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餘光瞄了石黛黛一眼,這丫頭對我是越來越隨意了,正是我所樂見的。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把她帶到父親的面前,告訴他這就是我愛的那個人。蘇恪在後面道:“江慕遠,你開車專心點呀。”
“知道啦,你真羅嗦。”我擡頭看了眼後視鏡,正好碰到蘇恪的眼神。想必我的小動作都他看在眼裡了。
一路開到寧湖邊的得月樓,氣氛都還算活躍,我被石黛黛和蘇恪兩人合起來掃盲。對這些古樂器多了些瞭解。蘇恪和石黛黛有共同的興趣,聊得倒是很投機,只是石黛黛知道蘇恪擅長的是古箏時,表現出了驚訝,還問蘇恪怎麼會想着用箏和簫合奏笑傲江湖,還說箏簫合奏的版本倒是沒有聽過。蘇恪臉上莫名一紅沒有解釋便扯到其他話題上去了。
下了車,我幫石黛黛背琴,蘇恪笑說:“江慕遠,你倒是做起了琴童來了。”
我整整肩上的帶子,笑着對石黛黛說:“我這琴童怎麼樣,還帥的吧?”然後又誇張地做了個請的動作道:“小姐進請。”
石黛黛輕笑一聲,走在我的前面。
進了得月樓,我們向服務員要了臨湖的小卡座,輕盈的流蘇線簾和古典鏤空的黑色木欄把卡座隔成一個單獨的空間,坐在裡面能將茶樓大廳裡的一切收在眼底,位置相當不錯。這裡依舊像我們那天晚上所見的那樣,一室的古典裝潢,只是上回看到的那個彈箏的美女現在不在,得月樓少了這箏聲也就少了些許韻味。我留意石黛黛的表情,她看到這些裝潢不覺驚訝,倒對牆上的字畫表示出了興趣。
我們依舊要了特級龍井,淡淡的茶香飄起,石黛黛輕呡一口道:“這茶不錯。”
我不太懂茶,總覺得這茶跟那些詩詞書畫一樣屬於古典派的,認爲這些東西是屬於那些整天活在那種不切實際的意境中的人才會喜歡的。而我分明是活在現實的爾虞我詐中的,所以我懂的是酒,各種酒,尤其是洋酒。顯然石黛黛在這方面跟我不是同一國的,她有自己的世界,但我並不得覺得這樣我們之間會無法溝通,無法理解對方,相反,我覺得自己的責任更大,我要爲她創造這種意境的條件,讓她做她自己喜歡的事。
蘇恪笑道:“確是好茶,你們先喝着,我去請老闆過來。”說完起身去找那寧湖散人。趁這個空檔,我把老闆的名號告訴了石黛黛。石黛黛擺弄着茶杯淺笑道:“這老闆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寧湖散人顯然對蘇恪還有是着印象的,既然是蘇恪去請,自然也不會拂他面子,便隨着蘇恪到了我們這邊來。他還跟我們上回見着的那樣,白色發須,麻色衣褲,黑色布鞋,步伐輕健。我們忙起身相迎。石黛黛叫了聲:“老先生好。”寧湖散人對這個稱謂倒不反感,笑着頜首。
我們四人坐定後,我爲寧湖散人倒上半盞杯。蘇恪對着寧湖散人道:“老先生,今天怎麼沒見那天奏琴的小姐?”
