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太后眯着眼,眼神犀利似劍刃。半晌,她微微點頭,露出意外深長的一絲笑意:“要守着陛下,不是不可。”
杞桑滿心期許地睜大瞳眸。
“若想取信於哀家,哀家要你拿最寶貴的一樣東西來換……”
“母后!”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孩子……”苟太后搖頭淺笑,瞥一眼替自己揉肩鬆骨的女子,笑得愈發慈愛。
吭……吭……杞桑攥着小拳頭,乖巧地在苟太后肩頭輕敲,擡眸望一眼來人,竟只是微微福了福,徑自接着手頭的活計。
苟太后看一眼怔在當下,滿目探究的兒子,面露一絲不悅。可,頃刻,她便又笑了開,嗔道:“深秋了,瞧你這滿頭大汗的,小心傷風。”
“陛下,”苟曼青遠遠地站在一側,恭順福禮。
苻堅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向母親行禮,卻未入座:“孤是來接桑兒回去的。”
母子對視一眼。
苟太后回眸,凝着杞桑,似笑非笑,“桑兒?鬼丫頭,手藝不錯,連名字都不錯。”她入戲頗深,端做一副不識來人的模樣。
杞桑紅着臉,尷尬地福了福。瞥及玄黃身影,她刻意斂了眸。那一霎的眉目傳情,卻悉數落在苟曼青眼底,直叫那幽怨的眼神又平添了一縷愁思。
“陛下國事操勞,身邊沒個貼己人照料,實在不行。不如這樣,哀家做主,就封桑丫頭三品尚寢女官,侍奉在承明殿。”苟太后老謀深算,一招順水人情,便想綿裡帶針地坐實杞桑隨侍女官的名分。
苻堅蹙眉,定定地看着母親:“母后有心了,桑兒,孤自有打算。”
苟太后拂了拂肩,示意杞桑住手,看一眼兒子,依舊噙着笑:“罷了。哀家不過看這丫頭乖巧,歡喜得很,這纔多嘴提一句罷了。陛下既有了打算,也好。”
苟曼青此刻的面色,已是萬分難看。
“那母后先歇着。孤的飲食起居,皆是桑兒伺候的。孤實在餓了乏了,明日再來請母后安。”苻堅踱近幾步,拉過杞桑,也不顧她向那婆媳倆行禮,便疾步而去,只留下一抹決絕背影。
殿宇一空,苟太后的面色唰地沉了下來,呼吸都些許急促。
“母后,難不成您就這樣由着她?她輕飄飄地許諾這麼一句,能派什麼用場?”
苟太后不悅地比手:“這個家,哀家說的不算,你說的更不算,只有家裡的這個男人說的纔算。你沒本事抓住男人的心,連個後位都守不住。衝着哀家瞎嚷嚷什麼?”她驀地起了身,眉結緊蹙:“這個女人動不得。”她剜一眼兒媳,語氣近乎狠戾:“至少當下動不得!陛下再分不起心了。爲今之計,一致對外。懂嗎!”
“你許了母后什麼?”苻堅攥緊玉腕。
杞桑眨巴着眼,看着他。他素重孝義,到了近乎愚孝愚義的地步,竟不料他會爲了自己忤逆母親。當真是變了。她笑着搖頭:“陛下多心了,太后娘娘只是腰背痠痛……”
“孤的母親,孤還不懂?”苻堅拽着身側的女子,箍在了懷裡。歩攆軲轆,甩得絲絛子微漾,車窗透過的秋風拂得白皙額角的碎髮絲絲揚起。他摁着她枕在腿上,撫了撫她的發,眸子微冷:“不論你許了她什麼,都不作數。孤說過,無人阻得了孤愛你,便是孤自己,都不行。”
杞桑撲哧笑了,環着他的腰,朝溫熱的懷裡拱了拱,撅嘴笑嗔:“知了,我的命是你的,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便連我自己,也做不得主。霸道!”擡眸癡癡瞧了一眼,她顧盼笑兮:“不過,霸道也好。”
苻堅颳了刮她的鼻子,卻依舊冷着臉:“得記在心裡。沒孤旨意,不得離承明殿半步。誰下詔都別理。”
“嗯……”她拼命點頭,趁他不留意,勾住他的頸,小腦袋一仰,蜻蜓點水地啄了啄他的下巴,“我有你,就像一隻螃蟹,在未央宮可以橫着走,對吧,咯咯……”
“呵呵……”他終被逗得爽聲一笑,順勢附身摟緊了她。
下巴擱在他肩頭,方纔燦若桃紅的笑一霎褪了去,她戀戀地蹭着他的頸,垂眸那瞬,狠咬脣角:“永玉,我有件禮物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