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風波閣,正室和小妾,雙雙流產。 //
這幾個詞連起來,怎麼看怎麼覺得透着一股陰森可怖,我一直把喬家大宅想象得帶着許多秘密和故事,卻從未曾想過它會剝奪誰的生命,哪怕只是兩個弱小的還只能停留在媽媽肚子裡的小生命。
不,不能說只有這兩個,若是加上我曾經失去的那一個,就是三個,三個喬家的下一代,在原本就不繁茂的子孫現狀下,這樣的事情發生,究竟是意外?還是故意?
我在接近那棟大屋之前,心裡忍不住一陣陣的發虛。我經歷過同樣的悲痛,不知道此時此刻,屋子裡面的那兩個女子,面臨着怎樣的境況。
衆人都聚集在主臥,也就是婉容和雲哲的臥房外間,在我和雲煦進去的時候,她們還在議論紛紛,不過從臉上的那絲迷茫看得出,大家都是被吵醒的,可是面對這麼大的亂子,即使是湊熱鬧也不想錯過。所以,我瞟過二堂嬸故作關切的表情,再掃過雲哲略顯木訥的神色,最後定格在大堂伯一臉的陰沉隱怒。我大約能猜到他爲何如此反應,好端端的兩個孫子就這麼沒了,任誰都是接受不了的。
“大伯,二嬸”
我一路打着招,愈發覺得這小小外間擁擠得可以,不過自從我和雲煦進來,衆人便分流開來,男人全都一股腦地出去,雲煦自然也跟了出去。剩下的自然都是女眷堂嬸卻不在其中,我便湊到二堂嬸的身邊,“二嬸,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不好了?”
劉氏似乎是忘了我和她那段小小過節,也許是她懶得在這樣的場合跟我斤斤計較,懶洋洋地伸手一指內間,“喏,在裡面呢!”
我順着她的指,往裡面瞧了瞧,門簾穩穩當當地擋着自然看不見裡面如何而外間的喧鬧才止住一些,此刻也聽不見裡面有什麼聲音傳出來。
“二嬸,寶心,先坐一會兒,裡面說不準還得多久。”
說地是三堂叔家地柳氏閨名叫芊芊。三堂叔一家都是規規矩矩終站在後面旁觀。從來不會發表自己地意見。也從來不會顯露出他們地意圖。大約是因爲三堂叔本身就是庶出。而三堂叔地兒子云中也是老實巴交地男子。他娶地這位柳氏也是內向得說一句話都會臉紅地小家碧玉。 //
就像現在柳氏只不過出言說了這一句話。在引起我和二堂嬸地同時關注後位靦腆地少婦立馬紅了臉。手足無措地往後退了兩步。
不過有誰會討厭與世無又性子和順地女孩子。所以我和二堂嬸都回過神同時上前挽着柳氏地胳膊。揀了一處清淨地地方坐了下來。
既然裡面地情況未明。那就先稍稍等待好了。
等待地時間是漫長而又短暫地。當門簾掀動。從內間走出兩個人地時候。看來裡面地情形大致有了結論。
“兩位都需要靜養一陣。尤其是少奶奶。她剛剛動了胎氣。按時服用安胎凝氣地藥。而且這段時間必須臥牀休養。至於那位姑娘。需着重注意補氣養血。畢竟小產是最傷身地。”
大夫絮絮地把囑咐一一講明,大堂嬸臉色陰鬱地站在一旁細聽着,而我們早就在門簾微動的時候就站起來,也將這些話都聽了進去。
我掃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的彩紅,她不是說兩個人都把孩子掉了嗎?我都沒有來得及問她,從哪裡知道的消息,不過看樣子婉容的孩子還在,但是彩藍的孩子纔是沒了的。
掐算一下時間,彩藍肚子裡的孩子還不足三個月,按經驗來談,三月以前的胎兒是最脆弱的,稍不留意就可能出問題,可是彩藍的小產,怎麼會發生在婉容和雲哲的主臥裡?在這樣的雷雨夜裡,這一男兩女三個人,能在屋子裡做什麼事情,導致如此嚴重的後果。
“多謝你這麼晚還能過來,先去偏房休息一下吧。”
“嗯,我順便把藥開好。”
大夫跟着丫頭下去了,大堂嬸一臉的疲色,原本就不大好的臉色此時更顯得疲憊不堪,這也難怪,她就這麼一個兒子,而這兩個小生命都是她的寶貝孫兒,相信哪一個失去了,對她都是一種打擊,縱使她對彩藍的出現很排斥,可是並不影響她對彩藍肚子裡的孩子的期待。
自從彩藍被送到風波閣,我也略略關注過這個丫頭的後續生活,大堂嬸雖然看似陰沉,卻並沒有虧待彩藍,甚至在某些方面,幾乎是和婉容同一個待遇。這不由得不讓我想起最初來到喬宅時,大堂嬸對她這位兒媳的態度就不甚好,後來林林總總的事情讓我將其淡忘,不過彩藍的橫空出世,頓時把大堂嬸和婉
張婆媳關係推動到一個微妙的境地。
一個不聽話不討她喜歡的兒媳,一個毛毛躁躁沒什麼心眼的通房妾室,同樣孕育着兒子的下一代,我想,恐怕大堂嬸她自己心中都很矛盾,不過如今,她不用矛盾了,彩藍小產,而婉容的孩子幸運地留了下來。
“都回去吧,讓她們好好休息。”
大堂嬸的一句話,便成功地將二堂嬸幾乎問出口的惑,也是在場每個人的惑,這兩個丫頭,是怎麼在這樣的夜晚裡,鬧出了一個流產一個動了胎氣的結果。可惜,大堂嬸的臉色也同時告訴了我們每一個人,她不想回答,也不想讓風波閣的這件風波,從她的口中宣之出去,想知道詳情,自己打聽去吧!
