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馬車,面對着一扇朱漆大門,我有點失神,“走吧。”我轉頭衝小福一笑,伸手牽過她那只有些細瘦的小手,一步一步地,走進了這座宅子。
宅院不大,兩進兩出,分東西廂房,迴廊繞着一處假山,倒是有幾分通幽之感。
我沒有被帶到正廳,而是拐進了旁邊的偏房,是一間四四方方的客廳似的小房間,只有椅子四把,清漆桌几兩個,牆上掛着一幅字畫,簡單,素雅。
“姑娘稍等,我去叫少爺。”接我出來的那個男子終於打破了沉默,不過也只留下了這一句話,便放下我和小福,先行離開了偏房。
我環視着房間的擺設,轉頭看向小福,她拎着我的包裹,有點侷促地站在那裡,不由得一笑,“小福,你拿着不累麼?坐一會兒吧。”
小福衝我笑笑,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小蓮姐,小福不累。”
看她一臉的緊張,我也不多言語,踱步到字畫前,擡頭凝神看着,簡單流暢的山水畫,畫中還有位釣翁正悠閒地坐在竹筏上垂釣,透出清淡隨意的氣氛。畫上沒有賦詩,只有一段落款,還沒等我看清楚寫的是什麼,身後就傳來男子的聲音,“小蓮懂畫?”
我回頭,眼睛不覺微微眯了起來,早上只顧着混亂,我實際上並沒有看清楚,準確的說,沒記住這位喬少爺的長相,直到此刻,才真真切切地看清楚這個人。
面前的這個男子算不上什麼美男,比前世的電視上那些耍帥擺酷的男人自然少了幾分光彩,他長相有些平凡,不僅瘦削而且面容有些病態似的蒼白,神色疏淡從容,只有那雙眼眸,晶亮的仿若將天上的星星都收入其中,總覺得眉宇間多了一抹肅穆,不過加上脣邊一抹溫暖和煦的笑容,真有種讓人一見,就想放下所有防備的感覺啊!
我只知道,僅僅這一眼,我便對面前的這位就有了一點好感,不,也許不能說一點,應該說,只是看着他這一眼,就覺得這個人可以信任,值得信任。
對奪了自己清白的男人產生好感,我不知道這樣的反應究竟是好是壞,只是下意識地後退了小半步,再次審慎地打量着他。
這樣地一個男人。是會流連花叢地男人嗎?
那麼。他是怎麼跑到小蓮地牀上去地?
“喬少爺……”
面前地男人微微一笑。“還是叫我雲煦吧。小蓮。不必那麼生疏。”
我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下一句。面對這個奪了自己清白地男人。尤其還是個陌生地男人。我實在沒有話說。
“嗯。廂房已經收拾好。你……”
我打斷了他的話,“可不可以讓我走?”
他愣住,脣邊的笑容消散,“小蓮你……”
“我知道,我只是個青樓裡出來的女子,配不上喬少爺,只求你還我自由身,讓我離開。”
他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是不是誰和你說了什麼?”
我搖頭,“沒有,我只是覺得……”
“還是說,”這次輪到他打斷我的話,“你恨我強了你,奪了你的清白?”
他的話乍聽沒什麼問題,可問題是,我淡淡地開口,“喬少爺,一個青樓女子,哪裡來的清白?”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定定地看着我,而我的心,因爲他的目光而緊張起來。是我的表現太怪異了嗎?引起了他的懷疑?
他的表情卻慢慢緩和下來,然後嘆了口氣,“小蓮,我知道我不該酒後失態,可是你的第一次……既然事以至此,我若不將你安置妥當,心中不安。”
我的第一次?難不成那是這副身體的初夜?這倒是有些奇怪。
“你要怎麼安置我?”
他再次微笑,笑容如暖陽,讓我的心都不覺柔軟下來,下意識地降低了防備,“小蓮,做我的妻,好不好?”
我幾乎下意識地想要答應,可是理智打斷了我的迴應,“喬少爺,難道你不知道,賤籍不得爲正妻嗎?”
“相信我,我會安排。”
他仿若承諾一般的一句話,就這麼輕易地打消了我想要離開的念頭,而乖乖地接受了他住下來的要求。
不過,我自然是不肯跟他同住一屋的,一來於理不合,二來,我還沒有那麼的不知廉恥,就算是夫妻,沒有成親,怎麼能逾矩?
“小蓮姐,爲什麼不答應喬少爺呢?能做他的妻子,是多麼好多麼好的事啊!”小福都替我嘆息,好像我不答應下來,是件很可惜的事情。
我不答她,也沒必要回答。
我沒辦法跟她說,那是因爲我沒有辦法去相信一個只見過一面、還在我的身上留下一片青紫的男人,不知道他和小蓮的過去,也不知道他那般粗魯究竟是因爲什麼,我怎麼敢輕易地答應將一生託付。
在這個貌似前世歷史書中的古代世界,也許男人就是女人的天,女人的一輩子,我若答應了,然後將一生託付,要是有一日發現所託非人,那可是後悔都來不及的。
可是這一切我都沒法說,因爲我畢竟不是小蓮,我只是個入侵者,入侵到別人身體裡的強盜,哪怕這具身體裡的魂魄好像已經消失,我也沒辦法理所當然地承擔身體所帶來的一切。
那麼,前世的一切,就這麼煙消雲散了嗎?前世的我,是不是已經死掉了呢?
死掉就死掉吧,消失就消失吧,反正在那個世界裡,沒有人留戀我,我也沒有留戀過任何人和事,既然命運選擇將我的人生逆轉,那麼,我也只能選擇順着逆轉的人生繼續走下去。
只是喬雲煦,他會是拯救我的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