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把我死死抱着,根本不給我逃開的機會,話語中忽然多了一絲誘惑的力量,“睡吧,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出城。”
這話平平淡淡,毫無波瀾。
聽後卻讓人雙眼皮發沉,我還想爭辯掙扎,卻怎麼也擡不起來。這般沉沉的睡去,整個人好似毫無負擔,倒在溫暖的母親的襁褓中一般。
被溫暖包圍的感覺,讓人久違了。
我甚至忘了這是瑾瑜犧牲自己得來的,潛意識裡還有一種,醒來打開窗外頭是一片的陽光明媚。
但一睜眼,周圍依舊是黑壓壓的一片。
昏沉的古樸的室內環境讓人感覺很壓抑,後腦勺枕着一片微微有些涼意的溫熱。就像熱度逐漸散去的暖水袋一樣,是那種逐漸消散去自身熱量的溫度。
那種感覺很恐怖,讓我一下想起來睡前發生的事情。
特孃的!
老子不會還躺在瑾瑜懷中吧?
我猛然翻身而起,和身後那個肉墊面對着面,氣不打一處來的大叫:“瑾瑜,你昨天晚上對我施了什麼妖法,居然就睡着了。”
“一般鬼魅用的魅惑之術罷了,你沒有道行,所以抵抗不了。”他臉色蒼白的都能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了,臉色有些萎靡,就跟抽了一晚上大煙似的。
只是那一頭紫水晶一般的頭髮絲,雍容華貴的從他低垂的臻首上落下。那頭髮絲估計是天然的紫色,所以和理髮店裡染出來的紫色殺馬特完全不同,有着紫羅蘭一般的神秘和高貴。
我心頭還在記恨昨晚上的事,冷道:“你那麼任性,連別人的意見跟建議都不肯聽,固執的要死,怎麼沒弄死自己啊?”
“顧星,你心疼我了,對嗎?”他擡了眉眼看我,隨手就把那一頭特殊的紫發撩到了而後。
冷淡的目光看着我,可眼底卻似乎深藏着驚濤駭浪。
我可承受不起他這些,說了拒絕的話他也不聽,算是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急忙下牀,整理了衣服,“不說這些,出發吧。”
“先吃飯,接下來所要面對的,恐怕……要比之前艱難多了。”瑾瑜忽然將手託在我的下巴上,脣角揚起了一絲陰冷的笑意,“你要是她,你會讓我們平安到冥淵嗎?姓易的所剩時日不多,她要做的只是拖延時間,我們得養精蓄銳夠了,才能和她鬥智鬥勇。”
如果換做是我,要想攔住一個人去救另一個人。
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只要是要出城的那通通都是重點截殺的對象。哪怕是殺錯了,那也在所不惜。
因爲一旦矇混出去了,閻君這個位子怕是坐不穩了吧?
畢竟凌軒曾經攝政陰司,如今被害,不給閻君這個小娘們些許顏色那就不是我顧星的夫君了。
動作在我身上僵住了我,我的嘴半張着凝固了很久,才說道:“那……那是不是出城的排查特別嚴格?”
“算是吧,看看陰宅裡的那隻耗子有什麼辦法。”瑾瑜起身穿上了他那身西裝小馬甲,伸了一個懶腰,看着外頭灰濛濛的天空。
揹包還落在內堂裡,我在這座陰宅中出了門就不認識路。
外面四通八達的就好像一個巨大的迷宮一樣,不過看走廊的佈局,那是有斷層可言的。並不是雜亂無章的銜接着,說明這可能是一個八卦陣之類的安排。
盯着那些帶有斷層的小路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眼暈,這些路似乎在隨着八卦中心旋轉呢。
並非我們想象上的單純的迷宮,我站在門口四下張望了一下,就沒敢亂走。
這裡面和瑾瑜昨晚說的一樣,我是沒能力走出去的,除非我早點有先見之明學了五行八卦那套理論。
否則,要從這裡出去,可算不容易。
站門口站了一會兒,身後就傳來瑾瑜淡然若水的聲音,“怎麼?不記得昨晚上來的路了嗎?”
“就算我記得,也未必能走出去吧,我小叔叔以前教我看過八卦。只是我腦子笨,根本學不會這些。看走廊斷層的位置,我們房間應該在某個卦象,整個八卦陣都在動,原路是回不去的。”我揉了揉看的暈頭轉向的眼睛,感覺一想這座陰宅裡混亂的房間和小路,自己的腦仁都跟着疼了。
瑾瑜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往前走,“看來關鍵時刻,我還是用的上的。這些八卦陣都是爲了攔住白癡的,我一眼就能破解。”
我徹底沒話了,他說的好像沒什麼不對。
如果沒他,在陰間這片土地上,我根本寸步難行。
之前居然還妄圖讓灰四仙婆婆送我來陰間,估計還沒到門口,就被黑白無常抓了個證照。然後送去十八層地獄,下了油鍋了吧?
