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愣愣的看着,遲疑不敢動作,上下高度差有兩米多,秦郡王的眼中帶着戲謔,依舊擺出了要接住她的架勢。
“怕什麼?”秦郡王淡淡的說道,擡眼看着樹上的明玉,語氣含着譏諷,“你方纔膽子不是挺大的麼!”
明玉欲哭無淚,她是真害怕,秦小人該不會趁她從樹上蹦下來的時候,閃到一邊去,她就可要跟地面來個親密接觸了。
“我……你等下。”明玉底氣不足,她總不能讓堂堂郡王殿下拍着胸脯發毒誓保證自己不犯小人。
秦郡王的耐性並不好,甩了下袖子,涼涼的覷了明玉一眼,這小丫頭想什麼都在臉上寫的清清楚楚,看向他時一臉的懷疑和嚴重的不信任,他心靈也很受傷好不好!“不跳?那我走了。”秦郡王甩袖轉身。
“哎!”明玉急了,樹幹不過碗口粗,隨着她起身的動作一顫一顫的,明玉的小心肝也跟着顫抖起來,忍不住伸手叫道:“別走啊,我跳,我跳!”
秦郡王眼裡隱藏着笑意,重新伸開了手臂,站在樹下。明玉瞄準了位置,想想不跳的後果,咬咬牙,眼一閉,縱身就跳了下來。
風聲刮過明玉的耳畔,失重感一下子席捲了明玉,沒等明玉感受個仔細,她已經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裡,巨大的衝力作用下,秦郡王被她撲倒了,成了明玉的人肉墊子,仰面跌倒了青草地上。
明玉睜開眼,鼻尖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薰香味。身下是溫熱的身體,反應過來後,明玉臉燒的通紅,手忙腳亂的起身。轉頭就跑掉了。
被壓在地上的秦郡王捂住了嘴,呵呵笑了起來,午後吹過樹林的風清爽宜人。秦郡王乾脆攤開了手腳,透過樹葉的縫隙,看着灑下的粼粼陽光,想到剛纔懷裡的軟玉溫香,美妙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自己身上,回味起來,冷峻的殿下忍不住自言自語:“看着瘦的沒二兩肉。還挺沉的!”
明玉只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這麼尷尬丟臉過,頂着一張火燒火燎的臉跑回了宴會廳,在進門前,對門口候着的小丫鬟要了一盆水,仔細洗了把臉。穩定了情緒,才竭力裝作若無其事的走了回去。
一進門,她就瞧見司馬蓮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座位上,瞧見門口的明玉時,司馬蓮還高興的招了招手。明玉微微鬆了口氣,慢慢的走了過來。
徐明蕊瞧見明玉半天才回來,滿臉都是不悅,忍不住說教道:“這裡又不是自己家,出來做客的怎麼到處亂跑?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丟臉的是你!”
明玉有些無語,她這個堂姐,果然是料事如神,“不會丟我的臉的。”明玉笑嘻嘻的說道。
徐明蕊皺了皺眉頭,瞪眼叫道:“怎麼不會!”
“我會告訴他們,我叫徐明蕊的!”明玉看着徐明蕊。笑容親切和氣的不行。
徐明蕊心中的火簡直能燒開一鍋水了,看着明玉的笑臉覺得分外可憎,氣的咬牙切齒,一肚子暗傷,說不出話來,無恥,實在太無恥了!半晌,徐明蕊才從牙齒縫裡冒出來兩個字,“你敢!”
明玉笑眯眯的看了徐明蕊一眼,不再理會她,坐到了椅子上。
司馬蓮關切的問道:“你去哪裡了?怎麼去了這麼久,我都想去找你了。”
“你去哪裡了?剛纔半天不見你回來!”明玉反問道。
司馬蓮低下了頭,眼眶紅了陣,低聲嘆道:“我心裡不好受,讓高府的丫鬟領着我在外面走了一會。”
明玉仔細看了眼司馬蓮的神色,哀切悽婉,確實不像說謊的模樣,想來剛纔去找她,是走岔了路,那地方偏僻,平常人也不大去,今日侯府賓客衆多,茅房想必也緊缺,侯府的丫鬟,恐怕是想領自己去個人少的地方,沒想到卻撞上了一樁讓人尷尬的醜事。
又坐了一會,宴席上開始有人陸陸續續的告辭。司馬蓮和明玉早就不想坐了,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兩個各懷心事的人難以融入這羣天真爛漫的千金小姐當中。徐明蕊卻不想這會上就回去,她還一門心思的想往公主那邊擠。
明玉見徐明蕊在那邊說笑,和幾位小姐打的火熱,也不準備叫她了。司馬蓮挽了她的手,笑道:“明玉,我坐了馬車來的,不如我先送你回去。”
若是之前,這不過是件小事,可如今已經和司馬宏和離,明玉覺得再坐侯府馬車就不是那麼方便了,笑着婉拒了司馬蓮的好意,“這裡離我家很近的,我出門叫個轎子半刻鐘的功夫就到了。你趕快回去,省的太太擔心記掛。”
司馬蓮自然知道明玉心裡的顧忌,微微嘆了口氣,到底是和之前不一樣了,她也不強求,和明玉道了別,便帶着丫鬟先走了。
梨香跟着明玉出了高府,忍不住問道:“大小姐……司馬小姐也來了啊?”
