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過年這件事, 對於官員和誥命們來說,實在是個體力活兒。無他, 大年初一,要朝賀。
能進宮朝賀,尤其是能進後宮朝賀太后與皇后娘娘的,那都還頗得有點身份才行。也就是說, 必須要是誥命,纔有進宮的資格。
雖然說起來, 本朝只要男人有了品級, 家中女眷也就能有相應的品級,但那只是說說而已。全國六七品的小官兒有多少?簡直是車載斗量, 哪裡就挨個給你發誥命呢?因此第一條,這官員其實得做到五品, 纔有資格爲家裡人請封誥命。至於那些一輩子止步六七品的芝麻官兒,就甭想了。頂多是外人爲了示以尊敬, 管你們家女眷叫一聲“安人”或“老安人”,聽個高興罷了。
那麼, 是不是你上了請封的摺子, 朝廷就立馬給你的妻子或母親發誥命呢?那當然也是沒有的。誥命雖然只是虛銜, 可朝廷也是要發俸祿的。要出錢的事兒, 你說誰會那麼痛快?因此, 朝廷一般是幾年才統一發那麼一回,若是錯過了這一回,想讓禮部單獨給你發誥命?那得有特殊情況。
若不然, 當初許碧的誥命,那還是皇帝趁着許瑤有孕,才把這事兒叫禮部去辦的呢。若是沒皇上發話,禮部誰那麼好心吶。
如此說來,誥命是難得的,因此能進宮,這就是有身份的意思啊,十分之榮耀的。
但是榮耀歸榮耀……辛苦,還是很辛苦的。
許碧是天不亮就到了宮門的,當然,是夫妻兩個一同出來,然後男往前朝,女往後宮,都等着去吧。宮門天不亮是不會開的,但是並沒人敢等宮門開了再去,所以首先你就得在宮門外頭等上一半個時辰。
這還好,因爲各家都有馬車,總還能擋風擋雪的。苦的倒是進了宮之後。譬如說現在,他們就在寧壽宮這裡吹冷風呢。
寧壽宮的前殿就那麼大,總共也安置不下多少人,許碧到現在還是五品的誥命,因此還輪不到殿內,就只能在院子裡站着。看看身邊,能跟她並肩的至少都是三四十歲的婦人,甚至還有頭髮花白了的,如她這樣未滿雙十的,簡直鳳毛麟角。
也虧得年輕火力壯。誥命服這個東西真是……看着很華麗很漂亮的樣子,但在夏天呢,它太厚了不透氣,到了冬天,它裡面又穿不了多少衣裳,而且綢緞的料子還不擋風……許碧揣着手爐,腳下穿着厚厚的綿襪和毛皮靴子,袖子裡還揣了一小荷包紫薑,冷了就往嘴裡含一片。
自己還年輕都這樣,那些上了年紀的老誥命們更不知有多辛苦了,偏偏這樣的時候,再沒人肯不來的。就算含着參片,也得堅持到底才行,大不了朝賀完了就回家躺着。
若是按前朝的規矩,既有太后又有皇后,誥命們就得先在寧壽宮朝賀過太后,再去交泰殿朝賀皇后,冷風都得吹兩回。幸好皇后娘娘仁愛,衆誥命們在寧壽宮朝賀過後,可以跟着來請安的皇后娘娘與衆妃嬪們一起去交泰殿,馬上就能朝賀皇后娘娘,省掉了再等待的過程。
就這一條,不知多少人在心裡暗暗稱頌呢。
饒是如此,這一通折騰下來,也有些年紀大的老誥命們有些受不住。皇后早叫人在偏殿備下了薑湯之類,撐不住的人可以先到偏殿歇歇再走,餘者這些誥命裡頭,皇后也留了一些人多坐一會兒說說話什麼的。
這樣的若不是重臣的母親妻子,就是宮內妃嬪的親人了。許碧很幸運地忝居此列,在交泰殿靠近門口的地方得了個座兒。
