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楓紅似火，石青如黛（六）
母親被請去了家長會，我考砸的成績讓她頭一次感覺到了心慌。我向她保證接下來的一個月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不讓她失望。但她還是不放心，積極地幫我分析原因。聽着她的分析，我不禁啞然失笑。說真的，連我自己都說不出真正的原因。
“予楓，你莫不是談戀愛了吧？爲了談戀愛不好好讀書導致成績變差的學生有很多呢。”母親把她所能想到的最後一個原因說了出來。
我猛然一怔。我確實戀愛了，可我的戀情早已成了我學習的動力，絕不會是我考砸的原因。這一點我十分確定。
“你真的戀愛了？”母親搖了搖我想要確認她猜測的可能性。
“您別問了，我不是說了我會全力以赴的嗎？您都在這裡一個多小時了，還讓我看書麼？”我將話題扯開。我不願否認我們之間的愛情，我也不願對母親撒謊。
母親帶着猜疑退出了我的房間。我隱隱感到了不安，或許我該跟她坦白，憑着近二十年的母子之情，她怎會不瞭解我的不否認就等同承認呢？
早上出門時，我再次向母親保證，我一定不會讓她失望，請她相信我。母親點着頭微笑着答應了
我完全摒棄了這次考試失利所帶來的短暫陰影，成如你所說的那樣，真正的考試在六月。而我也自信這次只是個意外。我比之前更加努力，爲了對你，對母親，對自己所許下的承諾。
晚自習後回到家裡已將近十一點，一向早眠的母親竟然還未入睡。母親端坐在那裡，還未開口，我已覺察到她的怒氣。
“你當真在戀愛了？跟姓石的丫頭？”母親壓住怒火向我求證。
“考砸的事跟她無關。”我不知道母親從哪裡知道了你，卸了肩上的書包，我朝自己房間走去。
“我在問你是不是跟那個丫頭在戀愛？”母親揮手砸碎了桌上的瓷杯，態度激動，聲音陡然間高出許多。
我沉默，我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
“分手，馬上給我分手。”我的沉默激怒了母親，她衝向我的身邊，攥着我的雙臂聲色俱厲。
“我不會分手，我只會因她考得更好。”我沒法答應母親，雖然我理解她的心情。
“考得更好？你都落到劉健後頭了，還說會考得更好？你必須要和她分手。”母親的語氣不容商量。
“媽，你不知道那個女生有多優秀，我有多喜歡她，跟她在一起我無時無刻不在進步。她絕不會影響我的學習，我們說好要一起考進最好的大學……”我企圖說服母親，但我的話還未說完母親便操起拖把揮向了我的大腿。
我沒有躲避，結實地受了一棍。
我的強硬更刺激了母親，她像是失去了理智那般瘋狂地揮動着拖把。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讓我分手。直到她失去力氣，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我忍住身體的疼痛，將她扶起坐下。她一把抓着我帶着無奈和懇求：“予楓，分手吧。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一定會考上好的學校。您就相信我一次好嗎？”我安撫着母親，她望子成龍的急迫心情我怎會不瞭解？
“要怎麼才能分手？是要我死嗎？”母親沒法相信我此時的承諾，像是思考了很久後才平靜而有力地說出瞭如此狠絕的話。她不知道，這樣的話是否會傷到我的心，我從小沒有父親，母親於我的意義早已超越了普通的生養血親。她是我背後的山，是我心田的水，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我與母親的命運早已緊緊聯繫一起，我不能沒有她。
“媽，您會喜歡她的。像我一樣喜歡她。”我蹲在母親身邊，我不能沒有母親，但我也不能放棄你。
母親看向我，突然笑了。她已沒有了開始的歇斯底里，也沒有後來的委婉乞求，甚至連平靜都不能準確表達她此時的情緒。
“你自己選吧，想讓我死，還是要談你的戀愛。”母親起身，語氣裡透裡前所未有的絕情和失望。她踩過地面的碎瓷片，吱吱作響。
我頹然地起身，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爲什麼母親不能相信我可以處理好自己的情感和學業？我不想選，兩個我都要。這並不矛盾。我去了畫廊，路上順帶了啤酒，我看着書箱裡越積越厚的你的畫像，眼眶開始酸澀。
藉着酒意不知不覺間，我來到了你所在的小區，憑着那次送你回家的記憶找到了你家樓下。你那天朝我揮手的那個窗口還亮着燈。你此刻還沒睡，你還在看書溫習嗎？我答應過你要加油，卻還在這裡徘徊，我不能浪費這寶貴時間。我正打算返回，卻聽到了你輕輕的啜泣。你在哭。你爲什麼在哭？你也跟我一樣嗎？
我拾起花壇邊上的一支竹杆輕輕敲打了你的窗，你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了窗口。你站在那裡破涕爲笑。轉身又消失了。
從你的笑裡，我知道你一定會出來見我。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縱身從二樓窗口跳了下來。
頭一次，我將你擁在懷裡。你哭過的眼睛，手臂的血紅，讓我心疼不已。你同我一樣捱了打，你因我受了委屈，而我卻沒法保護你。
我拉着你去了畫廊。喝着酒向你講述了母親的教訓。我沒法放開你，但我也不能失去母親。我不是想讓你幫我做選擇，我只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傾聽我的苦惱。可你卻淡淡說出了：“要不我們分手吧。”
“做不到，從我那年暑假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歡上你了，我把你的像畫了無數張，不信我帶你去看。”我一把抱住你，這不是我要的結果，你或許從來就不知道我的愛有多沉。
你吃驚地望向我，我不由分說地將你拉進了存放畫像的那個雜物間。當我打開書箱，四年裡我爲你攢下的那厚厚一疊你的畫像呈現在你的面前時，你忍不住掩嘴而泣。
我擁過你：“不分手好嗎？”
“好。”你擡起含淚的眸子茫然地點頭應道。
我不禁低頭親吻你的脣瓣，一下，兩下，……，你的淚落進了我的嘴角，我嚐到了絲絲苦鹹。
“黛黛……”含淚的深吻將我沉睡的慾望喚醒，我喉間發出了這一聲沙啞的呢喃。
我擁着你後退到了靠牆的長沙發。五月的季節，年青的我們早已換上了輕薄的衣裳，我不覺間感受到了你的玲瓏和曼妙。即使你打過球，扛過槍，也絲毫無損你女性的嬌弱和軟柔。
我情難自禁地將你據爲已有，你一臉的茫然直到那陣疼痛的降臨才宣告結束。你的表情轉換成了驚錯，再從驚錯到不安，最後有恐懼甚至是後悔。不要害怕，不要後悔。我親吻你流淚不止的眼睛，捉住你的雙手，伏在你的耳邊蠱惑着你接受我。
藉着一絲酒意，我在緊張、興奮、期待、不安、罪惡、愉悅中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禮。而這一刻起，你也因我從一個女生轉變成了一個女人。我捧起你的臉，卻不敢直視你流淚的眼睛。
你望向沙發上的那朵妖豔，無語地逃出了畫廊。我追在你的身後，卻沒有勇氣再將你拉入懷裡。
“石黛黛，我一定會考上好的學校，不會讓你失望。”
“石黛黛，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石黛黛，……”
我跟在你的身後不到兩米的距離，我用勁全身力氣向你喊道，在這零點微涼的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