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烈火即將燃燒起來,無數曾經英勇無比的軀體就這樣化成了灰燼,只給後人留下一個名字,一個代表曾經用自己的勇敢,捍衛了自己和民族尊嚴的名字,讓後人在無限懷念之餘能夠爲之驕傲和自豪。
任何民族的崛起都要經過血雨腥風的洗禮,而躺在這裡的人都是證明了自己無愧於這個民族的英雄,我們將來也會如此,我們應該感謝我們今天能夠悲傷,但是我們不能沉醉於這種悲傷,我們應該重新振作起來,實現我們的理想,讓這些先我們而去的戰友能夠安息,讓我們的親人不再哭泣,讓我們的民族不再流血,這些都需要我們繼續戰鬥才能去完成!
今天我們在這裡爲我們的戰友送行,明天也會有戰友爲我們送行。但是,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我們就不能放棄我們的希望,我們理想,因爲這個希望和理想是我們前進的動力,是我們生存下去的信念。我們今天的戰鬥是爲了我們的孩子明天不用戰鬥,我們今天的犧牲是爲了我們的親人明天不用犧牲。
每個人都會死去,區別只在於是如同鴻毛還是泰山?別人死的價值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今天在這裡躺下的戰友,他們是如同泰山一般的偉大,他們的精神會向長天一樣長存久遠,不僅會激勵我們繼續前進,也會激勵我們的後人,不要忘了先輩的偉大和光榮!這,是我們不能忘記的!
願我們的戰友安息!”
我輕聲說完這段悼詞後,轉身從趙範手中接過了火把,在上十萬人的目光下投向了身前的柴堆,在熾人的烈火中,那些曾經英勇無比的戰士就這樣成了後人心中紀念的名字。
我默默的看着這些紅透天邊的烈火從絢麗到暗淡,然後歸於平靜,空氣中開始瀰漫一種刺鼻的味道。
見到火焰已經熄滅,彩雲忍不住的說道:“表哥剛纔那段話說的很好,爲什麼不大聲說出來讓所有人都聽到了?這樣對士氣提高是很有利的。”
我沉默不語,就在彩雲以爲我不會說出原因,失望的調過頭時,我開口道:“因爲這是爲我自己和這些火中的戰友說的。”
彩雲也默然下來!
回頭看看身後那些仍然挺拔的戰士,我滿意的點了一下頭,然後告訴趙範等會兒將部隊解散,並加快部隊整和的進度,那些金人俘虜,我讓孟珙按照襄陽的辦法處理,這樣我們又可以多幾萬熟練的戰士。
死去的人已經可以放下一切,我們活着的人只有更努力的做事才能不辜負這些英勇的戰友。
主持完這個火化儀式後,我就回到了自己的帳篷,開始研究如何攻打歸德府的計劃,讓鬼影搞來歸德的情報後,我在中軍大帳中做了一個沙盤,不斷的用現在已經有的攻城器械進行謀劃,意圖能夠找到一個比較好的方法來。歸德府的守軍接近四萬,再加上增援的金人,不好好的籌劃一下可不行。
在接下來的幾天中,我除了和趙範孟珙彩雲嶽風雲鋒等人討論如何攻打歸德外,就只讓尚懿幫我安排接待這段時間前來投奔我們的義軍。因爲彭季兩人的聯絡,再加上我現在如日中天的威名,金人境內的大小義軍紛紛來投,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又聚集了四五萬人,讓徐州軍營需要養活的人數突破二十萬,而且還有增加的趨勢。
這些義軍除了給後勤增加了困難外,還帶來不少新的問題,最嚴重的就是這些義軍軍規散漫,經常弄些是非出來,而且這些義軍中老弱之人不少,使得戰鬥力低下。唯一讓我欣慰的就是這些義軍還算聽話,特別是在彭季二人的約束下,還不敢給我搗什麼大亂子。
我現在除了讓人秘密的去監視這些義軍外,還讓嶽風和雲鋒兩人對這些義軍進行重新的編組,將老弱之人擇出,僅留青壯。那些淘汰下來的老弱,我讓他們和一些短時間不能上戰場的傷員一起去後方,讓司馬風將他們安排好,務必要讓他們能夠適應新的生活,合適的孩童也要送到學校去讀書,作爲後備人才。這樣又弄出一個新問題,不少義軍中的將領要求我能夠將義軍中的家眷也送到後方,爲了讓這些義軍甘心爲我所用,我就又派出近衛軍中的兩個萬人隊將這些爲數不少的義軍家眷送到兩淮和京西南路,責成劉萌生和墨如蘭將這些人安排好。