沒錯,就是靠近門口的地方,還有許夫人,就坐她旁邊呢。雖然說看在你們是宮中妃嬪的親人份上可以留下來,但可沒說你們就能坐到妃嬪們身邊去。離得遠嗎?話沒法說,彼此眼神交流一下吧,或者也可以讓宮人稍微傳幾句話。要是覺得這樣不好,那沒別的辦法,或者叫家裡男人努力進取,給你們掙更高級的誥命,或者叫宮裡的女兒爭氣點,能自掌一宮,到時候也能帶你們去自己宮裡說說話了。
總之就目前來說,許夫人還是隻能跟許碧一起,坐在殿門口。
許夫人年紀還不算大,但身子卻不怎麼很強健,這一通折騰,臉色也不大好看。許碧看她這樣兒,只好把自己的手爐給了她,連帶着剩下的半荷包紫薑片:“若是撐不住,不妨向娘娘告聲罪罷。”真要讓許夫人厥這兒,她還得演一出母慈女孝呢。
許夫人卻是直搖頭:“我並沒事的。”好容易能進宮看閨女一回,她還沒見着皇長子呢,怎麼肯走?再說她年紀也不是很大,緩一緩就好了。
許碧也就不言語了,往前頭妃嬪們的座位看了一眼。她很想跟蘇阮說說話的,但蘇阮因有身孕不大舒服,在寧壽宮請過安之後,皇后就叫人送她回自己住處了。許碧也只遠遠看了一眼,覺得蘇阮的臉色確實不是太好。
除了蘇阮,其餘妃嬪倒都在此處,許瑤坐在顧充媛下首,卻不曾往許夫人這裡看,只不停地往側殿瞧。便有位誥命笑道:“怎麼沒見兩位殿下呢?”
這位是吏部尚書的夫人。吏部尚書被稱爲天官,尚書夫人穿的是一品誥命服,坐的位置也極靠前,與佑王妃平級,說話自然也就可以隨意一些。
皇后便笑道:“小孩子貪睡,不叫他們起得那般早,只這會兒怕也該過來了。”
下面的誥命夫人們便紛紛表示贊同,有幾位還說起自家的小孩子,無非是說小時候如何賴牀的話,雖說不無拍皇后馬屁的嫌疑,但因說的也都是實事,聽着倒也有點趣味。
殿中人正說說笑笑,側門處便有人進來回稟:“兩位皇子來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兩個皇子都是乳-母抱進來的。皇長子如今一歲多,正是想要自己走路的時候,一進殿就不要乳-母抱,自己倒騰着兩條小腿,跟小鴨子似的走到皇后面前,團了小手往墊子上拜:“給母后請安。”
天冷,皇長子穿得也多,往下一拜就跟個大紅小球相似,瞧着好不喜慶可愛。皇后都笑得不行,忙叫宮人:“快扶起來,可別跌了。”又親手拿了一枚羊脂白玉的壓勝錢與他系在頸間。
皇次子太小,由乳-母抱着代爲行禮,大約這時候對他來說還是起得太早了,一雙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還對着皇后打了個小呵欠,又引起誥命們一番歡笑誇讚。
皇后也拿了一枚壓勝錢系在他頸上,又伸手笑道:“讓本宮抱抱。”
乳-母連忙將皇次子遞過去,梅若婉在一旁笑道:“娘娘仔細,這小子可頑皮了,別尿到娘娘身上。”
皇后已經抱了皇次子在懷裡,聞言微微一笑:“這麼小的孩子,自然是頑皮些纔好,頑皮纔有精神,本宮瞧着就喜歡。”
袁勝蘭在一旁,已經招手把皇長子叫到了自己身邊,也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等耀哥兒搬到交泰殿來住,皇后娘娘還怕沒時間抱麼?”
