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高鴻與宋朗進宮之後,羅士信等便得了旨意,不叫他們再提審二人,叫二人還押刑部大獄,使人專司看守。又過得一日,景晟散朝之後將晉王景淳、太師閔珪、太傅程邦瑞並刑部尚書史鬆、兵部尚書樑醜奴、大理寺卿羅士信並御史大夫趙登雲等人俱都召入宣政殿偏殿會議。諸人進得殿內見着景晟居中而坐,他左手下方卻是趙王景寧。
見着景寧在場,旁人也就罷了,趙王份屬親王,又是太后撫養長大,與聖上親近些也是有的。唯有景淳臉色略略一沉。這也難怪他,一般都是親王,他還居長,倒他們弟兄兩個叫拋在一邊,說甚親兄弟,這親疏也太過了些。
景寧倒是個溫柔知禮的,見着景淳一塊進來,當即起身,待得景淳與景晟見了禮便來與景淳見禮,口稱哥哥,又將座位讓與景淳,才叫景淳臉上活絡起來。因在場衆人他身份最高些,便由他開口,因問:“聖上召臣等何事?”
景晟聽說,臉上現出些哀容來,嘆息道:“諸位大人,可知沈如蘭麼?”刑部尚書史鬆不意新帝特招他們前來是爲着沈如蘭一案,臉上不由自主地現出一絲驚詫來,雖是稍縱即逝,也叫景晟看在眼中,因問史鬆道:“史卿有言不妨實說。朕看先朝筆錄,沈某人也算一員能將,如何會得通敵,累及滿門,着實地可惜可恨。”
史鬆聽着景晟聲口,竟是有些替沈如蘭惋惜的意思,便道:“沈氏一案,原是先帝欽定。先帝何等明君,自然有其道理。”這話初聽着彷彿說是沈如蘭罪有應得,可若是細究起來,倒是頗有轉圜餘地。
一旁的樑醜奴卻是有些兒消息的,聽着景晟這話,想了想,當時就附和道:“史大人說得是。便是他從前有狄狄功勞,若是真通了敵,實是罪不可赦,先帝已是念着他從前的功勞,方留了他全屍。”這話說得更妙,明明是坐實了的案子,到了他口中竟是加上了若是二字,分明是不留痕跡地與景晟遞了梯子去。
原是阿嫮當日使謝顯榮放個人進大牢,謝顯榮因叫阿嫮冷落久了,好容易又叫阿嫮倚重,自然要奉承,可等着次日傳出鬧鬼事來,謝顯榮那頭便知道是阿嫮手筆。可事到如今,謝顯榮還能說甚?難不成他去與景晟道是,那是你娘搗的鬼,這話但凡說了,且別說景晟信不信,便是信了,第一個要死的也是他。可便是他不說,萬一日後走漏風聲,太后到底是新帝生母,新帝拿她無可奈何,一口毒氣可不要都出在他身上!莫說是爵位官職了,性命也未必保得住,只怕就要落個病逝的下場,是以心上萬分忐忑。不想隔了一日,宮中就傳出太后病倒的消息,對謝顯榮分明是個雪上加霜,叫他如何扛得住。
謝顯榮心思煩亂,只這樣要命的事他連着幕僚也不敢說,想了半日,只得來與謝懷德商議。
謝懷德聽着謝顯榮所爲,氣得啼笑皆非,只道謝顯榮是叫富貴迷暈了眼,便是太后不肯擡舉他又如何,總歸未來的承恩公是他們父子,這三代的富貴是鐵打的,何必履險。只是看謝顯榮慌得失措,倒也不好再笑他,反把好言相勸,只道是:“如今只是太后病了,你就這樣慌張,倒是叫人起疑,太后爲人你還不知道嗎?從不肯與人留把柄的,不用着急。”謝顯榮聽着謝懷德說話,心中雖是依舊不能安心,可細想着,若是承恩公府出了甚事,太后一般要受人點評,想來以太后的聰明也不肯幹這等授人以柄的事,方纔冷靜些。
只謝懷德雖這樣安慰謝顯榮,心上到底還有些兒疑問,回去就使梁氏往臨江候府走了回。雖梁氏的舅公臨江候金奮韜已故,繼任的世子金輝說來也是梁氏的舅舅。且他的嫡次女嫁的是宗正楚王的嫡出幼子,若宮中有甚變故,旁人不一定曉得,楚王卻是不能不知道的。楚王即知道了,臨江候府是他姻親,總要眷顧一二。梁氏從臨江候府得着消息,梁氏怎能不知會樑醜奴一聲。
果然,景晟聽着樑醜奴說話,順勢就道:“樑卿所言甚是。若是有罪,自當伏法,若是受人屈害,卻也可憐。”在場諸人哪個不是高官顯爵,手上身上多少有些兒影子,聽着新帝這話,都有些兒心虛,哪裡還敢站着,齊齊道是:“臣惶恐。”紛紛跪倒。
景晟將諸人看了眼,轉臉又去瞧景寧,到底不忍母后再受辛苦,若是依着景寧所言施爲,雖有些兒掩耳盜鈴之嫌,到底還交代得過去,便嘆了口氣道是:“諸卿想必也知道太后這些日子來都無有臨朝,爾等知是何故?”