不過除了這些外,還有兩個好消息,一個就是西線的嶽雨在西夏方面的配合下不僅收回許多被金人佔據的州縣,還利用赤盞合喜得知金人多路戰敗,意圖棄城逃跑的時機在路上將其伏擊,全殲了逃跑的金人,連赤盞合喜都在亂軍中被殺死。
嶽雨消滅赤盞合喜後獲得其兵符和印信,嶽雨派餘介領兵五萬用赤盞合喜的名義到金人重兵把守的西安求救,調出金人西安的守兵進入其埋伏地一舉殲滅,接着進逼西安,調動了整個西線的金人,使得整個西線局勢大轉。金人現在靠近西夏和我利州兩路的四路都呈全線告急的狀態,不少金人守將棄城而逃,使得我方進展順利,這四路的州縣至少有一半落入我們大宋軍和西夏人的手上,須豐洋已經起程前往那些已經收復的州縣,意圖重新恢復這些地方的管理。
另外一個好消息就是,梅,姿兒和墨如蘭三人不知用什麼方法,又給我籌集了一大批糧草輜重,使得現在雖然增加了人數,但是並不缺乏糧草,這可是讓我全軍安心作戰的最好消息。
這兩個好消息外,還有兩個壞消息,一個就是,我方在連場勝利後,西線的西夏人有強佔我們勝利果實的企圖,不僅又派出了二萬人,還讓人開始限制武雲公主,使得我方和他們的合作發生了不少的問題。更爲嚴重的是,雲先生派人告訴我,他查探到當初和西夏聯合的那些宋軍大部暗地裡都是接受安丙的調遣,使得收編計劃變的很困難。
另外還有一個壞消息就是,朝廷中好象有調集軍隊的意思,四川的安丙不僅在自己佔據的利州府縣開始安排重兵,而且辛天遠還探察到朝廷將兩浙東路、福建路和江南西路的部隊集結,似乎有什麼舉動。
這些都讓我隱隱感到不安,似乎感覺到一種暗流已經開始活動。
爲了應對,我一方面讓司馬風和梅嚴密注意朝廷舉動,一方面命令岳雨暫時不要再擴大自己的範圍,先鞏固自己佔領的地方,再徐圖別的地方,並讓他注意西夏和安丙的動靜,如果有什麼對他不利的舉動,他可以自行決定要如何做。
這些舉措雖然讓我暫時不用爲後方擔心,可是我仍然覺得現在儘快攻佔歸德府,逼金人按照我的意願和談是頭等大事,不然等後方和西線的危機爆發,可能會讓我的北伐毀於一旦。
可是現在攻打歸德最大的問題是李全不知道打什麼注意,這些天除了派人來問候一聲外,就沒再理睬我們,似乎是爲了回答我讓尚懿轉告的那句話似的,徐州現在是大門緊閉,對我招降的暗示愣是不理睬。尚懿幾次入徐州都只見到楊妙真,李全連臉都未露一下。
這讓我極爲苦惱,難不成我料算失誤,這次真的還要攻打徐州不成?
今天我剛將徐州的沙盤做出來,彩雲突然闖了進來道:“表哥,我有一個事情需要求你幫忙,不過這也是對你有好處的,如果你能答應我,不管如何都不生氣,我就告訴你。”
我擡起頭道:“對錶哥還用這麼客氣嗎?說吧,有什麼事情需要表哥幫忙的。”
彩雲漂亮的大眼睛眨了幾下,從中透出一種狡猾的味道:“我想讓表哥收下幾個人,不過我要表哥先答應我,看到這個人絕對不能生氣,也不能打罵,更不能想什麼傷害他的方法,你能答應嗎?”
我聽出她的話有蹊蹺,問道:“難道你有什麼朋友想在我這裡謀個前程嗎?只要確實有本領,那沒問題,我答應你,只是你說的到底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我怎麼有些糊塗?”
彩雲興奮的說道:“表哥,男子漢說話算話,你可不能反悔,至於是幾個人嘛!我現在還不能說,總之只要你見到這個人不生氣,其餘的就不是問題了。”
我有些下意識的點頭道:“既然你不願意說就算了,你讓這個人來見我吧,我保證不生氣不打罵,不想辦法傷害他,行了吧!”
彩雲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說聲稍等後就走出去了,我也讓菊將我帳篷中的作戰地圖和幾份機密的情報收起來,免得因爲這次見面而發生什麼事情。
不多會兒,彩雲就帶兩個人進來。
我一見當先的哪個人,猛的站了起來,極爲意外的喊道:“李明全!”雖然有段時日沒見,可是面前這個人確實是當初訛詐了我一百多萬銀子的李明全,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
在我驚呼出聲後我就發現不對,深深的望了李明全一眼,坐下說道:“久違了!”
