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殮無鹽丸中的殮字,的確是入殮的殮。不過不是真的將人邊城思詩,意思是讓人如同死屍一樣沒有心跳,還有呼吸,藉以躲過城中的排查。”瑾瑜明顯是個急性子,不想聽那耗子賣關子,低聲安慰我,“你別聽它嚇唬人,這藥對人體無害,是專門給混入陰間的活人準備的。”
我點了點頭,接過那藥丸。
都已經塞進嘴裡了,卻聽那耗子幸災樂禍的聲音,“你就吃了吧,可惜那一張清麗脫俗的臉蛋了,就連老夫看了都覺得可惜。”
清麗脫俗的臉蛋是形容我顧大王的詞彙麼,怎麼聽都覺得彆扭。
真懷疑那耗子眼光有問題,卻發現藥丸到了嘴中微微有些發甘,頃刻間就化成了液體。然後順着舌苔,似乎就融進了喉嚨管裡,有生命一般的自己運作起來。
再回想耗子詭異的笑,還有它說的話。
臉上還有一種癢癢的感覺,不經意觸摸了一下,居然變得有些粗糙乾癟。而且它的變化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慢慢的不斷的在變化中,手指頭隱隱間還摸到了類似皺紋的凹痕。
我一下好似明白了什麼,問它:“紅斂無鹽丸,中的無鹽不會是無鹽女的意思吧?”
“恩,正是此意,你沒聽完老夫解釋就吃了。可怪不得老夫,倒時候變成又老又醜的醜八怪,可不要來找老夫的麻煩。”那耗子說起話來漸漸的開始倚老賣老了,而且包藏禍心,也不知道心頭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但我清楚,它雖然表面上忠心愛主。
這貨肯定不是什麼善類,更不是省油的燈。
吃下這顆藥丸之後,臉上其實一點感覺都沒有。倒是心臟跳動越來越緩慢,讓人感覺到胸悶氣短,而且頭暈耳鳴。
心跳到了最後,停止了一切跳動。
一時之間胸悶的要嘔吐出來了,血液停止流動之後,身子更是僵冷的無法運作。不過適應了一會兒,那種難受的感覺便減輕了一些。
再做一些動作,就比之前僵硬了。
在完全適應了之後,呼吸也都消失了,卻一點難受的感覺都沒有。用手掐了一下自己,一點都不疼,還是麻木的狀態。
肉質也十分僵硬,一看就是變成殭屍了。
摸了摸自己的面龐,不僅皮膚變得鬆弛了,還有很深的皺紋。手指頭到了嘴脣位置,就摸到倆齙牙,心裡面大致已經明瞭自己現在的模樣了。
不管是美還是醜,我都不想深究了。
張開說話,從嘴裡冒出來的卻是嘶啞的老態龍鍾的聲音,“這樣就能混出城了嗎?想來我這個樣子,閻君也認不出來了。”
見到我絲毫對自己新變得外貌聲音,一點特殊反應都沒有。
那耗子也是被震住了,瞪大了轉眼看我,眼睛裡似乎是寫着斗大的疑問:女子不是最愛惜容顏的嗎?
可惜了,對我這個本來就長得不好看,性格還大大咧咧的人算不得打擊。我唯一擔心的就是,我要是變不回去,我媽認不出我該怎麼辦呢?
愣了有好幾分鐘,那耗子才合上了張着的嘴,低沉道:“最好還是套上袍子,畢竟只是藥物壓制了身上活人的氣息。這身袍子能收斂更多的氣息,關鍵時候還能掩鬼耳目。”
“恩呢,袍子呢?”我問它。
它臉色僵硬了一下,才低沉問我:“喂,易夫人,你就這麼淡定麼,你……你就不擔心自己變不回去嗎?若無解藥,你一生可能都是這樣的容顏。”
“吃都吃了,你還問我但不擔心?”我嘴角一撇,冷笑了一下,“鼠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心頭着急的是我夫君的事情,你也別浪費時間,哪怕是爲了聖主。你也該幫我們,搓搓閻君的銳氣不是嗎?”
耗子眯了眯眼,“來鬼,拿袍子和銅鏡來。”
它似乎不相信我,徹底不在乎自己此刻的樣子,差遣鬼過來送袍子的時候。還讓陰魂帶了銅鏡過來,套上了袍子,拿鏡子那麼一照。
鏡子裡的那副鬼樣子,和我原先沒有半分相似。
側臉上有一個極大的疤痕,疤痕潰爛浮腫,上面有蛆蟲爬進爬出。因爲體質發生改變,所以臉上並未有任何疼痛或者不適的感覺。
大黃齙牙,加上香腸嘴厚嘴脣。
暗沉憔悴蠟黃偏黑的臉色,讓我更加的醜陋不堪。
滿臉皺紋,還有白髮,將歲月留給人類的東西,提前都體現在了我的身上。
說實話,心裡頭的確沒有太大的波瀾,也不是故作姿態。匆匆掃了一眼,就將袍子上的套頭帽帶上,將鏡子歸還那送袍子來的陰魂。
“活人!!你……你就不怕,你變得這樣醜陋,被夫君嫌棄嗎?”那耗子似乎還是不信我對於現在的長相,沒有半分的心理負擔。
一旁的瑾瑜也換好了袍子,他也吃了一顆綠色的藥丸。
那藥丸吃下去,臉上就開始長厚鱗,最後把自己的一張臉弄得滿是紅灰色的鱗片。就跟一隻火蜥蜴一樣,醜的沒誰了。
這可比我嚴重多了,說明耗子估計對我還手下留情了。
瑾瑜眸光一瞥,淡淡的落在耗子的身上,一字一頓淡聲道:“要是姓易的不要她就太好了,我要她!!不管她變成什麼模樣,我都要她!”