太后臨朝,在場諸人中,除着樑醜奴並景寧兩個是贊成的之外,有些兒是隨衆的,頗有幾個是不甘願的,也曾進言勸退,只是景晟意甚堅且宗室們肯答應,自也只得強忍。只好在太后雖在簾後坐着,到底不曾出過一言,也算得安分,才略略安心。如今如今看着太后忽然不出來了,起先以爲是太后無心政事,心生倦怠的緣故,後頭漸漸傳出太后有疾,如今連着晉王妃、趙王妃都進宮侍疾了,倒還欣慰新帝雖是年幼,卻不曾因私廢公,倒還安慰。不想這時新帝忽然提及,又問他們是何故,哪個肯接口,都道是:“太后娘娘吉人天相。”
景晟料也知道這些人不能說出甚來,自家道是:“太后起先昏睡,御醫署中諸御醫都不知太后之疾因何而起,忽忽數日,太后忽然甦醒,道是見着了先帝。先帝詢問朝中境況,太后道是諸臣用心,先帝頗感安慰。”
聽着景晟這話,自景淳景寧以下諸大臣們說不得人人拜倒,對乾元帝稱頌一番,景晟抿了抿脣,繼道:“只臨別時,先帝與太后道他臨朝二十二年,諸事皆正,唯一事有憾。”景晟停得一停,將座前羣臣看過眼,忽道,“先帝道是沈如蘭冤魂告在閻君座前,當年原是李源設局陷害沈氏,如今李源已然招承,先帝得知,心上十分有愧,使太后轉告朕,務必與沈氏一門昭雪。”
因這主意是羅士信出的,是以他心上早有防備,餘人除着景寧之外,個個面露驚色,將景晟看了會,還是太傅道是:“聖上可知此事大謬也。便沈如蘭當年真是蒙冤,今日以先帝託夢爲之昭雪,他日他人也可假託先帝所言,聖上當如何自處?”
此言一出,莫說是景晟與景寧臉上通紅,便是羅士信也是個面紅耳赤,低了頭不敢聲張。原是他也自知此計不甚妥當,可爲着脫身,又欺景晟與景寧年幼,到底還是獻了上來,如今叫太傅當年說出不妥來,實在羞愧得無地自容。
景晟紅了臉道:“太傅所言甚是有理,然此事確是父皇託與母后,朕不敢不問。只朕也知道茲事體大,故而召諸卿問計,如今太傅可主意?”又與諸人道,“爾等有計也可說來,朕聽之。”
太師閔珪道是:“當年定案時,臣爲刑部侍郎。此案略知一二。在沈家確是抄出信件來,只也不是沒有可磋商之處,哪個通敵了會將往來信件擱在書房?當年李源進言道是:‘此乃燈下黑,再無人會得疑心書房中會放這樣要緊的東西。’此語,先帝身邊的昌內侍常年隨侍,想必聽過。如今沈將軍託夢與太后也是有的。”
太傅程邦瑞接着道:“沈如蘭魂靈尋着太后,直言其冤,太后心有所感,請聖上查之。聖上奉母命覈查,只可惜李源已死,不能覈查實情。聖上純孝,不忍太后失望,不妨尋訪沈如蘭可有遺族在世,若是有,
將當年抄沒的家產撥與他,復其籍貫,許其後嗣科舉也就是了。”
景晟聽說不由點了點頭:太師太傅兩個的說話幾乎是實指李源設下毒計陷害沈如蘭,並在君前進了讒言,若是如此先帝也不過是偶一失察,如今還了沈如蘭家人清白,想來也可使亡靈安慰,不再糾纏不放,因又與諸臣道:“諸卿可有主意?”
