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格外的紅。
婺江上,輝光點點,江畔上,一羣中老年婦女,搬來兩大隻音響,開始霸佔廣場。
卻在這時,天邊突然出現一片烏雲,把陽光遮擋,那一輪紅日,在掙扎着,最後,很不甘心,墜入幽遠的羣山之中。
夜,降臨。
江畔上,那兩隻音響開始運作,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一羣中老年婦女,翩翩起舞。
“呼!”那是一陣風……不,是一輛黑色長城越野車,它突然加速,從江畔上一晃而過。
這是一個虎背熊腰的青年,此時此刻,他的臉上,蕩起一抹冷笑。
“小勇,你這是怎麼了?”秦雨幽開口,不解問道。
他們從醫院出來之後,沒有回家,要麼逛商場,要麼吃飯,一吃就幾個小時,上車之後,一直開車在街上晃悠。
他們沒有回去。
“有個公安一直跟着我們,不知道是要保護我們,還是有其他的目的,剛開始,我還以爲是某些人,準備給遠哥討點利息的,可惜,他不是!”鄭勇聲音嘶啞,握緊方向盤。
“公安局的人跟着我們幹嘛呀!”雨幽問道,“我們又沒犯法,大哥又在醫院了,他們還有什麼可圖的。”
“這不是明擺着嗎?項雲飛想釣魚!”鄭勇說道,“利用我把傷害遠哥的那些人引出來!這是他一貫的作風了!”
“小勇,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雨幽終於忍不住,問道。
“嘎!”鄭勇一腳踩在剎車上,突然停車。
他轉過頭來,看着雨幽,深情款款。
“你不要問了,知道對你沒好處,你只知道,你是我女人就是了!”
“那你總得告訴我,大哥這是爲什麼呀!”雨幽輕咬下脣,哭出聲來,“從認識他開始,一直總覺得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現在他躺在醫院裡,心裡好難受……”
“他在找一個姑娘!”鄭勇點燃一隻煙,深吸一口,“他們倆啊,是在兩個月前的大地震中認識的,那個姑娘,沒有家了,沒有親人了,她才二十歲……”
鄭勇寒聲道:“她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沒想到,被人拐賣了,就是打傷遠哥的那幫人!”
“她叫……陳曦!”鄭勇說着,再深吸一口煙,隨後,指尖輕輕一彈,那一點紅光,劃出一條悽婉的弧線,消失在茫茫夜空裡。
“難怪……難怪有夢然姐陪着大哥,但總是感覺他孤零零的。”雨幽低聲說道。
“現在,我也只能等了,遠哥在醫院裡,生死關頭,不敢動他,那裡有重重警察把守着,也動不得……”
鄭勇一拳砸在方向盤上,“真可惡!我真希望,受傷的是我啊!”
“放心……”雨幽抓住鄭勇的手,“大哥是何等人物,他會挺過來的,他還沒找到陳曦呢!”
“我們先回去,公安局的人說不定就會查到我們的住址,倒不是怕他們,只是這樣太煩人,他們能查到,那些人也能查到,我不想你牽扯進來!”鄭勇發動油門,“我們……該搬家了!”
“嗯!”雨幽輕輕頷首,不再多言。
風繼續吹,長城越野車往北而去。
一路無話,雨幽看着鄭勇,不由得心疼起來。
這個男人,受他遠哥的影響太深了,這是好事,男兒,當重情重義,她就喜歡他這一點。
然而,牽絆太多,會迷失自我,她是他女人,能感受得到,她的男人,心裡的壓鬱與煎熬。
他真要做什麼,她能阻止他嗎?
不能!
她知道他對那個男人的感情!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陪在他身邊。
她現在,唯有祈禱,希望遠哥能挺過來,也只有這樣,他的男人,才能心安。
來到城北,越野車在一棟樓前停下。
雨幽扶着鄭勇,慢慢走上樓去。
卻在一個樓梯間口,兩人頓住腳步。
他們的門口,有一個女人,她靠在門上,臉色慘白,瑟瑟發抖。
“夢然姐……”鄭勇一愣,隨後急忙走上前去,“姐,你怎麼來了?”
“小遠叫我做午飯等他的……”柳夢然顫聲說道,“他中午沒回來,天已經黑了,也沒回來,我打他電話,被……被公安局的人接了……我……我也聯繫不到你們,就來這裡等你們了!”
“小勇!”柳夢然說着,忽然搖晃着鄭勇的肩膀,“你快告訴我,你哥是不是出事了!告訴我!”
“沒事!”鄭勇咧嘴一笑,排着胸脯說道,“他能有什麼事,他的手機可能是被監視了,被他們的人撿到了,夢然姐,你放心,他沒事!”
“是呀!”雨幽扶着柳夢然,“姐,你放心好了,大哥沒事的,他說不定是什麼事耽擱了!”
