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沒有在房間裡耽擱太久,末流已經去了老太君那裡須趕緊過去看看,想必這時間,老太君那裡已經有人在等着了。
“奶奶是怎麼病倒的?”我邊走邊問道。
雲煦和我並肩前行,眉峰微蹙,聲音低沉,“自從我傳信回來告知長輩們你生了兒子之後,奶奶很高興,連說菩薩保佑,要去寺裡吃兩個月的清齋,可是在山上才過一個多月,菊姑姑突然傳信下山,說奶奶跌了一跤之後昏迷不醒,如今只是能吃能睡,卻不能說話和活動,請了洛州里的許多大夫,也不見有明顯好轉”
他的解釋很詳細,比彩藍在信中說的要更清楚,可是他們都不清楚的是,在山上的時候,老太君明知道自己年歲大了,怎麼會在晚上獨自出去,而且還傷到自己。
“我好像記得你說,紅姨娘也去了,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年前祈福的時候,大堂嬸和二堂嬸還跟着,不過年後這次,卻只有紅袖跟着。”
“紅袖?”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腳步微停,“什麼時候叫得這麼親密了?”
他的表情一曬,手臂一擡就把我的手攥住,“好了好了,先別忙着吃醋,末流神醫已經先去了是嗎?”
明知道他是在明知故問,可我也只能輕哼一聲,先放過這個問題,回頭再和他理論。
再拐個彎就能看見月門,隱隱聽見有喧譁之聲,我和雲煦詫異地對視一眼,趕緊快走幾步,去看看究竟。
老太君地臥房門口。圍了好些人。似乎是在對峙。而末流正站在中間。似乎還沒能進去。我連忙掙開雲煦地手。快走幾步便衝了過去。
我刻意忽略站在一旁地衆人。直接站到末流地面前。冷着臉喝道。“怎麼回事?表哥。你怎麼還沒進去?”
末流看着我。眉頭微挑。俊臉上表情不變。“這幾位夫人不許我進去。”
我佯裝詫異地環視一圈。宅子裡地女眷來了一大半。大堂嬸和二堂嬸就在其中。我心思一動。表面不動聲色。目光看向劉氏。語氣驚訝地說道。“二嬸。我剛剛不是說過。這位是我地表哥。他地醫術不錯。我特意趕回來。就是爲了讓他看看奶奶地病情。怎地大家都堵在這門口了呢?”
劉氏勾起脣角。強笑了兩聲。“寶心哪。別怪二嬸多心。你這表哥實在年輕了些。這些日子也來了不少老大夫。可都是”
她地言外之意我當然明白。自然是懷末流地醫術。我輕輕哦了一聲。連忙換上歉意地表情。“瞧我馬虎地。都忘記跟您說了。當初雲煦地病症。就是我表哥治好地。他地醫術應該比那些老大夫要強地吧?”
這十幾年裡,喬家有沒有給雲煦延請名醫我不清楚,無論如何,末流的醫術總不是那些鄉野醫生能夠比的,更何況他還給外婆當了數月的徒弟,而外婆,是曾經給太后治過病地。
至於我爲什麼沒有在剛剛遇見劉氏的時候就說出這件事來,無非就是爲了看看衆人的姿態。我想看清楚,老太君病倒這件事,對於她們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麼。
我地話音一落,氣氛就爲之一僵,不過我也沒有給她們反應的時間,直接微擡手臂,示意末流跟我進去。而這次,自然沒有人阻攔,倒是一大羣呼啦啦地跟了進來。
我們一進到老太君的臥房,濃郁的藥味便撲面而來,直衝到鼻尖,讓人呼吸稍稍有些不暢。我下意識地看向末流,他也微微地皺眉,似乎發現有什麼不對,不過他只輕輕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老太君安靜地躺在牀上,雙眼緊閉,呼吸時而平緩,時而急促,臉色有些蒼白又隱隱透着一股青色,脣色泛白,不過感覺就像是失血過多地樣子。
太多的我也瞧不出什麼,不過看末流順利地搭上了脈,我也偷偷地鬆了口氣,掃視房間的時候,我看向一直守在旁邊的菊姑姑,發現她似乎消瘦得很嚴重,兩眼也沒有什麼神采,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不止。最重要的是,她似乎故意錯開了我的視線,而且不肯和我對視。
看來這中間確實是有隱情地,不過此刻我倒是不方便問她。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問一問這位在老太君身邊呆的最久的人,那日在七霞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我暗自蹙眉,七霞寺的事情,真的沒有人清楚嗎?而大堂嬸二堂嬸地姿態,究竟是知道什麼,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呢?
我正琢磨着,末流已經搭完了脈,他伸手往懷裡一掏,就翻出一個精緻的黑色荷包。這個荷包我見過,原本是外婆的,而在京城地時候,外婆把這個荷包送給了末流,我一直不知道里面究竟放了什麼東西,不過末流現在拿出來,該不會是裡面藏着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吧?
可惜我地想法只是空想,我看到的是,末流用右手地拇指和食指一捻,就從荷包裡抽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左手將老太君的衣
上去,作勢施針。
“等等,看診就看診,怎麼還動上針了!”