樑醜奴聽景晟動問,忙接口道:“臣以爲,此舉可使沈氏一族必感念聖上仁德,便是太后,也有慈名哩,想來先帝在天之靈也覺安慰,可謂一舉三得。”唯刑部尚書史鬆出行啓奏,道是當年因沈如蘭之母太夫人尚在,故而沈家不曾分家,原是合族聚居的。沈如蘭通敵罪名定了之後,沈氏一族十六歲以上的男丁盡數被斬首,女眷沒入了教坊,因不願受辱,也都自盡了。當年唯有沈如蘭一個侄兒一個侄孫僥倖不死,發配西北苦寒之地。如今可往彼處尋找。
景淳聽說忙道是:“臣願爲太后聖上分憂,親往西北覈查此事。”景晟聽說,臉上就顯出笑容來,微微傾着身子與景淳道:“王兄孝心,太后若是知道,也必歡喜。只是此去西北路遠迢迢,王兄身子也不甚健旺,未必支持得住。”
景淳今日進殿,看着景寧陪着景晟,自家卻是一些兒消息也不知道,起先覺着受了排擠,心中不悅,過得片刻倒也轉過心思來,知道是叫高鴻倒賣鹽引的事誤了。當年高鴻倒賣鹽引雖也與爲着自家發財的緣故,可更多的是爲着他這皇長子賺些花費。這事便是景晟自家不想,他的母舅們也都是狡猾的,未必不會提點他。這根釘子一旦埋下,景晟年紀還小許不會立時計較,等他日長成,這根釘子也埋得時日久了,只怕就要引出禍事來,是以格外要在景晟面前顯出殷勤來,聽着景晟有不叫他去的意思,忙道:“臣爲國盡忠,爲母盡孝,哪裡說得上辛苦。”
景晟聽着景淳意思堅決,方纔答應,又道:“王兄想帶哪個做你副手,但說無妨。”景淳倒還知道神武將軍原在沈如蘭手下,因此便要了趙騰,因怕景晟疑心,倒還把緣由說與了景晟知道,本以爲景晟必能答應,不想景晟皺眉道:“此人朕還有用,不能與你。你另選來。”
卻是趙騰當年背棄乾元帝將乾元帝要賜死的人偷出,如今又是一副慨然求死的模樣,倒象是劉家父子虧欠了他一般,景晟氣惱異常,恨不得摘了趙騰腦袋。只是趙騰也是從二品大員,若是無有真憑實據,便是景晟也動不得他,只得將趙騰暫拘於神武營在宮中的居處,另使用副將寧嶠代使主將職責。是以這是聽着景淳要用他,怎麼肯答應。
景淳聽着景晟不允,也不敢再強,只得另說了人選,這回景晟倒是答應了。景淳便推着要回家準備行囊,早早退出。到得家中,自是吩咐妻子徐清多往宮中去,好生服侍太后,教導兒女,徐清答應不提。
又說次日早朝,景晟便依着前一日君臣們商議定的話,道是沈如蘭託夢,直言其冤,太后慈悲,要問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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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得了乾元帝首肯,玉娘當日便下了口諭,令得着乾元帝賞人的幾家宗室十日後攜采女們覲見。消息傳在掖庭,陳奉便知玉娘這是示意他,早些兒安排。
雖陳奉覺着阿嫮此舉任性了些,可想着她在宮內孤苦艱辛,卻也不忍叫她失望。過得兩日便是休沐日,陳奉換了衣裳,信步來在司馬門前。雖宮中內侍無旨不得擅出,可真如昌盛、陳奉、金盛之類,守門的軍士們多半兒也不會留難,因此叫陳奉輕易地出了宮。
說來趙騰也很有些兒自苦,他身居高位,俸祿豐厚,又常有乾元帝賞賜,是以家產頗饒,且依着趙騰官階,高門豪宅也住得,足能使奴喚婢。可趙騰所居之處已算得上逼仄,所用的下人也不過是個白髮蒼蒼的老蒼頭,並兩個常隨罷了。老蒼頭看着陳奉過來,忙上來接着,臉上露了些笑容,因他滿臉皺紋,這一笑倒有些兒像在哭:“老爺,您來了,我家將軍在當值哩。”
陳奉聽着這句,眉頭略略一揚,他與陳奉休沐時間大致不差,如何他休沐了,趙騰卻在宮中當值?