明玉點點頭,笑道:“她定親了呢,等出了孝期就要嫁了。”
“司馬小姐之前天天擔心自己的親事,生怕太太薄待了她,一個姑娘家哪能這樣呢,如今……”梨香聽的直搖頭。
明玉笑眯眯的回頭,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從一個現代人的角度來看,她不覺得司馬蓮的行爲有什麼不妥,與其盲婚啞嫁,被苗氏隨意安排了,不如想辦法搏一搏,到底是自己一生的幸福。
想到這裡,明玉忍不住想到了自己身上,想起今天那個乾淨溫熱的胸膛,微微泛着好聞的薰香味道,明玉的臉又紅了起來。那位殿下身份高貴又才華橫溢,即便她沒有和離過,那樣的人,恐怕也不是她能肖想的起的。
“小姐,你怎麼了?可是日頭太曬了?”梨香見明玉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連忙問道。
明玉甩了下頭,深吸了幾口氣,鎮定了下來,想到自己和那個人的差距,明玉的心也涼了起來,回頭對梨香笑道:“沒事,太曬了,我們尋個馬車回去。”
回家後徐夫人問明玉可有交到新朋友,明玉哼哼了兩聲,歪到徐夫人胳膊邊,狠狠的告了徐明蕊一狀,分明就是徐明蕊不安好心,故意誑她去高府的宴會,想讓她在人來人往的門口丟臉。當她是傻的猜不到啊!
徐夫人眼神陰沉的可怕,當天晚上等明玉睡下了,拿着之前有問題的幾本賬冊,帶上了劉媽媽,特地繞經了三房的院子,到二房院子裡,揪着胡氏和徐明蕊,毫不客氣的罵了兩個人狗血淋頭。
三房的李氏十分的不淡定了,連着幾天在老太太跟前叨咕鋪子賬冊的事,深信大嫂拎着賬冊半夜去二房那裡罵街,那賬冊絕對有貓膩,話裡話外的擠兌胡氏,胡氏恨的牙根都癢了卻毫無辦法,還得在老太太跟前伏低做小忍氣吞聲。
時光如梭,盛夏的六月即將過去,明玉也學會了分辨布料,雖然趕不上徐夫人,但布料經過她的手一摸,基本就能準確的斷定是什麼布料,經緯支數如何,質量怎麼樣。
一向和明玉不對盤,走過路過不能錯過要譏諷挖苦明玉的徐明燁最近頗爲乖覺,從不主動招惹明玉,吃完飯就安靜的回自己房間埋頭苦讀,不是他良心發現,懺悔自己欺負妹妹不對了,而是半個月前,他收到了從廬安發來的信,他的好基友齊肅,要進京備考了。
鄉試中徐明燁被齊肅生生壓了兩個名次,雖然時光打磨掉了徐明燁性格中的尖銳棱角,卻沒有消磨掉他心中的驕氣和傲氣,表面上裝的不在乎,暗地裡卻是在使勁,他和齊肅關係好是好,但在徐明燁心裡,真男人還是要較個高下的。
明玉也聽到了不少有關司馬宏的消息,京城裡的大街小巷最不缺乏的就是小道消息,據路邊社不負責任報道,司馬侯爺已經是西北軍的先鋒,拿下了被韃子佔據的西北重鎮涇州,收復了大片土地,還俘虜了兩千個韃子兵。
而司馬宏及其頂頭上司呂昇,已經被京城百姓渲染爲了手起刀落,身法詭異,撒豆成兵,殺人不眨眼,能止小兒夜啼的神秘人物。
聽着外面路人的讚美,想想那個雨天裡往她裙子上扔癩蛤蟆的二愣子少年,明玉恍然覺得彷彿如隔世。
等到八月初,讓衆多學子翹首以盼的秋闈終於轟轟烈烈的開始了。京城門口,一撥一撥進京的幾乎都是各地趕考的舉子,如同每年一度的高考一樣。京城人口中談論的重點,由千里之外的西北戰場變成了秋闈,甚至還有人開了地下賭場,押注今年的狀元探花榜眼。
一向對工作認真負責的徐長謙也請了假,專程陪兒子應考。明玉和徐夫人也跟着送兩個人進了考場。這會上明玉才知道,會試絕不像是現代的高考,殘忍程度是高考的幾十倍。徐明燁進去之前要先搜身,除了自己和一身衣服,其餘任何東西都不準夾帶,連筆墨紙硯都是考場統一提供。
一家人忐忑不安的等了幾天,終於盼來了歸來的徐明燁,渾身酸臭,頭髮蓬亂,鬍子拉碴,雙眼無神,狼狽不堪。明玉關切之下忍不住暗笑,這哪裡是去考試,這分明是去勞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