一時間交泰殿裡衆人都安靜了片刻。就是宮外的誥命們都知道,直到如今,皇次子還是養在長春宮,且看起來絲毫沒有搬到交泰殿去的意思呢。這會兒袁勝蘭提起這話來,簡直是明晃晃的挑撥了。
在座的承恩侯夫人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大好看。這件事兒,起初其實還是她提出來的,說是梅若婉生了兒子,就由梅皇后抱去中宮撫養,日後這孩子有此出身,要爭東宮之位便容易得多。可小女兒明明答應得好好的,孩子生下來卻不提這事兒了,弄得承恩侯夫人現在在大女兒面前都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皇后倒是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昭儀是有經驗的。不過你還年輕,也不要光顧着皎哥兒,還是要儘快給皇上生個一兒半女的纔好。”
袁勝蘭臉色頓時就青了。難道她不想生?可她就是生不出來怎麼辦?叫了御醫來調理身體,御醫都說她身子好得很,只要放寬心懷,自然能有孕。可是她抱養皇長子都這麼久了,還是半點動靜都沒有。都說兒女要看緣分,這緣分到底什麼時候來呢?
當然,皇后也沒孩子,可是皇后還有妹妹在宮裡,這個妹妹還給她生了兒子!可她卻是自己一個人,皇后可以這麼輕鬆地叫別人給皇上生兒育女,她卻不能!
袁勝蘭心中氣惱,便覺得頭有些暈眩起來,肋下也有些脹痛。她畢竟不是個會遮掩心思的人,雖知這是朝賀的日子,仍強撐着坐着,臉色卻難看起來。
皇后只管逗弄皇次子,梅若婉倒是瞅着她的臉色笑道:“袁昭儀可是剛纔受了風?若是身子不適,不如回去歇着罷。這大年下的也不好宣太醫,倒是自己保重些的好。”
如今梅若婉是賢妃了,與袁勝蘭說話就更是有些居高臨下的意思。袁勝蘭心裡更是惱怒,只覺得胸口彷彿被團棉花堵着似的,且那團棉花還在增加,一直升到喉嚨裡,剛要索性就開口告退,一張嘴便乾嘔了一下。
這下滿殿的人都愣了一下,當即便有人小聲道:“該不會是——”該不會就這麼巧,梅皇后才說袁勝蘭無孕,袁勝蘭就懷上了吧?
梅若婉臉色也有些發沉,道:“昭儀這是怎麼了?可要宣太醫?”
袁勝蘭心中也是又驚又喜,但今兒是大年初一,按習俗也沒有這時候宣太醫的。何況這滿殿都是誥命們,若是萬一診出不是,她這臉要往哪兒放?
這般一想,袁勝蘭破天荒地壓住了自己的脾氣,道:“哪有這會兒宣太醫的,賢妃雖是好心,我卻不敢沒了規矩。想是今早嗆了風,回去吃一丸平胃氣的藥也就是了。”等回去,她自可以悄悄宣個太醫來把把脈,何必要鬧得這麼人盡皆知的,倒叫梅氏看笑話!
袁勝蘭這一嘔,殿內一衆妃嬪誥命們簡直是來了個衆生百態,活脫脫一場大戲。許碧卻沒像別人一般注意袁勝蘭,她倒是一直在盯着袁勝蓮看。
是的,袁勝蓮今日也進宮了。說起來她一個無品無級的侍妾,這種場合根本無立足之地,可她偏是跟着佑王妃進了宮,雖然只撈到一個小杌子,還是坐在佑王妃後頭,連個露臉的機會都沒有,可畢竟也是進宮了。
這實在是份兒本事。許碧忍不住就一直盯着她看,心裡暗暗琢磨,只怕袁勝蓮當初投誠時說的那話還真不是吹牛,她用那種方式進的佑王府,如今都能跟着佑王妃進宮,至少若是換了袁勝蘭,那是肯定做不到的。
正因爲一直盯着袁勝蓮,於是許碧還真發現了一點兒別人都沒發現的事兒——袁勝蘭嘔吐的時候,袁勝蓮先是擡眼瞥了她一眼,隨即向斜對面的許瑤看了過去;而許瑤也把目光向袁勝蓮投過來,兩人四目相對,袁勝蓮便垂下眼睛,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
什麼意思?許碧在瞬間就腦補出了三千字。爲什麼袁勝蘭疑似懷孕,袁勝蓮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她早知道了?不不,看袁勝蘭的模樣,顯然自己也是有些驚疑不定,並非事先知曉,那袁勝蓮又是怎麼知道的?