看到我恢復常態,李明全臉上露出一種尷尬似乎不知道如何開口,正望着彩雲的時候,他後面的哪個人突然跪下高聲說道:“徐州吳武見過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他的帶領下,李明全才醒悟過來,也跪在地上高呼千歲,不過這個時候我沒心情理他了,看着吳武道:“你們都起來,你叫吳武?你認識一道生嗎?”
吳武站了起來,平靜的說道:“認識,他是小人的一個叔伯。”
“哦,你還真是哪個人,本王問你,當初一道生給你在本王這裡謀得一個職位,爲何後來本王聽說你不願意來,難道是看不起本王?”
“非也,當初小人沒有接受叔伯的好意一來是當時小人正好有些重要事情需要處理,二來就是小人認爲當時殿下還不需要小人,小人就算去了,殿下也沒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
“本王看不光是這樣吧,本王瞭解你這種人,你是不是認爲以你的才華根本就不要別人幫助就能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小人何敢如此狂妄,只是小人認爲求個功名也要在適合的時候,免得到時後悔!”
我冷冷的看着吳武,此人很年輕,絕對沒有超過三十歲,相貌也很平凡,可是相信任何人看到他都不會輕視他,因爲他的那雙眼睛似乎有種看透人心瞭解世事的神采,讓人可以從這個年輕人身上輕易的感受到一種世間的滄桑,這是在他這樣年輕的人身上極爲罕見的。
當我打量完後,也在心中暗自叫奇,繼續問道:“那你現在爲什麼會到這裡來,難道是認爲你現在來本王就可以給你個高位嗎?”
吳武既不凌厲也不軟弱的看着我道:“非也,小人只是來提醒殿下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
“無謂的犧牲,你是說什麼?”
“請殿下放棄北伐,立即班師回建康,只有這樣,殿下身邊那些勇敢的將士纔不會白白犧牲!”
“你說什麼?”我非常不滿的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如果你不能給本王一個滿意的答案,你相不相信你以後只能和鬼說話?本王對朝廷那些無能之輩的奸細從來都不手軟的。”
“殿下何必動怒,不如聽小人說完如何?”吳武的聲音連一絲波動都沒有。還是如此平靜。
我冷漠的注視他,強行按下怒氣道:“說吧!”
吳武先對我鞠了一躬,然後說道:“在小人說出小人的理由前可否先問殿下幾個問題?”
“你的花樣還不少,問吧!不過本王不保證一定答。”
“多謝殿下成全,敢問殿下,如果小人有事需要遠行,將自己的家人託付給小人的朋友照顧,結果小人回來後發現家中的妻兒飢寒無依而我那朋友卻衣食無憂,殿下認爲小人應當如何?”
“這還用說嗎?當然和這個人斷交。”
“殿下說的好,再次請問殿下,如果一個掌管司法的官吏不能秉公斷案,完全任憑自己的意氣用事,殿下認爲應該如何處理他?”
“更好辦,治他瀆職罪,殺了他!”
“常聞殿下最恨人玩忽職守,果然如此。最後問殿下一個問題,爲上者不體恤下屬,不明白情勢,將將士無端的犧牲,又當如何?”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是認爲本王這次北伐是錯誤的嗎?”
“如果要小人說實話,小人會說‘是’,殿下這次北伐根本就是錯誤的。”
“好啊,你這個傢伙說了半天是繞了個彎來罵本王,你到說說本王那些地方做錯了?”
“殿下手中的士兵,家人在臨安的就以萬計,但是殿下可知,殿下帶這些將士出征,但這些將士的家人現在正在捱餓受寒,殿下知道嗎?殿下身爲三軍統帥,掌管着三軍將士的性命,可殿下卻因爲想建功立業將這些將士的性命無端的犧牲,憑一己的意氣用事,不顧大局,殿下認爲這樣做正確嗎?”
“你可以詳細的給本王說說嗎?”
“小人耳聞殿下和朝廷不和,可是因爲這樣,殿下就讓手下的將士不能和朝廷那邊的家人聯繫,以至這些將士的家人和這些將士的音信斷絕,使得不少將士的家庭陷入了困境,更有那些朝廷官吏,對這些將士的家人百般刁難,使得雪上加霜,殿下可知嗎?