“寶心,你留一下。”
衆人或擔心或訕地準備離去時,大堂嬸突然開口將我留住,我聞言一愣,不過想起裡面的兩位中尚有一個曾是我的身邊人,便略略猜到大堂嬸的意思。
“你若是方便,就把你那個暫時接回去。”
她讓我帶走藍?看來果真是兩個人產生了什麼矛盾,纔會有如今這個混亂,可是就算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那個死心眼的丫頭也咬緊牙關,死都不肯同意的樣子。
“我是少爺的人,哪兒都去,”彩藍一臉蒼白,她被安置在軟榻上,頭髮散落在錦枕上,顯出幾分狼狽,可是這丫頭哪怕是一副眼看就要昏過去的狀態,卻還是死死地抓住軟榻的圍欄,一步也不肯挪動。“想把我攆回去,絕不可能。”
她虛弱地叫囂着,而遠在牀上靜臥的婉容卻是一聲不吭,安靜地仿若是睡着了一般,可是我能看見她的睫毛在顫動,說明躺在牀上的那位,能夠清清楚楚地明白,此時此刻到底在發生些什麼。
“想把我攆走,那不能夠,卻不能!”
彩藍就在半昏迷的狀態下,依舊是副絕不離開的表情,眉頭緊緊皺着,一手把着圍欄,一手緊攥成拳,滿身滿臉的戒備神色。而她偶爾睜開眼睛,眸中閃過的那抹怨毒,就好像讓我看見了曾經的汪紅袖。
我不禁愕然,難道說天底下小妾都是一樣的麼?那麼,天底下的正室,是不是也都是一樣的呢
我的目光再一次飄向牀榻那邊的人,最後還是轉回到站在一旁臉色鐵青的大堂嬸,“看樣子她不肯跟我走,要不然我讓彩紅”
“這就是你教出來的丫頭,不成體統,不分輕重
大堂嬸似乎再也壓抑不了心中的怒火,而且周圍除了她的人就是我的人,她終於可以將自己的憤怒宣泄出來,對着我便破口大罵,直到自己聲音沙啞,直喘粗氣。
我靜靜地任憑她發泄,並非心虛,只是因爲理解她此時的糾結心情,暫時忍讓而已。等她發泄足夠,我自然要把自己的意思說清楚,“嬸子,彩藍是我的人沒錯,她做的事情該如何罰,或是怎樣,我本就沒有多一句閒話。她肚子裡懷着喬家的骨肉,嬸子體恤她,留她在院子裡,寶心感激,她出了我的門,進了這個院子,是她的福氣還是怎樣,暫不定論,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嬸子心中有氣是應當的,您爲了顧全大局,說什麼寶心也都不多話,只是如今這情形,是不是先讓她們好好地休養,再論其他。”
雖然我說的話,她的神情在表示着並不是很願意聽,不過看樣子她也明白,再糾纏於彩藍是我沒教好,還是什麼原因,並沒有什麼意義,所以平靜以後便安排人把彩藍連軟榻一起擡了下去。不是送往我的院子,而是彩藍自己的偏房,面對這樣的結果,我悄悄鬆了口氣。說實話,並非我冷血忘情,但我確實並不希望彩藍再回我的雅筑。因爲即使彩藍的孩子掉了,她也再不可能回到我的身邊,大堂嬸提出這樣的要求,看似並非安着什麼好心。老太君到現在恐怕還不知道這件事,若是知曉以後發現人在我那裡,再聯想一些不必要的,只會給我自己找麻煩。
不論彩藍是單純的不想離開,還是心裡明白不能牽扯我也好,在這樣的敏感時期,我不能傻呵呵地把自己也陷進去,至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還不知道呢!
“報應這就是報應”
當一切都差不多搞定的時候,原本應該在牀上安靜休息的婉容,突然呢喃着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我聽得一頭霧水,而身旁同樣聽得清清楚楚的大堂嬸,卻頓時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