耗子徹底傻了,一副看瘋子一樣的表情看鷙月,“這麼醜的老妖怪你都要,紫家的人果然口味都好重……”
離開鷙月的陰宅的時候,並非三人大搖大擺的出去,而是以送陰棺賜福聖上月靈貓出城的名義。
也就是那貓蹲在滿是黑白相間的綢緞的轎子裡,被幾隻和我跟瑾瑜穿一樣袍子的陰魂擡着出門。
我和瑾瑜跟在兩側,和其他陰魂一起,裝作是它的僕人跟隨。
那什麼聖上月靈貓似乎名頭很大,出去如此大的排場,所有的陰魂都是夾道跪拜。外頭的陰魂各種各樣,也有手捧蠟燭,也有手提燈籠的,更有什麼都沒帶的。
羣鬼跪拜的時候,周圍是一片肅然。
沒有一絲鬼叫的聲音,秩序井然,就連天空偶爾飛過幾只黑色的烏鴉。都會有專鬼用弩箭給射下來,維持周圍安靜的秩序。
這個妖鳥城,站在街道上擡頭看天空。
就能看到天上有好多道呈現弧形的金色金屬欄杆,在圓心視線繞一圈,就能發現四面都有這樣的欄杆。
欄杆在天空的正中,匯聚成一個鏤空的穹頂。
細細一看,那分明就是碩大的鳥籠子,居然還有陰間的城池叫妖鳥城。不過城中的確有很多黑色的烏鴉,但是陰魂也都普遍是人,沒見到太多不同種類的鳥類。
一路跟着轎輦走,我還是有些緊張的,時刻保持警惕。
瑾瑜卻很輕鬆,悄悄和我說話:“你知道爲什麼這裡叫妖鳥城嗎?”
“鬼知道啊,可能是死去的鳥魂比較多吧。”我表面上隨便跟他扯犢子,其實早就心不在焉,將心思全都放在冥淵上。
滿腦子只剩下凌軒,別無其他了!!
他脣邊一揚,似有若無的笑了,“這跟當年陰間叛亂有關係,當年有很多墮入鬼道的道士,成了人不人鳥不鳥的樣子叛變失敗之後被誅殺乾淨,魂魄沒機會輪迴,就流放到這裡。”
“那街上怎麼看不見一隻……一隻人鳥混合物?按你這麼說,這裡應該會有很多鳥人出現啊。”我偷偷將頭左顧右盼的看了一下,發現周圍的都是正常人。
瑾瑜說:“以前來這裡,還有很多這樣的奇葩在。現在我也正好奇,我這個妹妹把它們都搞到哪裡去了。”
是……
是閻君把這些魂魄都藏起來了嗎?
這就顯得很沒有道理了,既然都已經流放到了冥淵附近的城裡,其實就沒有必要特地誅殺吧。
“喲,聖主的月靈貓怎麼突然就想出城了,雖然你們身份高貴。可還是要出城排查一下的,還請兩位大人見諒。”走在半路上,忽然就穿了一個陰兵冷冰冰,卻好像套近乎一樣的說話聲音。
我也是注意到了,陰兵說話沒有太多感情,就跟瑾瑜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它們咬字更生澀一些,如果不仔細聽還聽不清楚其中的內容。聽它們用冷冰冰的口吻說一些客套話,總覺得怪怪的。
“想排查就排查唄,反正……閻君已經不把我們聖主當夫君了,連聖主家的轎輦都攔截。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還有什麼資格抱怨呢。”那大老鼠嘴裡抽着水菸袋,身上不知道啥時候換上了一身月白的袍子,打的一手好官腔。
眼中卻帶着譏諷,冷蔑的看着陰兵。
陰兵賠笑,只是臉部僵硬,笑得比哭難看,“您這樣說,我們可不好辦事,要是閻君知道了,非罵我們不識好歹不可。可是那活人欽犯意圖顛覆陰司,罪大惡極,範大人安排下來了。說是必須仔仔細細的驗證,否色把我們哥幾個扒皮拆骨的曬在城樓上吹陰風。”
“既然你們爲難,那就查吧,反正老夫這裡可沒欽犯。”大老鼠滿臉傲慢,似乎在陰間的地位並不低
那些陰兵檢查很仔細,挨個的掀開袍子的帽子,檢查容顏。還靠近了面門,去嗅身上的氣息,大概是想從中嗅到陽氣。
這要是沒吃那什麼紅斂無鹽丸,我早就被陰兵抓了。
等到了我這邊,驀地,就是一隻乾枯如同乾屍一樣的手爪披頭蓋臉的,掀開我腦袋上的帽子。
一陣冰冷的陰氣襲來,凍得我渾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