殿下北伐,意圖一雪我大宋的百年恥辱,這原本是件好事,可是殿下可知,殿下這次北伐註定會徒勞,就算能收復一些失地,也只能給殿下增加負擔,不僅這些將士的血會白流,而且殿下還給整個大宋埋下一個更大的隱患,殿下難道還不覺察嗎?”
我站了起來,走到這個吳武的旁邊,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直保持沉默的彩雲和李明全二人,心中思索他們到底是想幹什麼。
彩雲會幫李明全,這早就是在我意料中的事情,可是他們將這個吳武帶來給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這個吳武也夠聰明,給我下了個套,讓我用自己的話來否定自己,還使得我不能發作,確實是有兩下子。
那些將士的家人情況我也接到過白女的彙報,只是我現在沒有辦法解決這些,所以就強行命令他們不能和家人聯繫免得動搖軍心,因爲這一連竄的勝利,這些將士對我產生了盲目的崇拜,因此還沒能造成什麼問題,不過這終究是個隱患。至於他說這次北伐會徒勞,還會造成更大的問題,我有些瞭解,但是還不是很清晰。
不如試探一下他,看看他是什麼意思。
打定主意後,我又走回案几坐了下來,沉聲說道:“你不用在這裡危言聳聽,本王對於那些將士的家人早就有所打算,只是時機還不對罷了。這次北伐,不僅消滅數以十萬計的金人,而且收復大量的失地。歷次北伐,可有如本王這樣的嗎?爲什麼你說本王這次北伐會是徒勞的?這些不就是成績嗎?至於你說的隱患,是指蒙古人吧,本王早有防備,如何能容得他們作孽,你是不是故意這麼說好在本王這邊弄個好職位,對嗎?”
吳武眼中閃過一種遺憾的神色,仍然平靜的說道:“以殿下的睿智竟然不能看到這點,殿下被自己的喜好感情給矇蔽了。殿下這次北伐如果不能消滅金人,那就只能和談,可是消滅金人,就又將面對更大的危險,相信殿下也有所瞭解。小人不知道殿下心中到底如何打算,但是小人妄自猜測殿下肯定是想逼金國和殿下和談,好讓殿下能夠輕而易舉的將金人解決掉。
可是殿下想過沒有,殿下當初在京西南路殲滅二十多萬金人其實就已經可以得到殿下將來會得到的利益,殿下現在的犧牲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反會讓自己陷入極爲尷尬的情況,到時殿下就會進退兩難,一個處理不好,甚至就會全軍覆沒,殿下想過嗎?”
我盯着吳武平常的面孔,冷然的笑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今天終於有個膽大的人,說出你的理由。”
吳武看着我沉重的道:“殿下雖然身爲太子,但是卻非皇帝,殿下之上還有人可以影響到殿下。如果小人所料不錯的話,金人肯定已經派出人和朝廷聯繫,只要新的金宋條約簽定,然後公告天下,殿下就會陷入困境,到時就算殿下不想撤軍也不可能,殿下想過嗎?”
我看着吳武淡然的說道:“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你是不是說金人和朝廷簽定新的條約後,朝廷就會對付本王,對嗎?”
吳武道:“不錯,如果小人估計不錯,現在新的和約就要簽定了,殿下如果不早做準備,只怕會十分被動,如到時殿下撤軍,那殿下和哪個捨棄友人妻兒,不能秉公斷案的官吏又有什麼不同?如今是最後的機會,殿下還不能早下決斷的話,說不定會釀成大禍。”
我勃然大怒,這個吳武說了這麼半天就是說我這次北伐是個錯誤,現在逃回去是最好的,難道他真的是朝廷那個方面派來的奸細?是史彌遠或者母后那邊的人?
強行按下怒氣,冷冰冰的道:“好,說的好,幾句話就將本王的北伐說的一無是處,你可算第一人。本王現在不和你爭辯,事實勝於雄辯,等本王獲得本王想要的東西再來請教你好了,菊,你進來!”
菊進來後,我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指着吳武道:“將這個人給本王拘押起來,如果他想跑,就格殺勿論!”
彩雲面色大變的站了出來,阻止的說道:“等等,表哥,你不是說好不處罰他嗎?難道表哥想反悔?”
我注視着彩雲,語氣緩和一下問道:“你剛纔說的哪個人是他,不是李明全?”
彩雲看了李明全一眼,搖搖頭道:“本來是的,可是和這位吳先生談過之後,我發現他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我才帶他來見表哥。”
我怒斥道:“什麼道理?難道你以爲現在金人還能對我如何嗎?等本王攻下歸德府,那時金人就會跪俯於本王身前,到時本王就可以使得和金國的關係主客易位,這還需要多說嗎?”
