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5

一個月後的某個晚上, 宋凌豔毫無預示敲開了我們家的大門,找到緋虹。

我和緋虹交往這麼久,經常聽到緋虹提起宋凌豔這個人, 她們私下也一起時常逛街, 但我見到她還是頭一次。

這個女人怎麼說呢?以前我總覺得那些裝頹廢、裝憂鬱的人都是一羣腦殘, 怎麼難看怎麼裝扮自己, 不求漂亮只求醒目。在見到宋凌豔以後, 我只能驚歎這個世間竟然還有把頹廢和風情結合得如此完美的女子!

和一向乖巧可愛的緋虹不同,宋凌豔一頭黃棕色捲曲的波浪長髮婀娜多姿地披在紋有藍玫瑰的左裸肩上,卻掩不住左耳上的大粒黑曜石和右耳朵上妖嬈的韓版銀色流蘇耳環。厚重的流海整齊地覆過眉毛, 塗着軍綠色漸層式煙燻妝的眼瞼和閃爍着點點亮粉的濃密睫毛下露出一雙鹿樣迷離無辜的眼睛。性感的雙脣上塗着明豔豔的酒紅色脣蜜。碩大的一隻手繪獅子張牙舞爪地趴伏在斜襟露肩的土黃色綿衫上,配着一條和眼影同色系的軍綠色迷彩靴褲, 腳上蹬着一雙栗色的高筒歐版靴, 上面一排寒光森然的鉚釘看得滲人。

宋凌豔這一身的穿着頗爲搶眼, 完全顛覆了我那麼多年對美的概念,看來這個時尚的女子很會打扮自己。我搜腸刮肚了半天, 只能用兩個毫不相干的詞來形容面前的她——狂野,妖冶。

見面先是寒暄了幾句,她聽說我們將要結婚的消息後,羨慕地直說:“果然還是緋虹的命好,找的男朋友又溫柔又體貼, 最重要的是還有責任心。你們的幸福可真是讓人嫉妒啊!緋虹, 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我和緋虹聽到她給予的肯定, 自然滿心歡喜, 相視而笑。

不過, 我們並沒有開心多久,宋凌豔接下來的話讓我們大驚失色!

宋凌豔斜靠在沙發上, 修得方方正正的水晶甲有一下沒一下地劃過沙發的扶手,眼眸在我們的臉上一轉而過,投向虛空,瞳孔微微擴張,裡面一片茫然,說出來的話語卻滿含恨意:“看着你們那麼幸福,我真的是太羨慕了……可是,我有什麼錯呢?曾經以爲只要用心去愛,就會獲得完滿的結局,現在才知道,這世上就是有種人,你無論怎樣掏心掏費地對他,他一樣沒心沒肺。緋虹,你說,爲什麼我就不能夠擁有幸福?”

剛剛正在說笑,氣氛正濃,突然來這麼一下,我們先是被她驚悚的眼神嚇了一跳,又被她說出的話搞得莫名其妙,一時間我們都有點反應不過來,不知道該如何往下接話。

客廳內異常地靜寂,沒有人開口,一時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一會兒,陷入越來越低迷的氣壓之中,這種面面相覷,相對無言的場景太過於尷尬了,我沒能忍住,在茶几的阻擋下,偷偷地用腳勾了一下緋虹小腿,示意她先開口接話。

“你怎麼了,凌豔?”有段時間沒有聯繫過,緋虹不太明白現在的狀況,斟酌了一下乾脆直接問她。

“他說,我和他在一起之前就不是什麼好女孩。我這種不清不白的人怎麼可能成爲他孟相輝的老婆呢。”說着,宋凌豔微揚起臉,用手耙了一下覆在額前的流海,淚水轉瞬盈滿了眼眶。宋凌豔擡起手的一剎那,我們清楚地看見那隻白嫩嫩的手背上印着一處醒目的青淤。

“你的手怎麼了?”緋虹驚諤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扯住宋凌豔想要遮掩的手,“這是怎麼了?是孟相輝打的嗎?”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宋凌豔抽回手,淚眼悽迷地望着我們,眼裡盡是看不到盡頭的迷惘,“還不是就那麼回事?我本以爲我可以原諒他的一起,結果卻是他最先離開了我。”

“那……你去醫院了?是在你去醫院之後打的,還是……” 緋虹遲疑地問出了口。

宋凌豔沒有馬上回答,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聽這哼的架勢,答案雖沒有明確地說出來,但是在場的人都心照不宣。她在隨身帶來的手袋裡摸索着掏出一盒綠色的ken,很瀟灑地點燃一根,深吸了一口,緩緩地吐出嫋嫋菸圈之後才說:“對不起,我想來一根。”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樣,一氣呵成,頗爲嫺熟,一看就知道是個中的老手。

“沒關係。”緋虹瞭解地笑笑,從身旁的抽屜裡找出一個藏銀色的菸灰缸,遞給她。我和緋虹都不抽菸。菸缸是和緋虹逛街時,緋虹買回來的收藏品。古舊的藏銀色菸灰缸缸底刻着俄羅斯高聳的建築物,菸缸的四周箍着一圈由幾股類似穗狀的銀絲扭掐而成。做工十分精巧,具有俄羅斯傳統民族風情。當初只想着買回家做收藏,沒想到有一天還真的能夠派上用場。

宋凌豔接過菸灰缸,像是在瞧上面精緻的做工,仔細看她就會發現她的眼神遊移不定,不知正在想些什麼。香菸又燃了幾圈,菸灰積得有些長了,她這才緩過神來,隨意地將手裡的菸灰缸放到茶几上,在上面彈了下菸灰,接着說:“都是藉口!以爲我傻嗎?說什麼我不好,不夠好,其實都是在爲他自己開脫。”按耐不住激動,拿着煙的手有些發顫。

“凌豔,你沒事吧?” 緋虹盯着宋凌豔抖個不停的手,下意識地掐住了我的胳膊,指甲使勁隔着襯衫袖子陷入我的肉裡。

“沒有了孩子,沒有了愛情。我在這裡哀痛着我的不幸,他呢?他可是相當的瀟灑快活,眼裡只看得見新人笑啊。”宋凌豔臉上還掛着淚痕,說到這裡偏偏開始冷笑,豔麗的臉龐猙獰得有些恐怖。詞語裡的輕佻被喉嚨裡發出奇怪地‘嘶嘶’聲響掩蓋住,本來有股沙啞的性感味道,此刻聽來只教人脊背發涼。

緋虹又加了幾分力來掐我,尖銳的疼痛迅猛地襲來,我控制不住地扒開她的手,雙手牢牢地攥緊那雙行兇的手,省得她再做出什麼舉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