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犯衆怒。”
人羣散了之後,婉容又返轉回來,一臉的不贊同。
我輕笑一聲,然後輕輕搖了搖頭,“你覺得現在宅子裡的人,對我可有抱什麼好心的麼?”
她嘆了口氣,“起碼”
“起碼錶面上要過得去,是不是?”我偏頭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微嘲,“其實我也沒覺得一家人非要爭得你死我活,那就是什麼好事,可是我院子裡的事情,偏就是不準別人指手畫腳。老爺夫人不管事,老太君也放手讓我自己看着辦,你家奶奶和擷秋閣的那位就這麼清閒,非要理論大少爺晚上到底和誰一起睡嗎?”
婉容被我這幾句話說得連連搖頭,“可你也不能”
我把眼睛一眯,嘴角一扯,很坦誠地言道,“我能。若是把我逼急了,我就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們要是讓我不自在,我就能讓她們沒臉,這樣才公平。”
她被我說得無言以對,只得一甩袖子,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既然你有主意,我也不在這裡找嫌,沒準你還以爲這裡面有我一手呢!”說完,便作勢要離開。
“哎!”我連忙把她拽住,衝她眨眨眼睛,“這麼着急做什麼?去我那兒聊聊,好久沒見了,我可是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
婉容猶豫了一下,突然扯開一抹笑容,似乎是想開了,“我這兒跟你瞎操什麼心?這一年,你恐怕早就想得透透的。走吧,想聊多久我都奉陪。”
她並沒有陪我很久。只是在雅筑跟我一起吃過午飯。便道了乏。迴風波閣去了。
她一走。我也感覺到渾身乏力。只不過一會兒。眼皮也睜不開。就連彩紅來說有個小廝來找。我也只能給一句睡醒了再說。便昏睡了過去。
醒來地時候已經是日頭西斜。我突覺房間有人。睜眼一看。竟是雲煦坐在牀邊。不禁埋怨了一句。“嚇死我了。怎麼不聲不響地坐着!”
雲煦背對着光線。讓我看不清他地神情。不過語氣柔和。還帶着笑。“我若是出了聲音。你豈不是還得埋怨我吵醒你?左右都不是我地好處。”
我輕啐了一口。借他地力坐起身來。然後白了他一眼。“你地好處還少嗎?賢妻美妾。事業順心。還有什麼你求之不得地麼?”
“你啊”他再次被我說得無語。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
我突然覺得很沒有味道,撇了撇嘴,“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可理喻,蠻不講理了?”
他的腳步一頓,“什麼?”
我慢慢將身體蜷縮起來,低下頭把自己的臉埋在膝蓋中間,不想去看他的表情,聲音含糊地念叨着,“我不可理喻,我不講道理,我不尊婦道,我甚至還不讓你碰別的女人,你心裡,恐怕早就嫌我,罵我妒婦了!”
片刻過去,都沒有聽到什麼反應,我不覺心酸,開始自怨自艾起來,爲什麼總是把這個問題翻出來一遍一遍地重複呢?看吧,他總算是煩了,連應付都懶得說。
“寶心”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他的一聲嘆息,這是第幾次他因我而嘆息了呢?我茫然地擡頭,下意識地咬着嘴脣,全然忘記自己已經是一個孩子地娘,而不是可以任性的孩子了。
屋子裡的光線很暗,我依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的聲音,“我從來沒有像你說地那般地想過,你若不喜歡,我便不做,如此而已。而且,我也不覺得你做得有什麼不對,在這宅子裡,也只有奶奶還疼惜你,而你全心全意地爲我,我一直都清楚。”
他說他都清楚,而我發覺自己真的是魔障了,只需要這麼簡單地一句話,我便能將所有都拋開,只專注在他一人身上。
“你說的,不能反悔。”我噙着淚,又笑又哭地瞪着他。
他地手指抹掉我的淚,語氣輕柔,“絕不反悔。
”
女人最有勇氣的時候,就是她地男人支持她的時候,我不知道什麼是真正地愛情,我也不懂我和他是不是相愛着,亦或只是互相依賴的一對,可是如今我不僅是他地妻,還是他兒子的母親,無論別人如何看,我要維護我的家庭,保衛我的男人!