彩雲一步不讓看着我道:“吳先生剛纔告訴我,表哥在消滅京西南路的金人時就已經達到使金人不敢再南侵的目的,現在表哥攻打金人只能是削弱金人抵抗蒙古的力量,使得蒙古人得利對我大宋沒有半點好處。而且,表哥現在的敵人根本不是金人,表哥知道嗎?”
我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朝廷那邊我已經做了防備,只要能儘快攻佔歸德府,朝廷又敢如何?”
彩雲有些失望的看着我搖搖頭道:“表哥的心中果然充滿一種急功近利的心情,表哥想過沒有,史彌遠真的是這麼好對付的嗎?”
我揮揮手,道:“都不用說了,本王心意已決,將這個吳武帶下去,表妹放心,我不會如何的。”
在菊的手勢下,吳武突然笑了出來:“天意如此,殿下一身關係大宋百姓的安危,請殿下千萬保重,如果殿下有疑難的地方,小人十分樂意效勞!”說完,他跟隨菊出去了。
吳武被帶出去後,彩雲也默然下來,因爲沒人說話,帳篷中這個時候陷入一種有些不和諧的平靜中,過了一會兒,彩雲纔開口道:“表哥,我想讓明全哥哥他們當我的護衛親兵,表哥看如何?”
我看着這個時候恢復平靜的李明全,試探的問道:“你的意思如何?”
李明全苦笑道:“就算明全要求殿下收留明全,殿下能放心明全嗎?”
我也笑了出來,沒有再說什麼,就讓彩雲和李明全出去了,臨走,彩雲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種眼光似遺憾,更是關心。
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連一向最支持我的彩雲也轉變了看法?可是我明明是勝利者,爲什麼還會這樣?
心中思索了半天,總是覺得有什麼東西放心不下,乾脆將鬼影找來再次詳細詢問了一遍京城的情況,還是沒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無法下,只好讓鬼影轉告辛天遠,要他不分晝夜的盯着史彌遠的府邸,一有什麼異常的情況就趕快報告。
雖然我不太相信這次北伐會出問題,但是史彌遠這段時間的表現太讓人生疑,如果所料不錯的話,他肯定又是在想什麼對付我的辦法,我前兩次吃虧都是被他這種表面的平靜所騙,現在不能不防。
今天這個吳武一味的強調讓我結束北伐,而彩雲也不出言阻止,反而還幫他,這是爲什麼?難道彩雲也贊成我放棄北伐嗎?如今的形勢雖然有些變化,但是還遠沒有要退兵的地步,再說,如果這次退兵,將來要想再有這樣的機會可就不容易了。
一等金人緩過氣來整個戰場又會陷入僵局中,在金人滅亡前,我想分一被羹的打算可能就會破滅,這並不符合我的整體規劃,不能這樣便宜金人。
拖在這裡不是辦法,等會兒給尚懿說一聲,讓他轉告李全,三天後還不歸順,就派兵攻城,不能這樣無限期的等下去。
在我剛下定決心準備用雷霆手段解決李全的時候,尚懿的聲音傳來:“屬下尚懿前來拜見殿下!”
在尚懿進來後,我看到他的樣子不禁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站了起來,關心的問道:“你的手怎麼了?是不是李全乾的?”
尚懿聞言,連忙將抱着紗布的左手藏到身後,解釋道:“多謝殿下關心,這是屬下自己弄傷的和旁人無關,而且現在已經不礙事。這次求見殿下,是因爲屬下在李全那邊打聽到一件機密的事情,屬下覺得這有可能是解決李全的最關鍵所在。”
我聽到這個,精神一震,走到尚懿身前,沉聲道:“請說!”
尚懿壓低聲音,頗有些神秘的道:“屬下探聽到李全已經身負重傷,現在出現在別人面前的哪個李全其實是楊妙真讓人喬裝的,並非李全本人。”
我猛然盯着他問道:“消息確實嗎?你是如何知道的?”
尚懿低聲解釋道:“事情其實是這樣的,不知殿下可記得,當時殿下在戰場上只是看到一個穿着盔甲的人站在李全的大旗下,對嗎?”
