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當我從洛州去京城的時候,因爲車隊有些龐所以足足走了半個多月之久。而這次,只有我和末流兩個人,我們輕車簡行,也只用了八天便在第九日的清晨,看見了洛州城的城門。
一大清早,城門開啓了不過個把時辰,末流駕着馬車,而我則是坐在馬車裡,單手扶着車壁木然地發着呆。其實我只是在想着,如果連彩藍都能察覺到宅子裡的異動,那麼雲煦不應該不清楚,尤其是,沖喜的男主角就是他,而他也曾答應過我,沒有我的允許,絕不會碰那個女人一根汗毛,那麼,他爲什麼在寄給我的信中卻隻字不提此事?
是他覺得這不過小事一樁,還是說,他已經想要背棄他的諾言,去做一件這個時代的男性都會去做也願意做的事情,那就是真正地納一個可心的妾室。
我不想猜測,因爲胡亂的猜測只會讓我越發心痛,這會讓我產生一些我根本不想去考慮的誤會,可是馬車離宅子越近,我的腦子就越忍不住胡思亂想着這些,片刻都不肯停息。
“快到了。”
末流在外面提醒我,我應了一聲,連忙振作起精神。紅事就是在這兩天,如果我們的速度夠快,如果我沒有遲,也許就在今晚,所有無法讓我接受的事情,都不許在我眼皮底下發生,絕不!
小乖,快給你的孃親賭一把,就賭你爹還沒有跟別的女人上牀,要不然,你可能就會變成單親的娃兒了。
我神經兮兮地磨叨着,直到馬車驟停,還沒等末流說話,我便深吸一口氣,掀開車簾跳了下去。
喬宅大門口,張燈掛紅,裡面似乎挺安靜,只是不知道這喜事是已經完成還是尚未進行。
“這位夫人大少奶奶!”
守門地小廝原本是擺出攔人地架勢。一見到是我。連忙束手躬身。我看了他兩眼。不認識。不過反應很快。也很機靈。
“宅子裡要辦喜事?”
我腳步一停。偏頭笑着問他。
守門小廝低着頭。沒多言語。我輕笑一聲。擡步便往裡面走。那小廝腳步一錯。輕聲地說了一句。“大少奶奶。是今天。”
我地心微微一動。回了他一句。“得空去找彩紅。就說我說地。”小廝略帶欣喜地應了一聲。便不動聲色地退到了一邊去。
帶着末流直衝進內院。一路上到底驚了多少人。我已經沒空去理會。想必其中也有人去稟報各自地主子。所以當我到賞春園地院門口時。終於被匆匆而來地二堂嬸攔住。
想來也是,她就在西院,自然比別人要快一點。
“寶心呢,怎麼急火火的做什麼?”二堂嬸笑意盈盈地拉過我的手,神色間稍稍有些遊離,她可能也沒想到,我會突然回來,來了個措手不及。
我腳步一頓,換上一副將哭未哭地着急神色,“二嬸,這是哪裡話,聽說奶奶病重,寶心恨不得插翅膀飛回來呢!可恨竟沒人通知我,奶奶都病了一個多月,我卻是幾天前才知曉。”
“幾天前?”她的臉色稍變,強笑兩聲,“許是這陣子太過忙亂,竟忘了。”
我懇切地握着二堂嬸的手,“二嬸,其實我也不是埋怨,只是我身邊正好有良醫,若是儘早通知我,也好讓我帶他回來。”
“這”
我轉身指了指一直跟着我地末流,用極其平和的口氣說道,“忘記向二嬸介紹了,這是我表哥,末流神醫。”
她登時愣住,臉色也微微一僵,我不動聲色地扯開她的手,“二嬸,我想先去看看奶奶,先走一步。”
說完,我便快步進了賞春園的院門,將愣在那裡地劉氏撇在原地,她願跟便跟,我還真是希望她來當觀衆,好好看場戲,可惜轉彎的時候,我微微側頭,卻沒有發現身後有人。
“她沒跟上來。”
我看了一眼末流,輕輕嗯了一聲,不過腳步沒有停。我的目標並不是老太君的住處,而是我自己的雅筑,就算老太君要怪我不孝,可我也要必須先弄清楚,雲煦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少奶奶!”
率先迎接我的,是彩藍地輕呼,她欣喜地衝上來,顯然是被我的突然回來嚇到了,“少奶奶,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雲煦呢?”
我沒心情和她敘談,直截了當地問道。
彩藍一捂嘴,伸手指了指正房,然後臉色變得厭惡至極,“少奶奶,您不知道這陣子那個紅姨娘”
“行了,讓彩紅一起把表哥帶到老太君那裡去,然後你和青芽候着,我有話要問。”
吩咐完,我氣呼呼地衝向正房,這時間應是雲煦剛起,看彩藍地神色,這房裡,恐怕應該不止一個人纔對。
我的心一痛,雲煦,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咣噹”一聲,我大力地把房門推開,早已聽見裡面有動靜,想必屋子裡地人已經醒了,而我這一推門,嚇壞了裡面的一對“鴛鴦”。
兩個人地動作都頓住
地往我這裡看過來,這情形,讓我恍惚覺得,自己就心中的怒火一點點地燒了起來,燒得我心頭直疼。
“夫君大人,好興致啊!”