老蒼頭並不知陳奉身份,只以爲他是個有些兒身份的富商,看着陳奉面露訝色,還道:“咱們將軍可有多少日子沒休沐了,宮裡忙!”一面兒說,一面兒把手指數了數,嘆息道,“有二十三日哩,也不知哪裡有這許多事。”
二十三日,便是從阿嫮得病起,趙騰便一直在宮內當值。若是阿嫮病着,趙騰不肯拋下她也情有可原,如今阿嫮已將大愈,他依舊不肯少離,可是不怕人疑心麼!阿嫮走道今日談何容易!好容易得着個兒子,這還沒立太子呢,便是立了,只消乾元帝一日未死,就大意不得!偏這兩個,一個要見人,一個不肯少離,莫不是都昏頭了,要使前功盡棄麼!
陳奉心中惱怒,不待老蒼頭再說甚,已轉身走開。老蒼頭一個站在原地,看着那位滿面是笑的富商老爺忽然轉了顏色,有些兒摸不着頭腦地回到房內,將門依舊栓好。
陳奉回在掖庭,忍着怒氣喚進小太監來服侍着他將衣裳換了,又連喝了兩盞冷茶方將怒氣壓下,把小太監喊到近前來,只問道:“宮中可有甚事?”小太監叫陳奉問得摸不着頭腦,仔細想了回方回道:“無有哩。”陳奉聽了擺手令小太監出去,自家又坐了會,方纔出門,在未央宮中閒閒轉得一圈,連着膳房也去看過,又閒聊了會,方纔做個散步的模樣兒往神武營駐軍處行來,行在門前往內瞧得一眼,趙騰果然正在殿中,大馬金刀地坐在正座上,手上捏着一卷書,眼光卻不知看在何處。陳奉心上不由得一嘆,原先的怒氣又散去了不少。因見趙騰不知眼看何處,陳奉便有意無意地咳了聲,這才邁步走開。
趙騰原在出神,驀地聽着門前有人咳嗽,擡頭一看,卻見陳奉正緩緩走開,便將手中書卷擱下問門前軍士道:“陳內侍過來作甚?”軍士回道:“回將軍,陳內侍許是經過,您瞧,他身上穿着便裝哩。”趙騰唔了聲,心上卻是起了疑惑:陳奉便裝從門前過,又咳得那一聲,莫不是阿嫮那裡有甚事?
說來趙騰確是心繫阿嫮,可他到沈如蘭身邊就是奉了乾元帝意思,因此不得不將沈如蘭種種言行報與乾元帝知道。他雖早知沈如蘭有個獨女,卻不知道沈如蘭這個獨女竟是這樣一個人物。
那時沈如蘭正春風得意的時候,只因他看着朝中諸戰將,護國公李源雖能征善戰,然而年已老邁,雖有個世子在,到底年輕。少有歷練。而餘下諸人更是提不起,只以爲過得數年,待得護國公告老,乾元帝更要啓用他,是以雄心萬丈。因趙騰昔日在戰役中勇猛,頗得沈如蘭信賴,常將他叫來在沙盤上排兵佈陣。
這日也是如此,沈如蘭召趙騰往書房,拿着河西佈防與他說話。趙騰幼遭家變,是以本就寡言,且他身上又有重任,是以更是寡言,故而書房中唯有沈如蘭聲音。正當沈如蘭說着河西一支軍隊時,猛然聽着書架後頭有伶伶俐俐的女孩子聲音道:“爹爹,您數數錯了,是五千六百一十二位。”說着,就看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從書架後頭轉出來,黑黢黢的發,白生生的臉,身量兒纖細柔弱,穿着鵝黃衫兒,彷彿春日裡纔打苞的迎春花一般,幾乎將書房也照亮了。
趙騰要到沈如蘭身邊,自是對他身邊人知道得清楚。知道這位沈將軍髮妻早喪,只留下一個女兒,乳名喚作阿嫮,今年將將十二歲。沈如蘭素來將這個女兒看得愛逾性命,唯恐娶了後妻,這個孩子要吃苦頭,竟而始終不肯續絃。如今沈如蘭房中唯有兩個通房服侍,且是早年灌過絕子湯的,是以膝下獨得一女。如今這個女孩子口喚着爹爹,又在沈如蘭書房出入,想來就是那位阿嫮了。
沈如蘭爲人嚴肅,可看着阿嫮時臉上不禁帶出笑容來:“你這孩子,好端端來我書房作甚,有外人哩。還不回去。”
阿嫮聽着沈如蘭說有外人,方瞧見立在一旁的趙騰。她竟不似尋常女孩兒見着外人會得露出羞澀來,反把趙騰上下打量了回,轉臉與沈如蘭道:“相書上說,武將兩邊眼眉上生殺氣,正高而有顴,所以當得征戰。”說着擡手往趙騰一指道,“看他面容,眉骨高而有顴,雙眼有神光,能應相書言,可不知殺敵幾何?”