我點點頭,尚懿繼續說道:“屬下前往徐州的時候,也只是遠遠看到一個穿盔甲的人,其餘的交涉工作都是楊妙真和屬下接觸的,剛開始屬下並沒有懷疑,可是後來見不能從楊妙真這裡取得什麼進展,屬下就暗自裡和李全手下人接觸,希望他們能勸服李全,可是屬下從他們那裡知道,李全已經好多天都沒和他們見面了。
屬下覺得奇怪,就問了他們一些詳細情況,發現他們見到李全的時候,李全也是穿着盔甲,而且臉上還蒙着白布,屬下問了一下詳細情況,知道在金人攻城的時候李全頭部曾經受過傷,只是第二天他就裹着紗布上戰場,因爲楊妙真用李全受傷作爲藉口,大家都沒懷疑,但從哪個時候開始,在李全和屬下見面中,一般都不開口,所有的命令都是楊妙真轉達。
屬下了解這個情況後,就屢次強烈要求楊妙真讓屬下見李全,可是都被她拒絕,屬下無法下,只好弄傷自己的手掌。在楊妙真叫來大夫的時候,屬下發現這個大夫是從內堂來的,屬下就推測,李全肯定是受了重傷,不然楊妙真不會讓大夫住到家中給他治療。
殿下,現在屬下已經聯絡到李全手下的一班人,這些人並不服楊妙真,只要我們將這個消息告訴他們,他們肯定會和楊妙真鬧出問題,我們就可以用他們做內應,想必可以輕易的攻佔徐州,不知殿下覺得如何?”
我在尚懿面前走了兩步,然後問道:“這個楊妙真也算一個女中豪傑,當初用計攻佔了楚州,足以說明她的不凡,爲什麼她會控制不住這些人?”
尚懿馬上回答道:“是這樣的,現在徐州的部屬大都是跟李全南征北戰的老兄弟,再加上楊妙真並不太過分掌管軍中的事情,所以在這些部屬心中楊妙真的分量遠遠沒有李全大,只要他們知道李全不能理事,然後殿下的大軍又壓境,在殿下的威名下這些人一定會屈服,還請殿下早做決斷。”
我點點頭,這樣才合理,我說李全這些天的表現怎麼如此愚蠢,看來這種情況還真難爲哪個楊妙真了。
轉過頭,高聲道:“菊,派個人去將雲鋒將軍找來。”
在我的命令下達後不久,雲鋒就精神十足的走了進來,哄聲道:“屬下雲鋒見過殿下!”
我遞給他一支令箭道:“不用多禮,你馬上給本王召集起十萬左右的部隊圍住徐州,擺出要攻城的樣子,但是不要真的攻打,就算他們出來攻打你,你也只能防禦,知道嗎?”
雲鋒沒有多問,答應後,就接過令箭出去。我再低聲吩咐了尚懿幾句,定好計劃,也讓他去準備了。
當我在菊和瑤紅春籮的幫助下穿上全身盔甲後,雲鋒派人通知我,一切都已經按照計劃做好了,徐州城牆上多了許多人,他們並沒有出城攻擊。
看到這麼快就準備好,我也挺佩服我的先見之明,將軍隊的主力放在徐州這邊。
出了帳篷後,鄭天上前告訴我護衛營也準備好,讓我下令。我揮揮手,已經補充完畢的護衛軍浩浩蕩蕩的穿過營地,沿途不少士兵都用羨慕的目光看着我們,有些士兵剛想行禮就被身邊的老兵制止住,只對我行注目禮。
戰場之上只准行注目禮,這是那些新加入我們的士兵必需要學習的。
等我們到達前方陣地的時候,上十萬的大軍已經鋪開,高聳的箭樓,擡起的雲梯,被放在小車上的沙袋,再加上其他的攻城器械,黑壓壓的一大片,絕對是一幅馬上攻城的架勢,這個雲鋒果然辦事牢靠,效率也高。
我滿意的來到雲鋒的帥旗前,雲鋒對我微微點點頭,就又將目光轉向徐州那邊,看得出來他們上面的人很緊張,不少人站在城牆邊看着我們,隱約的議論聲連我這裡都聽的到。
就在我想說話的時候,身後一陣喊聲隨着馬蹄聲傳來:“表哥,你想幹什麼?”
我將要出口的話吞回去,等彩雲來到我身邊後,我纔開口道:“你怎麼孤身一人就出來,這多危險,下次不要這樣了。”
彩雲看到我責怪,頑皮的笑笑,馬上轉移話題道:“表哥,我聽說你要攻打徐州,是不是這樣?”
在她面前當然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搖搖頭道:“不是,只是嚇嚇他們,你怎麼了?”
