
“就你會說!”她嫣然一笑,眼眸轉動之間,閃過一抹柔情,風情萬種,“衣服夠穿就好,節約點,還可以給龍潭寨的孩子們,買幾套資料呢!”
“該花的得花!”吳志遠停住腳步,“你整天吵吵嚷嚷的說要上班,既然要上班,那自然要漂漂亮亮的,我可捨不得家小曦受委屈,讓人看低!”
“哼!”陳曦白了志遠一眼,“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選美!”
“話不能這麼說!”吳志遠正色道,“明天是你第一天上班,第一印象很重要,特別是做銷售的,儘管我家小曦天生麗質,但打扮一番,更美了!哈哈!”
“就坐在電腦旁,接接電話而已,哪有這麼誇張!”
陳曦笑道,“不過呢,你這麼說,我還是很開心,要我怎麼獎勵你呀,咯咯咯!”
陳曦說着,宛若一陣清風,忽然跑開了。
她的笑聲傳來,宛若一隻歡快的百靈鳥,悅耳動聽。
“哈哈!”吳志遠大笑一聲,往前追去。
“回家了,燒幾個你最拿手的川菜,犒勞犒勞我!”
“可是,我們不是剛吃飯了嗎?你不怕脹憨呀!咯咯咯!”
“好啊,敢取笑我,等我抓到你了,怎麼收拾你!”
“來呀,來呀!”
兩人一前一後,相互追逐,在歡聲笑語之中,來到一輛摩托車旁。
“別鬧!”陳曦面色通紅,“回家啦!”
“來,上車,哈哈!”他抱着她,放在摩托車上。
“風大,戴好!”他很是溫柔,一捋她的秀髮,而後,將一個頭盔,給她戴上。
“回家嘍!”她巧笑嫣然,她的手,環抱在他腰間,頭靠在他寬厚的背上。
一陣轟鳴聲傳來,摩托車輪子飛動,往西而去。
夕陽的映照之下,他們的身影,越拉越長。
就在摩托車消失不久,一輛灰撲撲的麪包車,停在其方纔的位置上,車窗玻璃緩緩而下,露出一張冷豔無雙的臉。
“老闆,來包煙!”她喊道,掏出一百塊錢。
“什麼煙?”老闆問道。
“有貴州煙麼?最貴的!”她漫不經心地說道。
“有,貴煙,九十九一包!這是通過某些渠道進來的,要麼?”商鋪老闆拿出一包煙,走了出來。
“拿來,哪來那麼多廢話!”
車窗玻璃緩緩而上。
車裡,她抽出一支菸,點燃,深吸一口。
卻在下一刻,她的眼睛,漸漸地赤紅起來。
她抽菸,一口接一口,越來越煩躁,一腳將香菸踩滅。
精緻的臉龐上,漸漸扭曲起來。
“吳、志、遠!”她咬牙切齒,冷冷地盯着手上的香菸,猶如盯着一個人。
那種眼神,不共戴天。
她不停地念叨這這個名字,將香菸一根根地抽出來,而後,一根一根地,捏得粉碎。
“吳志遠,別讓我找到你,否則,我要你碎屍萬段!”
她恨聲說道,將最後一根香菸折成幾段,她眼睛的紅色,漸漸褪去。
深吸一口氣,她發動油門,灰色的麪包車,揚長而去,餘下一地灰塵。
……
“遠哥,到家了!”
麗州郊區,一個小區裡,一棟樓下。
陳曦輕呼一口氣,從摩托車上跳下來。
此時此刻,天,已然黑了。
“小心!”吳志遠心裡一緊。
她的腳沒好,不忍她這樣蹦蹦跳跳。
“大驚小怪的!”陳曦說道,“我從小在山林裡轉,這有什麼的嘛!”
“嗯,我知道,還有一隻大老虎救了你!”吳志遠點頭,如同小雞啄米一般。
“你不信?”秀眉一挑,陳曦生氣了,邁開腳步,走進樓梯間。
“我哪有嘛!”吳志遠攤攤手,追了上去,而此時,陳曦已然跑到二樓。
“看到沒有?我跑得多快,你都追不上我,咯咯咯!”