“你們說的是真的?”柳夢然反覆看着兩人,“小遠有聯繫過你們?”
“是啊!”鄭勇想也不想就說道,“他還想叫我去醉鄉樓喝的,雨幽不讓我去,所以我就沒去了……”
“醉鄉樓?那不是關門了嗎?”柳夢然說道,“你哥最不喜歡你喝酒,他怎麼可能叫你去喝酒?”
“是這樣的,夢然姐!”雨幽白了鄭勇一眼,“是喜酒,藍衣和藍雨姑娘不是成了嘛,所以叫他們兄弟倆活去,不過不是醉鄉樓,是藍少的別墅!”
“對對對!”鄭勇急忙說道。
“這樣……”柳夢然想了想,“那我先回去,等他回來!”
“啊!別!”鄭勇急忙拉住他。
“怎麼了?”柳夢然不解。
“夢然姐,聽說姐姐你做飯燒菜好吃,教教我!”雨幽笑着說道,“我們都還沒吃飯呢!”
“小遠真的沒事?”柳夢然狐疑道。
“放心!他沒事!”雨幽拉着柳夢然的手,打開房門,“姐,今天你可要教教我,怎麼燒菜,要不然,某些人一直在怨我呢!”
“好的!”柳夢然和雨幽,一起走進廚房。
“呼!”鄭勇把門關上,長呼一口氣。
“遠哥,你快醒來啊,要不然,我們都快瘋了!”
……
吳志遠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從一匹黑色的野馬上墜落,一齊往深淵裡墜去。
他笑了!
因爲,小曦已經被他送到彼岸。
他還記得,那一邊,那片山嶺,是大涼山,是她的家。
她終於可以回家了。
他的身體往下墜,他的笑容越來越濃, 他希望她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遠哥!”
下一刻,他聽到了小曦撕心裂肺的呼喊,她在懸崖邊上,放聲大哭。
“小曦,不!”志遠嘶吼,他看見,小曦被一隻大手抓住,她的身後,露出一張猙獰的臉!
“陳定海,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吳志遠無力地伸出手來,他的身體,在加速往下墜,小曦的身影,越來越遠。
“不!”吳志遠痛苦地閉上眼睛。
“噗!”他的身體,砸在一潭池水中,他想掙扎起來,才發現,他的心口,被一隻大樹枝插穿。
鑽心的疼痛傳來,吳志遠根本動彈不得。
他側臉,有一匹黑馬,已經被砸得四分五裂。
他發現,這裡,儼然是一個世界。
這裡,很黑,沒有光,甚至,沒有生命,整個世界,一片死寂。
他落在這裡,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擡頭仰望,他看不見天,只看到一條線。
“這是地獄麼?”吳志遠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加速流逝。
這潭池水,宛如死亡之海,會吞噬生命,他的血,一隻在流,沿着乾枯的樹枝,最後,變成死亡之海的一部分。
他才發現,這譚池水,沒有邊,一片紅色。
“就這樣死了麼?”吳志遠慘笑,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不!”忽然,吳志遠發出一聲嘶吼,他的眼睛,發出奪目的光彩,仿若照耀了億萬蒼穹。
整個黑暗的世界,突然亮了。
“我還沒有找到小曦,不能死!我要把她安然無恙地送回家!”吳志遠用盡全身力氣,身體一扭,只聽咔嚓一聲,那乾枯的樹枝,應聲而斷。
吳志遠站起來。
他的手,握緊殘枝,用力一扯,頓時,鮮血飛濺,樹枝被他拔出來。
顧不得身體血液的流淌,吳志遠來到峭壁旁,擡頭望天,還是一條線。
但,這裡,通往光明,他就是從上面掉下來的。
毫不遲疑,他抓住一根枯藤,往上爬去。
隨着吳志遠慢慢往上爬,他發現,藤子上,長滿了綠葉與果實。
他摘下一顆,咬在口中,果實化爲一股清流,他的血,竟然止住了,他的傷口,慢慢癒合。
“繼續!”吳志遠抓着藤子,繼續往上爬去。
時間緩緩而逝,一年又一年,吳志遠卻一直在攀爬中,他餓了,就吃藤上的果實,渴了,就喝葉子上的露水,累了,他伏在藤子上休息。
醒來之後,他繼續往上爬。
時間一晃而過,九年過去。
他再次擡頭望天,上面,不再是一條線了,他看到了藍天,看到了白雲。
“快了!快了!”吳志遠把一顆果實放在嘴裡,吃得乾乾淨淨,他抓緊了藤子,一鼓作氣。
近了!近了!
他快爬到懸崖邊上了!
他看到那片山嶺了!
吳志遠騰身而起!
“小曦!”
第一人民醫院,一張病牀上,吳志遠突然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