沈如蘭笑罵道:“瞧了本相書就來充先生,莫叫人笑話,還不進去。”阿嫮是叫沈如蘭寵成的性子,哪裡怕這個,反走進兩步對趙騰又仔細看了看,兩個雙眼無意間一對,趙騰只覺着眼前的女孩兒年紀雖小,卻生得一雙妙目,黑白分明,神光乍離而合,似嗔似怒,若顧若盼,叫她專注看着,心上竟是一跳,將眼光挪了開去,不想阿嫮忽然又道:“你目光遊移,有心事否?”
趙騰叫阿嫮這句一說,臉上騰地就紅了,輕咳了聲,將臉轉了開去。沈如蘭看着阿嫮實在不像,不得不過來將她拉開,阿嫮尤道:“我拿着他比一比那本《相面》說得可準不準,您做甚呢。”到底掙扎不過沈如蘭,叫他推了出去。
沈如蘭迴轉身來方與趙騰笑道:“小女叫我寵壞了,一點女孩家樣子也沒有,見笑見笑。”趙騰忙道:“將軍言重了,令嬡天真率真,毫不做作,是個好的。”說完這句,這才自知失言,臉上頓時紅得透了。沈如蘭起先倒也不怎麼在心上,忽然看着趙騰臉紅,心上倒是一動。
沈如蘭自知將女兒寵得太過,說得好是天真率真,實乃霹靂一般的性子,一點子不如她的意就要發作,偏她又秉性聰明,手段百出,回回都能叫人還手不得,是以家中那些堂兄弟姐妹們哪個也不敢來招惹她。這樣的性子固然不能吃虧,可真要嫁出去,哪個婆婆能受得住?她又怎麼肯委屈自家服侍人去。而當日趙騰報履歷時,報得的是父母雙亡,無有兄弟姐妹在世,乃是孤身一人。且沈如蘭平日也看着,軍中的兒郎們一個個遠離家人,又正當青壯,多有往花街柳巷泄火的,唯有這趙騰,竟是絕足不往,竟是個乾乾淨淨的。
雖說這些都是好處,可從前沈如蘭並無放在心上,今日忽然聽着趙騰初初見面就肯誇阿嫮,臉上又現紅暈,分明是有些兒心動的模樣,就把這念頭勾了起來,又做個若無其事的樣兒,旁敲側擊了番,聽得趙騰果然無有什麼成婚定親故事,更是滿意。
因阿嫮愛往他書房來,沈如蘭便常把趙騰叫了來,叫兩個有意無意見一見。說來,趙騰原是惑與阿嫮嬌花嫩柳一般樣貌,相處之後驚覺阿嫮琴棋皆通,雙手能書,能言善辯,頗有見地,若生爲男兒,只怕也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漸至迷惑。
只不待趙騰釐清自家心思,便有了西北夷狄之亂,而後情勢急轉直下,待得趙騰奉着乾元帝旨意將出首告沈如蘭之後,叫沈如蘭一番怒斥,這才驚覺已是對阿嫮情根深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