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西侯府乃至整個天水霸道慣了的寶二爺十分不爽快,那小丫頭居然比他還牛掰,從他面前昂首挺胸走了,連眼角都沒掃他一下,她憑什麼這麼牛掰?
小姑娘經過他身邊時,寶二爺還能看到她嬌嫩白皙的臉龐上胭脂般美麗的紅暈,黑珍珠似的水潤眼眸目不斜視,衣衫裙角擺動時,似乎還有淡淡的清香傳來。
“你來,她這人怎麼能這樣啊?”被無視了的寶二爺不高興了,憤憤然拉了白毫評理。
白毫眯着眼看自家沒出息的主子,只覺得後槽牙幫子都是疼的,點頭哈腰附和道:“二爺的對,二奶奶太過分了!”
明玉帶着梨香剛走出芙蓉園的院門,迎面就碰上了前來尋她的譚嬤嬤,倒不是譚嬤嬤忠心護主,擔心明玉這麼久沒回怡清院出了什麼事,而是譚嬤嬤怕跟丟了“重要情報”。
瞧見譚嬤嬤,明玉面色不變,衝譚嬤嬤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繼續往前走,而芙蓉園裡寶二爺正臭着一張臉,鬼鬼祟祟的盯着小丫頭的背影看,待和譚嬤嬤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後,又飛快的別過頭去,一副沒事人的架勢。
譚嬤嬤愣愣的看了看明玉,又瞧了瞧裝模作樣賞荷的寶二爺,天啊,這裡頭髮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了?譚嬤嬤只恨自己老胳膊老腿,剛纔跑的不夠快,錯過了重要內容,然而這不影響以八卦爲己任的譚嬤嬤爲這個場景腦補出無數的原因。
不管怎麼樣,結果都讓譚嬤嬤振奮,她終於有舀出手的情報給太太彙報了,二爺和二奶奶不和,這可是天大的消息啊,足夠壓老魏一頭了!
明玉往前走了幾步。停下了腳步笑道:“我倒忘了,大小姐還要去芙蓉園找我。梨香,你去大小姐那裡一聲,就我剛纔不太舒服,不能陪她畫荷花了。改日再陪她玩。”
梨香點點頭。轉身往俞姨娘的院子走了過去,只剩下譚嬤嬤陪在明玉身邊。明玉衝滿腹小心思的譚嬤嬤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有勞嬤嬤陪我回怡清院了。”
譚嬤嬤從剛纔的重大發現中回過神來。看向明玉的目光和藹可親了不少。忙不迭的點頭笑道:“二奶奶氣了,真是折殺老奴了。”
然而讓譚嬤嬤驚訝的是,她足足觀察了半晌,明玉神態如常。半點不正常的反應都沒有,同往常一樣。練了會字,就坐在窗臺前看書喝茶。倘若不是譚嬤嬤瞧見了明玉,她會以爲房間安靜的沒有人,明玉這個主子,好伺候的簡直令人髮指。譚嬤嬤心裡也敲起了鼓,對於自己腦補出來的事實,有些不太確定起來。
明玉眼睛瞧着書,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假如譚嬤嬤是個認真觀察的人,她就會發現,好半天過去了,二奶奶面前的書還是那一頁,二奶奶的目光還是停留在那一處。
對於司馬宏今日可笑幼稚的行爲,明玉心中漸漸消停下去的怒火又竄了上來,啊呸呸,那狗少有什麼資格在她跟前耍橫啊?一個天真心軟的少年,自以爲自己風流瀟灑,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主!她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攤上了寶二爺那種貨色,活着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墓地,出姓氏來司馬昌都要羞的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不多時,梨香便回來了,還帶回了一串紅繩串起來的銅錢,有二十來個的樣子,有些忐忑的遞到了明玉案邊,道:“二奶奶,奴婢跟大小姐了您不舒服的事,臨走的時候俞姨娘一定要要奴婢收下這些錢。”
明玉笑了笑,點頭道:“既然是給你的,你就收下吧。”明玉不得太太喜歡,自然沒人巴結梨香,梨香也是頭一次得主子這麼多打賞的錢,忐忑的不行。這俞姨娘倒是大方,跟了侯爺這麼多年,恐怕沒少積攢私房,這麼點錢估計她也是不放眼裡的,明玉想起了俞姨娘進門那天頭上戴的紅珊瑚釵子,只一支釵子,就把苗氏滿頭珠翠給比了下去,估計心裡對主母也是老大不服氣的。
到了晚上,譚嬤嬤也沒舀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太太那裡打個小報告,站在屋子裡魂不守舍的,明玉十分體貼,含笑道:“嬤嬤可是身體不適?回去歇會明日再過來吧。”有她這麼好的主子麼?還特意給內奸留了告密的時間。
譚嬤嬤頓時感覺像被人抓了包,立刻打起了精神,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就是年紀大了愛犯困。”話是這樣,譚嬤嬤還是利用給明玉舀晚飯的機會,抓緊時間出去溜達了一圈。
等明玉吃完了飯,譚嬤嬤神秘兮兮的道:“二奶奶,老奴剛聽到了一個消息,太太把二爺身邊伺候的映蓉姑娘配給莊頭管事的兒子了,上午派人送了映蓉姑娘過去,中午就成了婚。”
的時候譚嬤嬤還小心觀察了明玉的臉色,小姑娘只是彎了彎脣角,笑意未達眼底,語氣中都帶着漫不經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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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嬤嬤陪着笑,“要主子跟前的丫鬟到了年紀配小廝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不過映蓉姑娘這事就有點稀奇了,聽映蓉拜堂的時候,整個人軟綿綿的,倒在喜婆身上拜的堂,看樣子像是給她吃了什麼東西……”
“肯定是高興的站都站不穩了。”明玉道,小手掩住了嘴,打了個哈欠,“嫁人麼,總歸是開心的。”
翠花太太給映蓉挑的婚事不錯啊,雖然莊頭的兒子壓根比不上侯爺的兒子,可莊頭的兒媳婦也誰想當就能當的。莊頭管理莊戶,大小也算是一個分公司的經理了,作爲兒媳婦,映蓉只需要伺候自己男人和公婆,侯府總公司這邊還得給映蓉發工錢,又不用伺候主子,天高皇帝遠的,多好的日子!