兩天過去,沖喜的事情最終不了了之,她們也許是怕了我的狠勁,也許是在琢磨着其他事情,總算是消停了。無論如何,除非汪紅袖紅杏出牆,或者那日我忍受不了把她踢出去,她在喬宅裡待一日,就得繼續做她有名無實的小妾。
不過,就算我很不想看見她,卻還是得把她找過來問話,畢竟老太君的事讓我心中迷惑,不管她會跟我說實話還是說謊話,總能得到一點線索。
“坐。”
眉看着面前這位嬌柔佳人,容顏依舊,卻比一年前多質少了幾分淺浮,就像是整個變了個樣。要不是我自覺這世上應該不會有第二個我這樣的借屍還魂者,都快要懷,她也同樣換了另外的靈魂。
不過我想,她在這一年裡絕沒有表面那般的安分,就像此次的沖喜之事,若說她無辜,我是絕對不信的。
她自坐下來,便微微低着頭,一副怯怯模樣,雙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腿上,衣衫半舊,頭髮上也只插着一支翠綠的玉簪,配上一對翠玉耳墜,素素淡淡的,讓人不忍苛責。
“紅袖,這一年不見,你倒是清減了。”我強忍着對她的厭惡,盡力和顏悅色地跟她說話。
紅姨娘顫巍巍地擡起頭,雙眸輕眨,一副恭順怯弱,“謝少奶奶關心,自老太君病臥,紅袖便開始茹素,而且每日陪夫人誦經,以盼老太君早日康復。”
她回答得條條有理,滴水不漏,卻讓我心中大爲警惕。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把那位日日誦經的喬夫人當回事,因爲她的存在感太低,只因爲有個喬雲裳這樣的刁蠻女兒,加上家主夫人的尊貴身份,我也不曾失禮於她,可是紅姨娘竟然不聲不響地走到了喬夫人的身邊,這倒不得不讓我思量,那位隱於幕後甘心交權的喬夫人是什麼心思。
“哦?”我回過神,挑起眉微微笑着,“真是辛苦你了,彩紅,吩咐廚房,給紅姨娘的素菜要盡心些,至於紅姨娘需要什麼筆墨紙硯之類的,一律允了。”
我一點都不介意她誦經茹素,若是從此就能把她塞在某個佛堂裡,我倒是省了心,不過我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謝少奶奶。”她連忙起了身,衝我輕福一禮,比從前要懂事,而且禮數週全。
我虛擡手臂,懶懶地笑着,眼睛卻盯着她的神色不放,“我叫你來,其實就想問問,老太君的事情,聽說她出事的時候,你就在她身邊?”
我問得很含糊,意在看她的反應,是否如我所想,而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的話音才落,她便雙眼含淚,一副懵懵懂懂的羞愧模樣,“少奶奶,紅袖沒能照顧好老太君,是紅袖的錯,請少奶奶責罰。”
她這種主動認錯的行爲讓我有點措手不及,我想到她可能左右言他,又或者裝作不知,又或者胡說一通,卻沒想到她這麼坦誠地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若是我真懲罰她,倒顯得我不厚道了。
我承認我並不是個厚道的人,可是這麼明顯的表現,倒讓我確定,七霞寺裡面發生的事,她一定是看到了的。只不過她說沒說,或者是跟誰說了,我此刻也無從知曉。
我的心念一轉,便溫和地開口問道,“先別忙着認錯,把事情跟我說說,我自有決斷。”
只見她顫抖着擦掉頰邊的淚水,輕咬下脣,然後開始講述,她說話時斷時續,不過看上去很坦白,言語間也沒有遮遮藏藏的,而她看到的也只不過是老太君摔傷昏迷之後的情形,至於真正瞭解內情的人,聽她的意思,只有菊姑姑一人。
聽來聽去,我也沒有聽出哪裡不對勁來,這也算意料之中,她這番話想必也說過很多遍了,其中細節她早不知道斟酌了多少遍,我想聽出點什麼來,本就是僥倖之想。
她交代完,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裡等我的吩咐,我失神想了想,剛準備讓她先下去,彩藍咋咋呼呼地跑了進來,滿臉帶笑,喜氣洋洋的樣子。
“沒瞧見少奶奶在問話,也沒點規矩。”沒等我開口,彩紅便上前輕斥了她一句。
彩藍嘻嘻一笑,衝她吐了吐舌頭,然後轉臉看向我,“給少奶奶報喜,剛纔有傳信過來,孫少爺他們明日就能進城了。”
我心中一喜,說實話,離開兒子這十幾日,我天天夜夜地想念着那團帶着香甜奶香的小傢伙,如今知道明天就能見到了,我也激動起來。
我連忙問彩紅,“太好了!東廂房收拾好了嗎?”
彩紅答道,“昨天就安排人了,來得及。”
我滿意地點頭,這一年來彩紅的妥帖穩重,處處周到,也讓我很放心。而一想起兒子就要到了,我的心好像到飛到城外,趕着去迎接他們。
我的眼睛偶爾瞥過站在一旁的紅姨娘,卻發現她的神色似乎稍有些變化,原本恭敬至極的姿態,因爲她這片刻的失神而露了一絲破綻。
我突然想起來,據說劉氏安排的沖喜之事,就是放在東廂房。而紅姨娘現在是住在環境相對比較差的西廂房。
看來,她還不能將自己的心思,隱藏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