寧湖散人喝一口茶道:“這演奏也不是時時都有的,我們得月樓的規矩就是週三至週日的每天晚上七點開始演奏到八點半,客人可以隨意點曲冊上的曲子。現在還是白天,演奏自然不會有了。”
蘇恪一聽說道:“那我們想聽那小姐的曲子,豈不是來得太早了。”
那寧湖散人哈哈一笑道:“小兄弟這話太過謙虛了,得月樓的曲子可比不過小兄弟你呢。上次那一首《問情》,可教人聽得如癡如醉。”
我這才知道蘇恪上次彈的那首曲名原來叫《問情》,想不到從無男女緋聞的蘇恪,竟也懂得以琴慰情。
“老先生,過獎了。”蘇恪面上一紅,
“哈哈,你別謙虛,現在再去爲我們撫一曲如何?”寧湖散人看向蘇恪道。
蘇恪也不推託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說完起身向擺着古箏的水榭走去。一會便傳來了清靈的箏聲。寧湖散人閉着雙目頻頻頜首。
一曲完畢,蘇恪回來,石黛黛看着窗外寧湖上的小船隻向蘇恪說道:“你的這首《漁舟唱晚》對應窗外的情景也算是應時應景了。”
蘇恪呵呵一笑,寧湖散人看向石黛黛說:“看來這位小姐也是個同道中人。”
蘇恪忙道:“老先生好眼力,我這位朋友的琴藝可遠在我之上呢。”
石黛黛微微一笑道:“老先生莫聽他亂講,我和他所使樂器不同,根本沒有可比性。”我心裡讚道石黛黛這話說得好,既能讓人知道她用的不是古箏,又能讓人認定爲她的琴藝確實不凡。
寧湖散人一笑道:“小姐用的是什麼?”
石黛黛微微一笑指着豎在牆角的長布袋道:“古琴”。
寧湖散人輕輕頜首,我忙發揮起琴童的作用把石黛黛的古琴放到桌上。石黛黛一邊拉着布袋的拉鍊,一邊說道:“老先生有興致的話,晚輩倒是願意獻上一曲。”說着把那張古琴取出擺在桌案上。
這張古琴通體幽黑,細一看又似有絲絲綠光,寧湖散人興奮道:“小姐這把可是難得的好琴,這絲絲幽光,似綠藤繞木,竟有綠綺的傳奇神態。”
石黛黛一笑輕聲道:“老先生過獎了,不過是件祖傳的舊物,哪有能與傳說中的綠綺相比。形態相似罷了。老先生可想好要聽什麼曲子?”石黛黛這句話問得極其驕傲,竟讓寧湖散人點曲,難不成她什麼曲子都會彈?
果然寧湖散人道:“小姐能說這話想必是琴技過人了。”
石黛黛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過狂妄,忙道:“晚輩無心之失,老先生莫生氣,既然老先生也說我這琴有綠綺的傳奇神態,倒不如就着綠綺的典故來一曲《鳳求凰》可好?”
寧湖散人聽後笑道:“這首曲子,怕是不適合我這老頭子聽吧。我知小姐才藝過人,不如來一首《廣陵散》如何?”
石黛黛聽完臉色一驚道:“老先生還是在怪我。”
蘇恪也在一旁道:“老先生真是有意爲難我這朋友了,這《廣陵散》可是極難的。”
我聽蘇恪也這麼說,才知道寧湖散人果真是在爲難石黛黛,也不知道石黛黛倒底會不會彈這曲子,忙解圍道:“老先生,我們幾個都是些俗人,說話口不擇言,過於狂妄,不懂天外有天,您何必跟我們一般見識。”寧湖散人聽我這麼說,只是輕聲一笑,看着石黛黛並不接話。
估計是石黛黛聽出了我話裡的意思,只見她馬上恢復了平靜道:“這《廣陵散》我也並非不會,只是這曲子過於肅殺,我做爲晚輩即便有心賣弄,也不敢在初次見面的長輩面前如此不敬。老先生您還是換一曲吧。”石黛黛這話爲我下了定心丸,我原本以爲她不會,誰知她不僅會,而且深知這曲中含義。
“哈哈。”寧湖散人爽朗一笑道:“丫頭片子,小小年紀懂得倒是不少,你莫操這些空心,拿出你的真本事,過後我也自當奉曲一首。”
石黛黛一聽淡笑道:“老先生,說話可要當真了。”