“我大包小包的,當然沒你快啊!”吳志遠加快腳步,奔上二樓。
這時,三樓上,陳曦的聲音傳來:“怎麼,現在就開始抱怨了呀,剛剛不是爭着拿的麼?不是一直吹噓自己力氣大麼?拿這麼幾件衣服,嫌累呀!我開門了,咯咯咯!”
“等下!”吳志遠喊道。
“怎麼了?”陳曦不解。
此時,吳志遠已然來到她身邊。
他的目光,落在門縫上。
其中,有一張紙片。
“沒事了!”吳志遠說道,“開門!”
“你還怕有人悄悄摸來呀!”
“我只怕失去你!”
“我知道了!”陳曦低喃一聲,把鑰匙掏出來,將門打開。
“汪!”一道黑影撲來,搖晃着尾巴,在陳曦周圍打轉。
“小黑……”
陳曦輕笑一聲,摸着它的頭,“去找某人,我洗澡去了,今天灰塵好大!”
陳曦說着,也不理會志遠,走進臥室,拿出一件浴袍,徑直往洗浴間而去。
“小曦……”望着她的背影,望着洗浴間的房門,輕輕關上,一瞬間,吳志遠收斂了笑容。
他的心,不由得一痛。
忽然之間,他仿若失去了全部力氣,踉踉蹌蹌,走進臥室,把東西放下後,頹然坐在牀上,怔怔出神。
他看到了,看到了她笑容裡隱藏的落寞。
就在進門的一剎那間。
他看到了,看到了她眼睛的一閃而過黯然。
這幾天,只要一從外面回來,她第一時間,第一件事,就是走進洗浴間,許久之後,她纔出來。
原來,她還是沒有忘記。
往事如風?不!
他的疤痕,在臉上。
而,她的疤痕,在心裡。
那是無數道血淋淋的傷口,印記在她的靈魂裡,揮之不去。
“陳、定、海!”吳志遠咬牙切齒,唸叨這這個名字,此時此刻,他恨不得將此人,再生生虐殺一遍。
毫無疑問,陳曦必然想到了陳定海。
就在開門的那一刻,想到了他。
他如同一根刺,定格在陳曦心裡。
今天,她一直在自己身邊,很是開心,如同當初在成都一樣,吳志遠原本以爲,她應該可以放下了。
應該……
然而,並沒有!
她不時地,無意中會露出這樣的情緒,儘管她一直在掩飾,但,他還是發現了。
越是快樂的時候,當沉靜下來,她總是會透露出這樣的情緒,落寞而黯然。
想到這裡,吳志遠心裡懊惱無比。
剛剛,就是因爲自己太過小心翼翼,才觸到她的心事。
那一張紙。
無意中,讓她想到歡兒,從而想到了陳定海。
但,他能不小心麼?
歡兒沒死,他不得不小心,必須得以防萬一。
他不想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了。
然而,就是因爲他不經意間的舉動,讓她黯然神傷。
歡兒,同樣是他心裡的一根刺,早晚要拔之。
否則,他們永無寧日。
但,現在,他走不開,他必須陪着她,讓她走出來,再做打算。
想到這裡,吳志遠深感無力。
不自覺地,吳志遠抽出一根香菸,情不自禁地點燃。
有人說,煙,能解愁。
然而,吸了兩口,吳志遠更覺得煩躁不安。
“我說過的,房裡不能抽菸!”正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陳曦來了。
她一襲白袍,齊於腿上,長髮溼漉,披散在肩,此時此刻的她,仿若一瞬間,退去了往日的青澀,猶如一株出水芙蓉,嬌媚而動人。
吳志遠一愣,她從未見她如此這般過。
以往,她算換一件衣服,她也是躲躲閃閃,要麼等自己沒有起牀,要麼,把自己推出房門。
而現在,她鞋子也沒有穿。
卻在這時,她動了。
瑩瑩玉足,閃現出迷離的光芒,她蓮步姍姍,緩緩而來。
此時的她,太美了,美得讓人沉醉,以至於,吳志遠失神了。
她的一舉一動間,她的肌膚,在昏暗的房裡裡,若隱若現。
那滄桑的木地板,仿若,難以承載她的芳華絕代,就在她近身的那一刻,燈亮了。
她,亭亭玉立,猶如一株極致綻放的藍蓮花,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刷!”忽然,她的白袍,滑落而下。
她一絲不掛,只有晚風,輕輕地撫動她的秀髮。
“小曦,你!”吳志遠一驚。
“噓,別說話!”她嫣然一笑,絕代芳華,紅脣微動間,嬌豔欲滴。她伸出手來,將他指間的香菸,輕輕放在菸灰缸裡。
忽然之間,她仿若變了一個人。
在他的驚愕之中,她一舉將他堆倒。
吳志遠睜大眼睛!
