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陰森幽然的聲音,讓人心頭一緊,整個人變得緊張起來。
江城的夜黑暗無邊,烏雲遮月的時候,那幾乎是讓整個夜晚陷入絕對的黑暗。在這個環境當中,我好像什麼都看不見。
我想起身,肩胛骨卻被一道冰冷重壓了一下,“別起來,只是和你確認一下明天的計劃,植物園裡有一個專門殺滅惡鬼的天罡陣法。如果明天想要他的命,就必須將他引入陣中,將他身上嬰靈的怨氣激發出來……”
“我需要怎麼配合你,上人,你直接告訴我吧。我……我會乖乖的合作的!”我顯得很聽話,直接了當的問,要怎麼配合他們陷害凌軒。
它陰險的笑了,冰冷的手爪伸過來,將一個冰涼的玻璃瓶塞到我手裡,“讓易凌軒喝下去,這樣,他體內嬰靈的怨氣就會被激發出來。他就會變得無比虛弱,然後被我們的屍果樹吸收,成爲屍果樹的養料,以他的身軀爲養料,這棵樹一定會越長越好。這樣……屍化的活人會越來越多,我們這些上人,也會越來越厲害。”
特孃的!
這些墮入鬼道的道士,簡直是異想天開到了極致了。
居然還想依靠着吸收屍化者,身上的精血陽氣,繼續提升着力量。這樣下去,他們是得到了想得到的一切,卻無形當中毀滅了世界了。
“屍果樹是不是你在我們學校宿舍樓裡,培養的那個長了屍肉果的植物?”我皺着眉頭,實際上是想了一段時間纔想到這個答案。
當初那個植株出現的時候,大概也在好幾個月前了。
我這個人忘性大,好些事情時間一長,就通通都忘記了。
可偏偏蜥蜴道人長的實在詭異,那天他來我們宿舍門口敲門,騙走了那顆頭的事情我只要一聽到他猥瑣的聲音,就會立刻想起來。
那東西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了,“你記性還挺不錯的,那東西培植了很多次。都沒有成活,那是唯一一株成活的,沒想到今天派上了大用場。”
遮住月光的烏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散開來了。
房間裡有了些許的光亮,就見到這只不知道是人還是昆蟲的蜥蜴道人坐在了窗臺上,寬大的袍子垂在了地上。
月光照在了他的面容上,居然有幾分憔悴了落寞。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有些好奇起來,嘴賤的問它:“你……你墮入鬼道之後,應該後悔過吧?”
“鼎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說這樣以下犯上的話。”他醜陋不堪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可是隨即,眼中就閃過一絲糾結。
自卑之下,低下了頭顱,“你怎麼敢問我這個問題,等你死了以後,可是我來撫養你的孩子。你要是再敢胡言亂語,我就虐待你兒子和女兒。”
“我……我不說還不行了嗎?道爺,您息怒吧您。”我說的微微有些諷刺,卻口不應心的輕輕的觸摸自己的小腹。
真的人一旦擁有了什麼,就特別怕失去,尤其是這兩個凌軒賜給我的孩子。
我特別想保護好他們,好想用盡所有的力量,編織出一隻巨大的,毫無傷害的網。
讓這張網保護他們,讓他們不會受到任何一點的傷害。
它陷入沉寂之後不久,終於擡起了那張尖嘴猴腮像蜥蜴一般的臉,失魂落魄的說道:“呵!我原本也不是那麼醜的,以前我……我也是長的很帥的,說……不後悔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他也曾後悔過。
哪怕他丟失了人性,可是也該有從前的記憶。
這般醜陋的如同鑽地鼠一樣的生活,我想大概是沒人會願意,只是墮入鬼道的修煉者開工沒有回頭箭。
不可轉世投胎,不可恢復原貌。
所以只能義無反顧,死不悔改的繼續做壞事,這樣才能苟延殘喘的繼續下去。
這個話題對他來說,一定敏感到極致。
我默不作聲,不會主動犯傻提這件事。
他今晚本來是想跟我說一些,明天給凌軒下套的事情,不知不覺卻扯出了他曾經深埋在心底的情感。
就像一個傾訴者一樣,蜥蜴道士又說道:“我本來也有女朋友的,可是變成這樣,我只能躲着她。躲着我的親人,都是……嬌龍,是她誘惑我們修煉這種東西的。從人……變成昆蟲,變成動物……你知道有多可悲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能理解。”我輕輕的說了一句。
它在黑夜中,野獸一般的雙眼,居然反了一下光。
嚇了我了一跳,但是從那雙反光的悲傷的眼中,我似乎看到了墮入鬼道的修行者,難以言喻的哀傷。
它沒有襲擊過來,只是緩慢的匍匐在地上。
如同響尾蛇一樣緩緩的陰冷的遊走在我的牀邊,我有些怕了,身子緊繃起來。
它動作卻快過我的反應,冰涼嬌小的黑手摸了我的小腹一下,“雖然……我是一定要吃你的,不過,就衝你這句話。我會養大他們的……”
“喂。”我拉了一下它的手腕,那隻手腕凹凸不平,皮膚粗糙。
而且還能摸到潰爛的感覺,而且體溫根本就不是人的體溫,而是那種兩棲類動物身上的溫度。
冰涼涼的,卻不陰冷。
它戰慄了一下,卻沒反抗,我說:“你還沒喪失人性,爲什麼一定要和易教授作對呢?他也許可以研究出辦法,讓你們回頭,他連屍化都能解決。你……你爲什麼非得殺他,不給自己留一個機會呢?”
