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下旬,便是殿試的時間了。相比起徐長謙和徐夫人的緊張,徐明燁神色如常,輕鬆以對。
出發前,明玉拉着哥哥給他打氣“哥,你放心。”明玉拍着胸脯,非常夠意思的表示“即便……我會做生意賺錢,養你不成問題!”
徐明燁看着出落的越發水靈漂亮的妹妹,哭笑不得,忍不住像小時候一樣,伸手彈了下明玉的腦門,出手極重,就變成了輕輕落下“傻丫頭!”他說道。
殿試成績出來的極快,徐明燁考了一甲第八名,而齊肅則是一甲第九名,那些會試之後表現的過於張狂高調的貢士,則無一例外的名落孫山了。
徐長謙和徐夫人樂壞了,根本沒想到徐明燁會進入一甲前十。徐明燁面上不顯,心裡卻是樂的飄飄然,這幾天走路都帶着風,頗有小公雞揚眉吐氣的架勢。
明玉暗自進行了總結,徐明燁之所以這麼高興,那就是因爲在最終回合險勝了齊肅,傲嬌男反攻成功。
貢士們考中進士後,便是等待分配工作的幸福而又艱難的時刻。據明玉瞭解,這個除了拼爹之外,還要拼運氣。世家弟本來就不需要考科舉入仕,能考中進士的世家弟更是人中龍鳳般的存在,真正權利機構的空缺一般都是留給這些人的。大部分進士都是白手起家的無門路人士,一般來說,都會從底層的官員做起。
遠的不說。近的譬如徐長謙同志,高中進士後沒風光兩天,就被髮配到廬安做了七品縣太爺,加上本人性格嚴謹刻板。不會鑽營,在廬安一窩將近二十年。
徐明燁當然屬於沒有門路的那種,加上徐家大房來京城的時間並不長。徐長謙也不是會走關係的人,這可愁壞了徐夫人,兒考試的時候愁,生怕兒考試不中,平白磨了兒的銳氣,等考中了還是發愁,生怕兒跟他老一樣。被分到哪個陰溝旮旯做縣令,幾十年難得回家一趟,親人難以團聚。
她倒不盼着兒飛黃騰達,只盼着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團團圓圓的過日。
這些天。徐夫人天天帶着明玉到廟裡燒香求神,盼菩薩保佑,能讓徐明燁留在京裡,做個京官,哪怕是等級低一些也好,不要像徐長謙一樣,分到離家千里遠的地方,難得回家一趟。
徐明燁對此一向看的開,笑道:“母親不必傷神。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順其自然好了。”看徐夫人依然心存憂慮,徐明燁說道:“也不一定外放了就難得回來,還不是有很多人外放兩年又調回京城了。”
這年頭講究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徐長謙不過是個天腳下的芝麻官,哪能由他們挑肥揀瘦的?
徐家人在焦灼中等了兩天。分配結果便出來了,徐明燁做了承安舍人,正七品。雖然官職不高,但好歹是京官,不用離開家遠赴外鄉。最讓徐長謙欣喜的是,這個承安舍人是言官,可以直接上諫皇帝,升遷的希望很大。雖然比不得那些名次不如徐明燁,直接就進入實缺的世家弟,這個結果已經很不錯了,讓人有些驚喜。
明玉聽完父親的分析,不知道是不是皇上顧念舊情的結果,暗地裡默默的感謝了皇上一番。
齊肅的官職要比徐明燁好一些,得了刑部推官,從六品,專司犯官的量刑。這會上明玉才從徐長謙和徐明燁的言談中知道,原來齊肅的父親是死在任上,算是因公殉職,母親也早逝,和祖父相依爲命,齊大人又是名望甚高的名儒。
想來齊肅能得這個從六品推官,也是皇上看在齊大人的面上額外開恩了。只是明玉總覺得不好,想想齊大哥爲人一向厚道溫和,居然讓這麼溫厚的老好人去管量刑,這不是爲難人家齊大哥麼!