煙霧繚繞之中,她壓在他身上,她的脣,封住了他的脣。
“刷!”他的衣服,竟然被她撕碎。
“小曦,別這樣!”吳志遠驚醒過來。
她,太反常了,反常得讓他害怕。
“別動!”她依然滿面笑容,她坐在他腿上,纖手輕動間,她解開了他的皮帶。
“我想要!”她輕聲說道,一聲輕響,他的鈕釦,不翼而飛。
“我想成爲你的女人,你真正的女人,成都那一夜,是我第一次……現在,我想把我自己,完完全全地給你!”她說着,她的手,從她胸膛上滑過,慢慢往下。
她,想褪去他的褲子。
“小曦,別這樣……”他抓住她的手,微微搖頭。
“怎麼,不願意麼?”她問道。
“不是!”吳志遠再次搖頭。
“那爲什麼?爲什麼!”忽然,她嘶吼起來。
“我知道了……你,嫌我髒!”忽然,她哭了,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她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難怪你一直不碰我……可是,我去洗的了,我已經去洗的了,你還要我怎麼樣,嗚嗚嗚!”
“小曦,我在!”他坐起身來,他抱緊了她。
“放開我,放開我!”她推開他,拉着被子,包着自己,攣縮在一個角落,瑟瑟發抖。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想殺了歡兒,她是你的一根刺,她不死,你就會想起陳定海,想起我和他……他一直在折磨我,嗚嗚嗚!”
“別說了,別說了!”他掀開被子,再次抱緊了她。
他的心,在滴血。
她一直壓鬱着,一直壓鬱着,直到現在。
她,太苦了。
“我不在乎什麼歡兒,什麼陳定海!”吳志遠柔聲說道,“我是想殺了歡兒,不是因爲別的,更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想保護你……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乾淨的女人,不是你的錯,不是!”
“別說了,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她不停地哭,淚水已然打溼了枕頭。
“我愛你!”他說道,抱着她,更緊了。
她聞聲,忽然,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許久,許久,直到,晚風不再浮動。
她轉過身來,痛紅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遠哥,你說的是真的嗎?”她撫着她的臉,顫聲問道。
她知道的,他愛她。
但,他從未如此說過。
一直以來,她和他在一起,心裡總是有一團陰影,揮之不去。
總是在最開心的時候,她不由得想起那個惡魔般的男人。
她怕,怕他嫌棄她。
所以,一直以來,她一直迴避,他沒問,她也沒說。
越是覺得幸福滿足的時候,她心裡,越是焦慮不安。
現在,他說了。
他說,他愛她。
她真真切切地聽到了!
不知爲何,當聽到這句話時,她心裡,無比的踏實,是的,踏實!
那種焦慮感,忽然消失不見了。
“我愛你!”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你聽,他真的很愛你呢!”
“遠哥,抱緊我!”
她縮在他身上,不停地往他懷裡蹭,她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漸漸地,她閉上眼睛。
不久,輕微的鼾聲傳來。
伴隨着一聲嘆息,此夜,淒涼而迷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