而且,就算袁勝蓮知道吧,她又爲什麼會跟許瑤眉來眼去,這是唱的哪一齣?
因袁勝蘭折騰了這麼一下,梅皇后也有些無心再與衆人談天說笑了。能留在這殿內的誥命們哪個不是善於察顏觀色的,立時便有年紀大些的以身體疲勞爲由告退,梅皇后順水推舟地允了,衆人便紛紛起身,自交泰殿內散了出來。
許夫人到最後也沒撈着跟許瑤說句話,可滿肚子的話又忍不住,便拉住了許碧:“你看,袁昭儀可是有喜了?”
這許碧哪兒知道?嘔吐固然是懷孕的重要特徵之一,可並不是所有的嘔吐都是懷孕,沒準兒還是胃病或咽炎呢。
但這話許碧當然不會說:“總要請了太醫來診過脈才能確定。”
“今兒是初一,正月裡也不宜宣太醫……”許夫人真是急死了,“若是袁昭儀有孕,怕也不好再撫養大殿下了吧……”
許碧心裡一動,似乎覺得自己抓到了什麼。袁勝蘭本來也沒多麼喜歡皇長子,從皇長子明顯跟她並不親暱就能看出來,她不過是想佔着皇長子,弄個孩子在自己宮裡,跟梅皇后姐妹兩個別苗頭罷了。
可別人的孩子總不如自己的好。倘若袁勝蘭自己有了孩子,多半也就不稀罕皇長子了。所以這纔是袁勝蓮跟許瑤眉來眼去的原因?袁勝蓮樂見許瑤再抱回皇長子?這兩人是什麼時候走到一塊兒的?
這些話,許碧當然不會跟許夫人說。許夫人也發覺自己有些失言,畢竟眼下袁勝蘭還沒說不養皇長子呢,她這話若是被傳到袁勝蘭耳朵裡,恐怕袁勝蘭就是再不喜皇長子,也會佔着不撒手了。
一念及此,許夫人連忙就換了話題:“初三總要帶姑爺回來吃頓飯吧?路氏都盼着你回來呢。”
許碧嘴角抽了抽。盼什麼盼啊。路姨娘在庵裡呆着,她隨時想看她都能過去,倒是許家,年前好說歹說的硬把路姨娘接了回去,不就是怕她初三的時候不肯回孃家麼?
回就回吧,反正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她只要跟許家保持禮節上來的來往就行了,至於說許家想打她什麼主意,那也得看她肯不肯讓人打呢。
誥命們都出了宮,承恩侯夫人卻是與梅若婉一起去了長春宮。皇次子的困勁兒過去了,在乳-母懷裡轉着大眼睛四處地看。他是個很好性子的孩子,也不愛哭,承恩侯夫人看着就愛得了不得,親自接過來抱了,打發了人下去,才道:“這孩子,什麼時候抱到交泰殿去?”
梅若婉就噘起了嘴,把皇次子搶在懷裡,拉了臉道:“我自己的孩兒,爲何要送去別人處!”
承恩侯夫人皺眉道:“什麼叫別人?那是你姐姐!還是中宮皇后!耀哥兒讓她養着,將來——你又不是不知道!”
梅若婉抱了皇次子輕輕搖晃,看他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定定地瞅着她,小嘴巴咧開一點像是在笑,就覺得心都要化了一般:“就是姐姐不抱耀哥兒去養,誰還能越過他不成?皎哥兒再怎麼說,生母也不過是個婕妤!”
承恩侯夫人急道:“那袁昭儀今兒那模樣你難道沒看見?若是她有孕,生了兒子呢?”
梅若婉抿了抿嘴:“那也在耀哥兒後頭呢。長幼有序!”
“胡說!”承恩侯夫人有點惱了,“莫說這等不知輕重的話!袁家再是倒了,上頭還有太后呢!若說長幼有序,大殿下才是長子;若從生母這裡論,將來袁昭儀若生了兒子,只怕這位份一提就提到你前頭去了!這般算來,咱們耀哥兒論長論貴都佔不着,不叫他在你姐姐那裡佔個嫡字兒,如何能入主東宮!”