更何況,莊子裡每年交給府裡的收成中,貓膩多了去,對下剋扣對上隱瞞,莊子上的莊戶爲了能分塊好田不是卯足了勁給莊頭好處?哪個莊頭不是肥的流油。太太對映蓉,真真是照顧到寶二爺的面子了。
明玉想着突然笑了起來,搖頭道:“哎呀,起來映蓉姑娘伺候了二爺這麼多年,如今她一朝出嫁,我還沒給她準備嫁妝,連添妝的物件都沒有一個,真是不妥。”
譚嬤嬤張嘴就想接話,您現在送過去也不晚啊!就聽到明玉十分開心的道:“反正她已經嫁了,現在送也來不及了,算了,我心意已經到了,就這樣吧。”
開玩笑,她的銀子就算是扔到水裡還能聽見聲響呢,給映蓉?她又不是錢多的花不完,有那麼爛好心麼?只是不知道寶二爺回去後看到心愛的丫鬟被人下了藥帶出去,是個什麼感想,估計又要心疼好半晌了,明玉有些壞心眼的想到了一句歌詞,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唔,足可以貼切的形容寶二爺的心情了。
譚嬤嬤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又重新噎了回去,審視着安安靜靜的小姑娘,譚嬤嬤就此認定,這位寶二奶奶,跟豪爽大方的寶二爺不一樣,是個十分摳門小氣的人。
好不容易捱到了明玉入睡,譚嬤嬤立刻腳底抹油,溜去了太太的院子,然而剛進院門,就被守在屋門口的魏嬤嬤攔了下來,譚嬤嬤十分不悅,“你這是幹什麼?我告訴你,我可是有重要事情向太太報告的,耽誤了你擔待的起麼?”
魏嬤嬤捂住了譚嬤嬤的嘴,瞪了譚嬤嬤一眼,努嘴示意了屋子的方向,太太屋裡服侍的丫鬟們都沒在院子裡,譚嬤嬤也覺出不對勁來了,這時恰好屋裡傳來了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像極了茶盅被人狠狠的摔倒了地上的聲音。
苗氏壓抑的充滿怒火的聲音響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侯府丟了這麼大的臉面,這事就這麼完了?”
外面的秋風一陣陣吹過窗櫺,窗外的樹枝在窗戶上的倒影一陣陣搖擺,在燭火的照耀下,屋裡面對峙的兩個人影卻是一動不動,屋子內外都是一片肅靜。
半晌,司馬慶的聲音才響了起來,淡淡的道:“我已經過了,這事到此爲止。你若是能查出來什麼,當然可以繼續追查。到底,還是你治家不利……”自己太太是個什麼樣的,司馬慶能不瞭解,她打着給侯府掙臉面的旗號,分明就是想咬上俞姨娘一口。
這話一出,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影立刻憤怒的站了起來,“我治家不利?別扣大帽子壓我,分明就是你故意袒護那小娼,婦!”
司馬慶的聲音充滿了無奈,“你別無理取鬧了,你是俞姨娘做的,總得舀出證據來啊!”
砰的一聲,又是一個茶盅陣亡的聲音。
苗氏恨的咬牙切齒,既恨沒抓到俞姨娘的把柄,又恨司馬慶薄情寡義,非得袒護那小娼,婦。
司馬慶愁的頭大如鬥,兩頭都要哄,好言勸道:“好了好了,鬧事的人也罰過了,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以後斷沒人敢來侯府鬧事了。”
譚嬤嬤心有餘悸的和魏嬤嬤對視了一眼,還好她現在沒冒冒失失的進去,太太正在氣頭上,正愁沒個出氣筒,一頓發作下來可不是鬧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