然而不管明玉心中怎麼想,已經下來的皇令是不可更改的。【葉*】【*】昔日一同應試,一同金榜高中的意氣風發的進士們,才熟悉起來就不得不準備揮淚告別了,該留京的留京,該外放的外放。
就在衆進士即將赴任的前夕,徐明燁和明玉接到了禮親王府的請柬,邀請他們來王府賞菊赴宴。
徐明燁即將步入仕途,也有心多結識一些官場上的人,打聽了下,這次禮親王邀請的都是未婚的青年官員和本次秋闈得中的進士,以及年輕的千金小姐,便欣然同意,帶了妹妹一同去禮親王府。
徐明燁僱了一輛馬車,帶了明玉一同去城南的禮親王府。在路上,他詳細給明玉說了這禮親王的來頭。這個禮親王是太祖皇帝宋威最小的兒,他出生那一年,宋威已經六十八歲了。據路邊社消息說,禮親王出生的時候,還有個得道多年的真人出來做了一語箴言,言之鑿鑿的說禮親王是皇上的福星,能給皇帝增福添壽。
不管宋威有沒有真的相信那道士的話,但是確實格外寵愛禮親王這個老來,一直放在身邊養着。不像他的哥哥們那樣,一到成年就攆到封地守邊,無意外情況不準回京,禮親王一直留在京城,在皇帝身邊,做了個富貴閒人。
大約是沒什麼危險性,他長大的時候他的哥哥們一個個連孫都大了,壓根沒把這個過於年幼的弟弟當做什麼爭奪皇位的競爭對手。歷經了三任皇帝,禮親王年紀也不小了,依然是個富貴閒人。如今閒來無事,禮親王就好上了牽線搭橋這口了。
禮親王府沒有明玉想象中那般佔地寬廣,宏偉奢華,勝在佈置雅緻,處處透露着一股閒適的雅緻,一進門便是一堵嫩黃色線菊組成的影壁,配着綠油油的,煞是好看。
明玉站在徐明燁身後,正看着那鮮嫩的線菊出神,就聽到旁邊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叫道:“明玉!”
明玉回頭一看,居然是很久沒再見過面的傅樂梅,驚喜的叫道:“是你!”
見明玉還記得她,傅樂梅開心的笑了起來,領着丫鬟翠兒幾步走到了明玉跟前,耳邊垂下的金步搖一晃一晃的,俏皮可愛。
明玉拉着傅樂梅到徐明燁跟前,笑道:“這是我哥哥,徐明燁。”
傅樂梅擡起頭,就看到眼前一個眉眼如畫的白皙少年,藍紗布罩袍,墨髮束頂,丰神俊秀,舉手投足間都帶着瀟灑飄逸的味道,霎時間就紅了臉,慌亂的低下了頭,心中如小鹿亂撞。
明玉憋着笑,這姑娘前些日見她還橫衝直撞,大大咧咧的,怎麼一見到真人了,反而鬧起害羞來了。“哎。”明玉湊近了傅樂梅的耳邊,揶揄道:‘你不是要找我哥哥算賬嗎?現在我把他帶過來了。”
傅樂梅羞窘的耳朵根都要滴血了,她萬萬沒想到,徐明燁會是這麼風流俊逸的人物。她想象中的徐明燁,是個尖嘴猴腮,一肚歪心思的討厭鬼!不過想想也是,妹妹明玉都長的這麼標緻,徐夫人也是個美人,徐明燁能差到哪裡去?
徐明燁壓根不知道,面前紅着臉的漂亮爽利姑娘,就是他心中紮了無數遍小人,定義危險指數爲五顆星,不講理的“潑婦”傅大小姐。在外人面前他永遠都是瀟灑倜儻,英俊多才的徐公,當場行了個禮,笑道:“姑娘,徐明燁這廂有禮了。明玉很少出來玩,她在京城認識的朋友少,勞煩姑娘多多照顧。明燁先告辭了。”
說罷,徐明燁便瀟灑走人了,留給傅大小姐一個清俊的背影。
傅樂梅摸了摸發燙的臉,捏了下明玉的袖,囁嚅道:“你沒告訴你哥哥,我是誰吧?”
明玉搖搖頭,非常老實的坦誠說道:“正準備說呢,你就過來了,沒說成。”
傅樂梅這才鬆了口氣,拉着明玉熟門熟路的往裡走,笑道:“正好我一個好朋友她也來了,我介紹給你們認識。”過了一會,又忍不住紅着臉嘟囔道:“你哥哥長的跟你挺像的,都那麼好看。”
明玉笑眯眯的看着傅樂梅的大紅臉,說道:“哥哥跟妹妹長的像,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纔不是呢!”傅樂梅哼哼道“我四個哥哥,三個堂哥,沒一個和我長的像的!”
一旁翠兒也搭腔道:“是啊,四位少爺都長的像老爺,不像夫人和小姐。”
天啊!傅大小姐居然有四個親哥哥!
看出了明玉眼中的驚訝,傅樂梅笑道:“很少見吧?我家和我二叔家一共八個孩,就我一個女孩兒。唉,我從小就想要個姐姐或妹妹,可惜就是沒有!”
怪不得這傅大小姐是這麼個男孩兒式的脾氣,明玉笑着想到。
走沒多遠,就到了禮親王府的菊園,滿院都是怒放的菊huā,明玉看的目不暇接。
傅樂梅揚着帕叫着不遠處一個彎腰嗅huā香的粉衣女孩“鳳琴!快過來!”
名叫鳳琴的女孩聞言起身,衝傅樂梅笑了笑,走了過來,見明玉是個生面孔,先是行了個禮,問道:“這位是……”
傅樂梅笑道:“正要和你介紹呢,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她叫徐明玉。”
“徐明玉?”鳳琴皺眉細細的咀嚼了遍這名字,臉色一變,直言問道:“可是那個和安西侯爺和離了的徐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