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氣,他這副樣子,真是讓人無奈。
因爲我一直就不懂他,不懂他的動機,也不懂他的心態,更不懂他究竟想什麼,又想要做什麼。喬家二少對我來說,既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敵人,勉強說是親戚吧,他偏偏總給我一種偏離於喬家之外的感覺。我對他的興趣,大概也就是好奇心吧?
若不是有老太君的疼愛和喬雲裳的依戀,他在喬家的存在感,真是不怎麼樣,這麼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怎麼就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呢!
“喬雲宸,你說你不是老爺的親生子,可是你長得跟雲煦那麼像,難不成他也不是親生的?”
我想打斷他的陰鬱,玩笑似的問了一句,卻等到他不屑的輕哼,“他是不是我可管不着,我只需要知道自己就夠了。”
我不氣餒,繼續問道,“那麼你自己的事,是誰告訴你的,還是說,你早就自己查到了?”
他擡眼,眼中帶着一抹微嘲,“現在說這個,是不是太晚了。”
“那說什麼?”我看着他,也略帶嘲諷,“你這麼折騰,到底想說什麼,又是想做什麼?”
他又笑,繼續喝着酒,似乎是不想說話了。
見他那副模樣,我也意興闌珊,覺得沒什麼意思,似乎也問不到什麼。便戴好了帷帽,起身出了雅間,可是人剛走到外面,就嚇了一大跳。
“雲煦。你怎麼來了?”
我無來由地心頭一慌。看着面前面無表情地這位。結結巴巴地開口。幸好有帷帽擋着。他看不見我地神色慌張。
雲煦將我地上下看個仔細。然後伸手把我拽到一邊。說了一句。“在這裡等着。別進來。也別讓別人進來。”
說完。他便進了雅間。沒聽見有人說話。只是在片刻地安靜後。卻從裡面傳來乒乒乓乓地摔打聲。我心裡一緊。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又因爲心裡有點虛而不敢。隱約猜到裡面發生着什麼。只是不懂怎麼會這樣。直到裡面地聲音漸漸停了。我才輕吐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不過這一進去。看着雅間裡面地情況。我頓時傻了眼。兩個衣衫凌亂地大男人。一個站在房間左邊。一個蹲在房間右邊。至於桌椅杯盤。則是一片狼藉。
他們。真是在打架?
“你們”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看看雲煦被扯爛的衣襟,再看看喬雲宸被揍青的嘴角,驚訝變成苦笑,“你們幹嘛打架啊”
喬雲宸踉蹌着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臉,“這不叫打架,是他揍了我一頓。”
我愕然,看向雲煦,若是不去看他那沾了污跡、而且被撕了好幾條口子的衣衫,我真不覺得他現在和平時有什麼不同,可是我從沒有想到過,溫和如雲煦,怎麼也會有如此粗暴地一面。
“他欠揍。”
雲煦清清淡淡地說出這麼一句,讓我更是大跌了眼鏡,半響不知道該說怎麼反應。
“走吧。”
雲煦上前牽過我的手,不管那廂被他揍得如何,直截了當地拉着我離開了雅間,然後走出百味樓。
我還在回味着剛剛的震撼,就這麼傻愣愣地被雲煦拉着,一直往前走,直到他的手攥疼了我,纔回過神,努力掙了掙,可是雲煦偏攥得緊緊地,就是不鬆手。
我傻傻地看着他的側影,直視着前方地平靜眼神,緊抿的嘴脣,緊繃着的下巴,就好像,他在壓抑着怒火,很濃郁的怒氣。
“雲煦,怎麼了?”
我問他,他卻不吭聲,只是拽着我,往前走,方向是回家的方向,可是這氣氛太古怪了,怎麼讓我有種被捉姦的感覺,然後姦夫被揍了,我被怒氣衝衝地夫君帶回家收拾。
我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努力地回想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好像是我去買東西,碰到了喬雲宸,我好奇地想和他說幾句話,什麼都沒聊成,就準備離開,離開的時候雲煦出現了,他揍了喬雲宸一頓,然後帶着我離開。就是這樣,簡單明瞭,卻又不明瞭。
雲煦在生氣什麼?是因爲我單獨和喬雲宸見面嗎?這只是巧遇,我沒有提前約好啊,我
不過,好像真是自己地不對呢!我又忘記了,這裡是古代,縱使我問心無愧,可是這裡畢竟是講究倫理綱常的時代,就算喬雲宸是我地小叔子,那也是不大好的。
想到這裡,我便被愧疚壓迫得不敢再掙扎,心裡還在琢磨着,他要是真地罵我一頓,甚至打我一頓,好像我也只能忍了。
再想想喬雲宸被打得慘樣,我又哆嗦一下,雲煦不會也這麼打我一頓吧?