我的話音一落,那雙尚搭在雲煦胸前的白嫩小手驚嚇似的倏地收了回去,然後就聽見怯生生地一句,“紅袖見過少奶奶。”
這兩個人都沒有對我的突然回來而表露出驚訝的表情,雲煦我是瞭解的,就算他訝異,也不會表現明顯,但是紅姨娘的反應,實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弱質纖纖,我見猶憐,一年不見,那個喜怒形於色的汪紅袖不見了,而變成現在這個如水般嬌柔的清秀佳人,她變了很多,至少當初地那抹怨毒,已經被她掩藏得乾乾淨淨。
“你下去吧,我這兒不用你幫忙。”
雲煦淡淡的一句話,把紅姨娘攆了出去,而佳人帶着一抹哀怨,怯怯地走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回過神,腳步輕巧地走了進去,其實我地精神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卻還是強忍着,只因爲我還有很多問題,一定要先問清楚。
可是我想要詢問的對象,卻只是動作從容地繫好衣衫,手指靈活而熟練地把自己的頭髮挽好,那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讓我有點不知道怎麼反應纔好。
“看來,最難消受美人恩,是我來得不巧。”
我酸溜溜地說出這麼一句,引來夫君大人的淡淡一瞥,我隱隱覺得,他嘴角似乎帶着一抹笑,“你一路辛苦,先去睡一會兒吧!”
我一窒,被他地反應給弄愣了,可是心裡的小火苗燒得正旺,這一路上的疑惑,豈是他軟軟地一句話可以安撫的,我氣哼哼地上前一步,仰起頭來怒視着他,“你反悔了?你動心了?還是你覺得三妻四妾合了你的心意,再不就是你膩煩我了,是不是?!”
他定定地看着我,看得我心慌,看得我心亂,看得我就快以爲自己就要哭了。
突然,我被他抱進懷裡,他輕輕地笑着,然後嘆息一聲,“我還在想,你若是趕不回來,我該怎麼解決晚上的荒唐事,不過,我這才知曉,我地寶心真的是醋罈一個,而且,也真的回來了。”
“你”我用力掙了掙,“你什麼意思?以爲我好糊弄是麼?”
“好了,聽我說。”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如同一泓清泉,將我的火氣澆了乾乾淨淨,我實在貪戀這懷中的溫暖,所以安安靜靜地只能聽他解釋。不過聽完之後我發現,原來事情並沒有彩藍在信裡說地那麼簡單,而云煦確實是陷入了兩難境地,直至我提前回來,給某些人來了個措手不及,他纔算是鬆了口氣。
“既然你知道,爲什麼不給我去信,難道你以爲心有靈犀能夠讓我知道洛州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斜睨着他,還是不怎麼相信,他的心思總是隱藏得太深,我不問清楚,就不會心安。
雲煦正在銅盆旁邊潤溼着軟巾,聽我這麼一說,他失笑搖頭,“你真以爲彩藍給你去信,我一點都不清楚?她每隔幾天就偷偷摸摸地出宅子,要不是我吩咐人幫她善後,我想,你地行蹤就會讓很多人都知道了。”
我語塞,承認自己確實忘記了這一點,便乖乖地任憑他幫我擦着臉上的灰塵,“就是說,彩藍地信裡寫了什麼,你都是知曉的?”
這可不大好,我讓彩藍和彩紅看着雲煦地日常起居,若是他以爲我監視他“那倒是不知的,不過以你那個大丫頭的聰明,必定會察覺到什麼,所以,我猜你一定會接到信,而且知道這件事。”
我一手抓過軟巾,擡眼瞪着他,“我要是趕不回來,你就真要那什麼嗎?”
雲煦的手收了回去,神色有些無奈,“寶心,我已經盡力拖延到今日,畢竟他們的理由太過堂皇,我無法拒絕。”
是啊,我也明白,男人不掌內院,就像皇帝不管後宮一樣,而內院裡遠比後宮要複雜,妯親屬糾纏一團,尤其是掌權的那個人,並沒有安什麼好心。
對於雲煦的牀邊事,能起決定性作用的老太君病倒了,能提出強硬意見的我又遠在京城,雲煦早年喪母,所以算是在夫人膝下,二夫人不管事,最後就落在掌管內宅的大堂嬸和二堂嬸手上。
最好的時機就是現在,我在京城生孩子,老太君臥牀不起,喬老爺不管內宅事,端的是好算盤呢!
想趁我不在,就先把我的院子弄亂,而紅姨娘在這一年裡的安分守己可能只是個假象,目的自然就是爲了喬家大少爺,這位未來的喬家掌舵人的歡心。
一想到這裡,我偏頭看着雲煦,作勢福了一禮,“夫君大人,既然我回來了,那麼是否接下來的事情,都由着我呢?”
雲煦微微一笑,伸手將我扶了起來,語氣溫柔舒緩,“娘子,請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