來到內堂,堂中一片肅靜。
那棺槨的蓋子已經重新蓋上,香案上香火纔剛點上,冒着一股股青煙。兩盞嬰兒手臂粗細的拉住在案上燃燒着,火光是那種幽幽的藍綠色。
在昏暗的內堂裡,就跟兩團鬼火兒似的。
而且盯久了還會產生幻覺,就好像魂兒都被勾去了,脖子的位置是越來越緊。好像是身後面有一雙冰涼的手,將自己給勒死。
以前我在一間地下室裡,曾經就遇到過這樣的幻覺。
那時候實際上是自己的脖子往繩套上送,掙扎的越厲害那死的就越快,所以雖然呼吸有些困難。
可我沒有大力的掙扎,只覺得脖子越勒住越緊,都快要死過去了。
怪了,我陷入幻覺,怎麼瑾瑜不救我?
那倆鬼火兒,還在眼前晃悠。
我腳下灌了鉛一樣,沉甸甸的提不起來,卻牟足了勁兒逐步的靠近,我知道那倆鬼火就是那兩盞詭異的蠟燭。
那兩團火焰冰涼的溫度,已經靠近了近前了。
眼前已然是一片漆黑,脖子被掐的都要斷了,我卻用力的朝鬼火兒一吹。
它滅了,滅的悄無聲息。
周圍墮入黑暗之後,轉瞬又迴歸了剛纔靈堂附近的樣子,正如我所料我雙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下手可狠了,差點被自己的手給擰斷了脖子。
我四下看了一眼,發現瑾瑜頎長的身子斜靠着棺材,正冷淡的看向我:“飯給你準備好了,吃去了吧。”
他的眼睛像八仙桌瞟了一眼,桌上放着一碗盛好的拗九粥,碗裡還有一隻陶瓷筷子。一臉的淡然,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我剛纔差點掐死自己的情況,甚至連提都不提剛纔發生的事情。
我一頭霧水,又看了一眼另外一盞鬼火兒一樣的燭光。
蠟燭的光芒一樣有吸引人墮入深淵的感覺,再次又出現幻覺,背後一個冰冷乾枯的手伸到脖頸上掐我的脖子。
一甩頭,想從幻覺中擺脫。
那隻掐我脖子的手,明明就是我自己的手,可是根本不受控制。
“顧星,你還真不是個吃一塹長一智的人,脖子不疼嗎?”瑾瑜的聲音飄忽到身後面,忽然眼前多了四根手指遮住了燭火。
我脖子被自己掐的都要斷了,眼下是火辣辣的疼,還說我不吃一塹長一智。
撥開了他的手,我將蠟燭吹熄滅,“你……你原來一直就看着我自己掐自己,你……特娘還說在意老子。在意老子,就是看老子去死嗎?”
“我本來是想救你的,是那耗子忽然出現跟我說。如果你連這點考驗都過不了,還不如死在這裡,總比死在外面那些陰差的手裡強。”瑾瑜聳了聳肩,從背後伸出了另一隻手。
就見他兩根手指頭拈着一隻毛茸茸的老鼠尾巴,那隻半米多高的大耗子,就被瑾瑜這麼隨手提在手中。
耗子倒吊着,就跟盪鞦韆一樣。
黑洞一樣的眼睛亮晶晶的,也不像是昨天那樣哭爹喊孃的,要爲什麼聖主報仇。也不凶神惡煞的,要我和瑾瑜給它個說法。
我被氣的都沒力氣罵人了,坐下來吃粥,“那萬一我要是真抵受不住燭火帶來的幻覺,死在自己手裡了可怎麼辦?”
“很簡單,讓耗子陪葬,然後我再自殺。”瑾瑜回答的頗爲輕鬆,凝神盯了耗子幾眼,兩根手指頭這麼一鬆。
耗子就麼凌空而落,但它明顯是靈體。
自由落體的過程當中身子一懸。就停滯在了半空中,最後猶如氫氣球一般的降落下來。我並不訝異,繼續低頭吃粥。
在陰間的耗子不是鬼,那還會是什麼?
一小碗的拗九粥,對我來說不過是塞牙縫的。
可惜因爲隨身帶了好多雞蛋,拗九粥帶過來的重量有限,實際上並沒有帶多少的分量,我不敢多吃,把碗裡的分量吃完了就覺得差不多了。
用衣袖子擦了擦脣邊,就見到眼前多了一隻黑色的小爪子。
爪子尖上插着一枚紅色的藥丸,藥丸紅彤彤的一看就像是毒藥。
“這什麼?”我有些懷疑的看着,腦子裡冒出來的竟然是一些狗血宮鬥劇,幻想着該不會是鶴頂紅一類的毒藥。
大耗子嘴一咧,看着就像是壞笑,“紅殮無鹽丸,也很珍貴,就算是還瑾瑜少爺的藍星草膏吧。”
“幹嘛用的?”我接過那個紅色的藥丸,總覺得這耗子沒安好心。
耗子吸了吸鼻子,“瑾瑜剛纔說你是易夫人,易教授可是陰間最厲害的藥劑師。你……居然不知道紅斂無鹽丸,不過你要是知道了,估計你是不敢吃了。所謂紅就是藥丸的顏色,而殮字麼就是入殮的殮,把你變成死人……的藥!”
我勒個去,這耗子是說真的還是故意嚇我。
真……
這給我喂毒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