寧湖散人道:“我活一把年紀,怎麼會騙你們這些娃娃。”
石黛黛聽後調整了下古琴的位置,把古琴寬的一頭朝右,懸空於桌外。又看了我一眼,嘴角掛着一抹淺笑,讓我覺得很放心。之後我就聽到了這首傳聞中的《廣陵散》。
看着石黛黛纖細的十指在古琴的七絃間飛舞,她左手按徽,右手勾,挑,綽,壓,滑等等動作一氣呵成,極其連貫。石黛黛彈得得心應手,幾處**時,她竟是極盡用力的按徽,撫琴的右手看似十分狂燥,但流泄出的琴聲卻讓人猶如置於古站場的千軍萬馬之中,殺氣陡起。之後琴聲回落,好似情人間的低低耳語,你濃我濃。接着又起一波**,肅殺之意比起之前更爲猛烈,連最後的收尾都透着殺氣。怪不得石黛黛要說不敢賣弄這首曲子。這一首下來竟彈了將近10分鐘,而這期間,石黛黛神情淡定,指法嫺熟,她彈奏之前說不敢賣弄,實際上卻是實實在在地炫耀。
寧湖散人聽完不禁拍起手掌道:“不錯不錯,你這小丫頭,還真有點本事,整首下來竟無一錯音。將這曲中的大氣磅礴,殺氣激盪表現得淋漓盡致,實在難得。”
石黛黛輕輕一笑道:“老先生過獎。”
蘇恪在一邊道:“老先生,我就說我這朋友琴藝遠在我之上。”
寧湖散人笑道:“你那古箏也是不錯的,後生可畏呀。”他說這些話時眉宇間已全然沒了先前的長輩氣魄,卻有着後繼有人的歡喜。
我想起寧湖散人先前所說的奉曲一首忙道:“老先生,如果高興,何不趁此雅興,也爲我們來上一曲,讓我們開開眼界,飽飽耳福。”
寧湖散人看向我,笑意直達眼底道:“你這小子,我原以爲你不過是個俗人,沒想到竟也是極懂禮數,心思活絡的人。你們三個,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好罷,今日我且破例一回,去把我的琵琶抱來。”這下輪到我們三個吃驚了,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想到寧湖散人擅長的竟是琵琶。
寧湖散人抱過琵琶學着石黛黛道:“你們可曾想好要聽何曲子?”
這話要是問我就能把我問着,我怎會知道哪些曲子是這琵琶能彈奏的。蘇恪淡笑不語,估計他只專於箏,對琵琶瞭解的也不多,我們都看向石黛黛,她輕笑道:“恕晚輩淺薄,這琵琶名首我也就知一曲《十面埋伏》,不如就這一曲吧。”
“哈哈”寧湖散人一笑道“你這個丫頭倒是會說話。”
一邊的蘇恪向我解釋道:“這琵琶曲《十面埋伏》相當於古琴曲《廣陵散》,都是名曲,且有相同意境都是難彈的。”我聽後便知,石黛黛既知古箏曲《漁舟唱晚》,當然不是隻知琵琶曲《十面埋伏》這一曲,怕是有心回敬,好個睚眥必報的石黛黛。
寧湖散人也不再推託,抱起琵琶坐定,十指轉得飛快,看起來柔軟卻有力,我聽着這音覺得很是熟悉我敢肯定我之前肯定聽過,只是以前從不知道這就是琵琶名曲《十面埋伏》。細聽這琴音裡竟也是殺機四起,遍佈危機。果真如蘇恪所言與《廣陵散》有着相同意境。
我這個門外漢經過這一番薰陶,也算是聽出了這幾件中國古老的彈撥樂器的區別,箏聲清悅委婉,琴音低沉渾厚,琵琶清脆靈動,算是收穫不小。寧湖散人一曲奏畢,石黛黛和蘇恪相繼叫好。寧湖散人也不謙虛道:“很久沒彈了,今日與你們一起,我竟忘記我已是耄耋老人,風燭之年了。”說罷哈哈長笑一聲,抱起琵琶起身朝外走去。
我想起石黛黛的正事,起身正要叫住寧湖散人,石黛黛忙抓住我搖搖頭阻止道:“算了。不該來這裡談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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