“你冷了?”他沒看我,只是淡淡地問。
我乖乖地搖頭,悶悶地回答一句,“沒有。”
又是沉默的往前走,一直走到院子門口,雲煦的腳:氣平靜,“你先回房吧,我去奶奶那裡一趟。”
還沒等我反應,他便鬆開了我的手,大步走遠。看着他的背影,我無所適從地站在那裡,有點發呆。
“少奶奶,少爺沒去找您嗎?”
我回過神,是彩紅,一臉的笑咪咪,“什麼少爺找我,去哪兒找我?”
“百味樓啊,少爺回來問您去哪兒了,是我告訴他,您去百味樓給他買鴨脖子,少爺沒去找您?”
我恍然,原來是這個丫頭,我說我還奇怪着雲煦怎麼會出現在那裡,原來有個小告密的。
我提了口氣,又頹然搖頭,“你啊,真是”
說別人有什麼用,到底還是我自己的錯,我癟了癟嘴,還是回房間等着人家發落吧!
坐在牀邊忐忑不安地等了很久,才聽見門口有響動,我下意識地站起來,看着雲煦走進來,表情淡淡的,更是讓我心頭一慌。
“奶奶不舒服,不和我們一起吃飯了,要不要讓彩紅開飯?”
他的語氣很平靜,而我看着他,只能點頭。
飯擺上來,我和他分坐兩頭,可是我端着碗,卻一點食慾都沒有。這算什麼事兒啊,雲煦他從來沒有衝我發這麼大的火,也不能這麼說,他從來沒有在我的面前作出打人的舉動,尤其打得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兄弟,而我又是剛和這位兄弟見了面。
羞恥,我覺得很羞恥,可是心裡又好像在雀躍着什麼,我自己也辨不清。
“怎麼哭了?”
我回神,發現眼前模糊一片,而自己端着的碗則變成接淚水的工具,我咬了咬嘴脣,索性繼續哭,不管別的了。
碗被人家拿走,手上卻多了一塊軟帕,我還是閉着眼睛哭,其實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
“洛州的集粹閣,是雲宸開的。”
我驚訝地擡頭,頰邊的淚水被他用手輕輕地抹掉,我眨了眨眼睛,“集粹閣是他的?那他還挺有本事。”
“挺有本事?”雲煦冷哼一聲,面色不豫,“他若是真有本事,怎麼不盡心在喬家的生意上,只顧着自己玩樂喜好,太不長進!”
我愣愣地看着他,怎麼是一副嚴兄怒罵敗家弟弟的表情,他從前,不是對喬雲宸很排斥很厭惡嗎?
“喬雲宸說,他不是老爺的親生子”
“他確實不是父親的親生子,不過他是奶奶在尋宗的時候找到的同宗子弟,喬家不會收養他家的小孩,更何況還給他一個嫡孫的身份,那都是愛護有加。”
“他是喬氏同宗子弟?那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若是喬雲宸知道自己本就是喬家的一份子,還會像現在這麼痛苦嗎?
“他從哪裡知曉自己並非親生的,我不清楚,不過奶奶也是真心爲他考慮,我卻看得分明。要不然也不會把我留在青陽鎮十八年,可惜他不長進,又自甘墮落!”最後這四個字,雲煦說得咬牙切齒,難道雲煦反感喬二少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爲他有十八年的機會卻不知道珍惜,而云煦卻好似是他的替補麼?如果真是這樣,自然是雲煦無法接受的,因爲雲煦雖然看上去溫和,其實骨子裡的倔強和堅定遠勝於他人,他想要做的事情,是必然要成功的。
“明明你纔是正經的嫡長子,爲什麼偏是你留在青陽鎮不得回家,直到娶了妻子,有了孩子,才能”
我的腦海中突然劃過一種不可思議的猜想,登時驚訝地住了口,我吃力地說道,“難不成,他們認爲你沒有生育能力?”
雲煦被拋棄的時候纔多大啊,怎麼就能斷定他沒有繼承資格了呢?
我這個猜想,也太不可能了。
可是我沒想到,雲煦竟然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可惜沒有人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這就是雲煦被拋棄了十八年的真相?太荒謬了,我下意識地搖頭,連哭都忘記了,連自己原本要哭的理由也拋到腦後,只是看着他,“你以前是身體有恙,治好了自然就沒事了,現在更是和正常人一樣,”我的手指在腹部上面輕撫了兩下,心中安穩了些,“你已經完完全全地好了,這並不難,不是麼?爲什麼要等到十八年,他們怎麼能夠用這個理由”
雲煦微微眯起眼睛,竟是勾起一抹微笑,“所以我絕不聽從,他們想要逼走雲宸,我偏偏不讓,他們想給我一個所謂的名正言順,我偏要證明,我是喬家最合適的家主,不是因爲有人被攆走,而且,無論如何,在奶奶的眼裡,我們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