“二十年前,江城西邊的實驗室爆炸,只有姓易的一個人活下來。你知道……是爲什麼嗎?”它娓娓道來之際,就用那般幽冷的無法恢復溫度的眼光看着我。
使我一下明白了,如果這雙眼睛不是蜥蜴的眼睛,眼底一定燃燒着炙熱的火焰的。
它……
也想變回去的!
我搖頭,“不知道,實驗室爆炸是爲什麼啊?研究的是什麼……如果真的有貓膩,他會徹查的吧?”
“他?他就是個蠢貨,就知道信任嬌龍,所有的實驗成果都被炸沒了。而……我們也永遠沒辦法……再變回去了。”它乾癟癟的說着,似乎隱藏着很深的怨恨。
這些墮入鬼道的修煉着,明明都在幫嬌龍辦事,心頭竟然是這般怨恨她。
我……
我說實話,我實在不理解。
但我不會開口問他,他嬌龍估計也不是真心,如果屍化症繼續下去。他能通過別人屍化自己提升實力,很快嬌龍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我問他:“那……實驗室中研究的到底是什麼?”
“研究如何讓墮入鬼道的我們,反正你都快要變成我的鼎爐,和我融爲一體。告訴你這些,也無妨。”它似乎即將把身上所有的武裝和盔甲都卸下,緩慢的訴說着自己的心事。
可是話才說了一半,這隻蜥蜴又突然身子一弓,快速的毫無徵兆的就在黑夜中蚰蜒而走了。
一時間,我呆愣住了。
它就這麼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跑走的個性,還真有點像是大自然中的蜥蜴,天性使然的就是沒個定性。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也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呼。
張開掌心,看了一眼那瓶藥水。
月光那般的暗淡,我都看不清楚藥液的顏色,更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做的。盯了一會而,便悻悻的塞到了口袋裡。
被蜥蜴道人找過之後,睡意早就消退乾淨了。
起身穿了鞋,接着月光,加上摸黑找東西的本能。
我弄亮了一盞煤油燈,就這麼點亮着,坐在窗前發呆。
“想我想的一夜都沒睡嗎?”
一聲清冽繾綣的聲音進入耳畔,只覺得肩頭上被披了一件外套,一個頎長高大的身影走到我身前。
他微微屈膝,半蹲在我身前。
指尖溫柔的伸到我的胸口,將一枚金屬的東西扣在我的胸口。
窗外月落西山,屋內煤燈瑩瑩。
他落在我胸口的指腹,若一枚圓潤的羊脂玉一般,折射着高光。那枚金屬的徽章就在他的指腹之下,等他稍稍移開指腹,便看到上面的文字。
黃河會。
文字下面,還繪畫了惟妙惟肖的黃河九曲十八彎。
我低頭盯着徽章看,“這就是你非要讓小池給你賠罪的東西啊,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你要這個做什麼?難道是要我們都加入進黃河會?每天上河道上撈屍體去……”
“傻大王,你怎麼會這麼想。”他的手指頭從徽章上掀起,觸摸到了我的側臉,眼中是迷離般的笑意,“弄來徽章,只是爲了讓你參加一次鬼市而已,聽說……這次鬼市,會有會中很厲害的龍婆坐鎮。我想讓你見見她……”
“見龍婆幹什麼?”我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看他。
他看見我眨眼,猛然之間居然怔住了,恍然纔回過神。
看他的樣子,似乎有些惱了,威嚴的質問我:“你在勾引我犯罪嗎?”
“沒……沒有啊?”我懵逼了。
他眯了眯眼睛,“你從來……沒對我那樣俏皮過,真的……太誘惑人了。”
將我的腰肢摟住之後,他的面容深埋在我的鎖骨之上,極少的表現出了似有若無的撒嬌,“交出來吧,好不好,顧大王。”
“交出什麼?不是要參加鬼市……月份大了,我可不能和你那啥,也不能給你採陰補陽,你別亂來!!”我嘴上這麼說,身體卻很誠實的環住了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