雖說不是皇后所生,但自幼養在嫡母膝下的孩子,論出身就是要比同是庶出的兄弟們貴重幾分,這也是不成文的規矩。
梅若婉被母親說得無言以對,便紅了眼圈:“我也是捨不得。這是我懷胎十月,身上掉下來的肉,如何捨得送與別人?”
承恩侯夫人被她哭得心裡一陣陣難受,嘆道:“這還不都是爲了孩子好。再說,你們是姐妹,養在交泰殿裡,莫不是你還見不着了?”
梅若婉拿帕子掩了臉,從指縫裡瞥了母親一眼,細聲細氣地道:“就算養在我這裡,姐姐想見也隨時就過來了,倒是若養在交泰殿,我怎好整日往中宮跑呢?母親何不與姐姐說說,把耀哥兒先記在她名下,等耀哥兒開蒙,就送到交泰殿去讓姐姐來教。”
這話連承恩侯夫人都沒法接了,半晌才道:“這怎麼成……”記在梅皇后名下,卻不讓梅皇后養?承恩侯夫人就是偏心小女兒,也覺得委實有點太過了。
梅若婉就倚在承恩侯夫人身上,把皇次子舉到她面前:“如何不成?母親快看,我一抱,這孩子就笑,是知道我是他親孃呢。姐姐到底不曾生養過,哪知道這母子分離的苦處。再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姐姐再怎麼喜歡,也不會比我疼他更甚。若是送去交泰殿,不說別的,單是換了地方,少不得就要哭。母親是不知道,皇長子當初送去袁氏處養,聽說是夜夜都哭,病了好幾場呢。母親難道捨得你外孫也這般折騰?”
承恩侯夫人看着白胖胖的外孫,如何捨得?梅若婉把孩子塞進她懷裡,摟着她的肩膀撒嬌:“母親就幫我與姐姐說一說罷。待耀哥兒大些,換了地方也能適應,姐姐再接過去養也不晚哪。”
承恩侯夫人被女兒晃得發暈,只得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我便豁出這張老臉去與你姐姐說說。只是等耀哥兒大了,你可不能再變卦了。”
承恩侯夫人出了長春宮,便又去了交泰殿,並不提梅若婉,只說是自己的主意:“孩子實是太小了,到底還是在親孃身邊安心。若搬過來,你自然會待他好,可這母子連心,那血脈感應是比不得的。就似你小時候,總不要別人哄你睡,一定要我。就是睡着了,換了人你也睡不踏實呢……再說,也不是不抱過來,只是要等大一些能離了親孃纔好呢。”
梅皇后淡淡聽了,也只點了點頭:“母親說得有理,耀哥兒還是養在妹妹那裡好。”
承恩侯夫人鬆了口氣,試探着又道:“那這記名的事兒……”
旁邊的捧雪已經忍不住攥起了拳頭,梅皇后卻只笑了笑:“皇上的意思,若要記在我名下,就得抱到我這裡來了。如今看來,倒不妨緩上一緩。否則母親這些話,到時候難道還要與皇上說一遍不成?”
梅皇后擡出皇帝來,承恩侯夫人就不敢再說什麼了,卻也有些不滿:“這樣事,又何須驚動皇上……”
梅皇后正色道:“母親此言差矣。這是要上玉牒的大事,不經皇上如何辦得成?”
這卻是正理,承恩侯夫人也只得扯了幾句閒話,起身告退了。她纔出交泰殿,捧雪已快要炸了:“這,這簡直豈有此理!”
梅皇后輕輕一嗤:“這倒也好。”梅若婉還真以爲,她就那麼稀罕她生的孩子呢,“不必管她。倒是景陽宮那裡怎樣了?”
捧雪勉強壓了口氣道:“景陽宮派人去寧壽宮,悄悄把寧壽宮的太醫請去了,如今還不知消息……”自從上回太后抱病幾個月,寧壽宮那裡就有太醫常駐,一日不歇的。
梅皇后垂下眼睛,喃喃道:“如此看來,袁氏多半是真有喜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