彩雲這才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柔聲道:“嚇了我一大跳,表哥是不是想勸降李全,其實表哥根本就不用費這麼大的周章,只需要告訴他們表哥這邊有最好的醫生就成。”
我渾身一震,不能置信的看着彩雲,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彩雲猶豫了一陣子,還是搖搖頭道:“我答應別人不能現在說,反正李全出了問題就是。”
我剛纔給尚懿說的也是用這個方法使得楊妙真就範,雖然還有策動屬下逼宮,用武力脅迫,但是這都是爲了讓這個方法效果最好,不想沒有聽聞此事的彩雲竟然會知道,看樣子還是有人教她的,這太讓人驚奇,要不要逼迫彩雲將如何知道這個事情的原因說出來?想了一下,最終我放棄這個想法,輕聲問道:“你認爲有效嗎?”
彩雲一陣遲疑後爽快的說道:“表哥試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我沒有再說什麼,揚聲喊道:“城樓上的人聽着,你們去告訴楊夫人,就說本王使者尚懿答應的事情,趙昀一力承擔,請她早下決定,免得自誤。”
在我的話語落下不久,徐州城緊閉的城門打開,一羣人護着一輛馬車走了出來,爲首的就是尚懿和楊妙真,看到尚懿給我的手勢,我就知道事情已經成功,楊妙真在底牌被我們知曉後終於被尚懿說服,徐州看來問題已經不大,現在就要看看李全到底傷的如何,如果不能救治他,那將又是一個麻煩。
在我示意下,雲鋒指揮部隊非常迅速的退走,看到這些士兵進退有序的樣子,我就知道當初選他訓練部隊沒有做錯,他乾的很出色。
當楊妙真和尚懿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微笑着對楊妙真說道:“我們又見面了,楊將軍!”
楊妙真眼中的又閃過那種奇怪的神色,嘆了一口氣道:“妙真只是一平常女子,以相夫教子爲平生所願,手執兵刃與人爭鬥決非妙真本意,殿下既然知道拙夫的事情,還請殿下設法救救拙夫,妙真和這些弟兄決不忘殿下的大恩。”
難道李全真的傷的很重?我暗自猜疑着,但是口中卻道:“楊將軍客氣了,楊將軍的威名本王確實耳聞已久並非虛言,李全將軍可在這裡面?爲什麼要將李全將軍移動?”
楊妙真回頭看看跟來的馬車,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擔心和憂慮,遲疑着說道:“剛纔拙夫曾經清醒過一次,然後就又陷入昏迷,妙真看情形不妙,原本想帶拙夫去找殿下身邊那位一大夫,不想出門的時候尚懿先生前來告訴妙真,殿下身邊就有良醫,因此妙真就將拙夫一併帶出來了,還請殿下救救拙夫!”語氣中有種難言的軟弱,讓人很難想象她就是那位將官兵耍的團團轉的“女賊寇”。
聽她這麼一說,我到覺得不好意思了,剛纔用兵逼迫確實是多餘,反到讓人覺得小氣。
在隨軍的都風南進入馬車後,我看着楊妙真擔心的看着馬車,俏麗的臉上不時有患得患失的表情閃過,心中對她們伉儷情深也很感動,開口安慰道:“楊夫人不用擔心,就算本王這個大夫沒有辦法,本王也可以招一道生前來,現在楊將軍也幫不上什麼忙,不知楊將軍對本王提議如何?”
楊妙真滿臉不悅的說道:“殿下,妙真尊敬你的爲人,這次純粹是爲了拙夫的病來的,只要殿下能治好拙夫,妙真夫婦馬上就回楚州,將這個徐州送給殿下就是,殿下不用再次提醒妙真。”
被她這麼一搶白,我有些下不來臺,只好將尚懿招來,低聲問道:“你在徐州安排如何?”