劉氏上前一攔,強勢地制止了末流的動作,然後轉頭看向我,“寶心,不是二嬸多事,是老太君不比旁人,輕易不能下針,起碼也要先讓老爺知道,不然出個好歹,我們可擔待不起。
”
她的語氣裡帶着一絲威脅,看來是擋定了的,我看向末流,只見他微微搖頭,示意自己並不是要施針,我便上前一步,平心靜氣地說道,“二嬸別急,我自然明白您的苦心,只是表哥他並不是要施針,您看看就明白了。”說完,給了末流一個眼神,讓他快點動作。
趁劉氏沒反應過來,末流一擡手便將銀針紮在老太君的胳膊上,又瞬間提起,他凝神看着銀針,突然緊皺眉頭,而不需他開口,在場的衆人都熄了聲音,眼巴巴地看着那根銀針,而銀針的尖頭處,正是泛着熒熒的藍色。
扎進老太君身體裡的銀針,拔出來之後竟然呈藍色,這個發現足夠讓衆人膽戰心驚了。
而我看到菊姑姑略顯頹敗的臉色,對於銀針的變化竟然沒有反應,我的心中自有了計較,“兩位嬸孃,還有嫂嫂,病房不便久待,既然我表哥看完了,咱們就出去說話吧!”
出了老太君地房間,呼吸也爲之一暢,雲煦直接帶着末流暫離,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而劉氏她們顯然也是回過了神,七嘴八舌地開始問這問那。
“寶心哪,那銀針上的藍色是怎麼回事,你讓你表哥說說。”
“是不是老太君的病情有什麼不對?”
“寶心”
吵吵嚷嚷的,我根本聽不清楚都在說些什麼,只能擡擡手示意,“兩位嬸嬸,還有嫂子,無論奶奶的病情如何,也得等着老爺回來纔好分說,表哥想必也得好好琢磨一番。”
這下總算讓她們的問告一段落,不過接下來說起的問題,卻正戳中我的底線,將我心中好不容易壓抑的怒火瞬間點燃。
“寶心,既然你回來,雲煦和紅袖圓房的事情,自然是你做主安排了。”
說話地是劉氏,她笑意盈盈,一派長輩的關切之色,大堂嬸站在一旁也微笑着點頭,附和說道,“無論是不是要問詢商量,給老太君沖喜的事情總是要做地,沒準對老太君的病情也有幫助。”
有個鬼幫助!
我暗自咬牙切齒,終還是忍不住冷笑一聲,“二嬸說的是,紅袖是我的奴婢,我想怎麼着她,她自然得聽我地,不過,”我的話語一頓,然後略帶不解地說道,“我倒是不明白了,我回來就是一喜,再過幾日老太君的長孫也會回來,也算是一喜,聽說婉容嫂子又有喜了,這不也算是一喜麼?這可算是三喜臨門。爲何非要把區區納妾的事情算作喜事操辦,不過是個妾,是個奴才罷了。我歡喜她,她便能在這院子裡住着,我不歡喜她,她就給我到浣洗房洗衣服去!怎地還端端正正地擺放着,平白污了咱們喬家的名聲。”
劉氏連連搖頭,一副略帶不滿的神色,語重心長地說道,“寶心,話不能這麼說,紅姨娘好歹是個閨閣小姐,怎麼能說是奴才,雖然她是給你相公做妾,不過”
“不過什麼?”我毫不客氣地打斷她地話,表面上還是帶着淺淡的笑意,“她甘心做妾,就應該明白,妾,就是奴婢,而且是我這個正室夫人的奴婢。”
“這可是雲煦帶進門的”大堂嬸悠悠地說出這麼一句,乾淨利落地點明這個姨娘的來歷。
我卻是怒極反笑,一臉不懂地看着各揣心思地衆人,“難不成夫君喜歡哪個,我就得退避三舍,好心好意地供着哪個?若是別家也是這套說法、這麼對待,我倒要問一句,是不是來個妾,我這個當正室就得當下堂妻的命了。”
我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站在大堂嬸身後的婉容,她面無表情地微側目光,似乎根本不關注我們地對話,不過我偏要將她牽扯進來,“而且,若是我給喬家添丁之後,就得給自己添這麼一份堵的話,那我這個做妻子地真是心寒。而婉容嫂子是不是也得現在就開始擔心雲哲堂哥,這十月懷胎的日子可是夠長地呢!”
我的一句話,順利地把婉容的目光引了過來,她微帶不滿和無奈的神情,我權當沒看見,繼續把我的話說完,“要是嬸孃真覺得納妾圓房是喜事的話,寶心也無話可說,那就從院子裡挑幾個眉眼清秀、性子和順的,也爲幾位堂哥添一房美妾,豈不是喜上加喜。”
最後,我再看着臉色已經微變的二堂嬸劉氏,‘好心’地提醒一句,“聽說二堂叔也和佳人有了佳會,是不是也能接進來,再添個喜氣呢!”
衆人頓時臉色驟變,我心中卻暗想着,真痛快,我總算把想說的都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