尚懿看了楊妙真一眼,也低聲回答道:“李全的事情被揭露出來後,李全那邊的大部分將領都表示願意跟隨殿下,只有少數李全夫婦的心腹之人不願意,已經被屬下安排人將他們控制住,屬下在去李全府中的時候剛好碰上楊妙真將李全帶出來,屬下將形勢一講後,楊妙真只要求我們治好李全,她就願意歸順。另外,屬下也探聽到李全其實早就有心投靠殿下,只是擔心殿下過河拆橋,所以就將這個事情耽擱下來。”
在尚懿剛說完,都風南已經下了馬車,對楊妙真的詢問並不理睬,直接走到我身邊道:“稟告殿下,此人傷勢沉重,不僅有外傷,還有極爲嚴重的內傷,因爲最佳的救治時間已過,又被庸醫胡亂用藥,風南已經無能爲力,僅僅只能維持住現在的情況,一師兄的醫術勝我良多,他也許會有救治的辦法,還請殿下儘快將此人送往建康,如果想等一師兄來恐怕是來不及。”
在楊妙真焦急中含着懇求的目光,我沉吟了一下,道:“馬上讓人給一道生送信,讓他星夜趕往楚州。楊夫人,本王看你還是將李將軍用水路運往楚州,本王讓都風南隨行,這樣可以節省不少時間,不知意下如何?”都風南得到我示意後就讓人去拿他的東西,準備隨行。
楊妙真有些感激的說道:“多謝殿下,如果不是拙夫實在是不能見殿下,妙真也不會和殿下僵持瞭如許時間,請殿下放心,妙真和拙夫雖然是草莽,但也知忠義,殿下對我們夫婦恩德,我們夫婦心中有數,拙夫原本是想借殿下北伐之時和殿下相見,不想拙夫出了這樣的事情,小女子一時糊塗讓殿下費心,還望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責怪,他日拙夫如果傷勢好轉一定前來謝謝殿下。”
我誠懇的說道:“楊夫人太客氣,認真說起來,你們夫婦接受了朝廷的任命在體制上來說是本王的屬下,本王關心你們也屬應當,剛纔本王得罪了。”
楊妙真搖搖頭道:“殿下不用如此,如果殿下沒有別的事情妙真就想和殿下告辭,至於徐州的事情相信尚懿先生已經辦的差不多了,這些天他可沒少和拙夫那些手下說悄悄話。”
望了一眼尷尬不已的尚懿一眼,我呵呵笑道:“本王說一切怎麼會如此順利,原來是楊將軍放水,這樣本王任命李全將軍爲淮東安撫使,楊將軍爲淮東安撫副使,不知楊將軍覺得如何?”
楊妙真還沒有說話,跟隨楊妙真而來的那些手下人卻鼓譟起來,顯然是對這個任命極爲意外和高興。楊妙真眉頭微蹙,喝罵他們一句後,轉過頭來對我道:“多謝殿下信任,妙真替拙夫謝謝殿下,拙夫一直想報效朝廷只是一直不得朝廷信任,這次殿下將一路付之,拙夫傷好後一定會竭盡全力不負殿下。至於妙真一介女流,就請殿下不用費心。”
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彩雲站出來道:“楊姐姐,你怎麼能這樣,女人怎麼了?男人能幹的事情我們女人一樣能幹,我一見姐姐就歡喜,表哥任命姐姐的職務我還認爲低了,照我說,姐姐起碼也應該當個將軍,表哥,你說對嗎?”
我摸摸鼻子,沒有說話。
楊妙真看着彩雲試探的問道:“你是?”
我趕緊說道:“她是我表妹彩雲公主,其實本王也很贊同表妹的話,楊將軍,你就不用推辭,再說,有這樣一個名位對你和李將軍都方便些,你說了?”
楊妙真考慮後點點頭道:“那妙真就多謝殿下。”又轉過頭,對着彩雲道:“這位妹子,上次在戰場上看到妹子的勇猛,妙真就想和你認識,只是現在時機不湊巧,不如等妹子回來,姐姐親自來給妹子道賀如何?”
彩雲高興的說道:“那我們就一言爲定,姐姐不能反悔。”
楊妙真憐愛的看了彩雲一眼,肯定的說道:“姐姐決不食言!”
彩雲聽到這話,極爲熱情的走到楊妙真身邊說起一些悄悄話,如同多年老友一般,將我們這些人示爲無物,弄的我們只好苦笑不已。
在都風南的東西拿來後,楊妙真就要告辭,我詫異的問道:“你就這樣走了,難道不說點什麼?”
楊妙真極爲有神的看着尚懿,道:“這些天,妙真已經讓屬下和尚懿先生將一切都談妥,尚懿先生沒要求他們將我夫婦的人頭送給殿下,已經表明殿下的心意,請殿下放心派人去接管徐州,他們不會爲難殿下的。這次出來,妙真就將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妙真都打算離開徐州了。”
在我和尚懿的錯愕中,楊妙真讓人駕着馬車帶領那幫人偕同都風南向着遠處的水路而去。
在彩雲的輕笑中,我對着尚懿道:“這次我們是栽到家了,這個楊妙真果然厲害。”
尚懿也心有餘悸的說道:“原本屬下以爲自己做的隱秘,不想卻是被別人耍的團團轉,如果屬下當時不是要求那些人說服李全投靠殿下,屬下恐怕已經人頭落地了。”
我淡淡的道:“這種結局已經是最好的了,妻已如此,李全想必更是不凡,真是期待和他的見面。對了,尚懿,你和雲鋒派人去將徐州城接收過來,三天後,我們去歸德,耽擱的時間夠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