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嘛, 打打鬧鬧也是尋常事,不必那麼緊張。”
鬱華跟季恬都還沒說話,許琉菱就回駁道。但是許琉菱這麼一說, 她們兩個也就自然不能再說什麼了, 鬱華只好說:“你去把他們都帶過來。”
“大皇子呢?沒有從中勸阻嗎?”
季恬問道。
鬱華沒想到季恬會如此一問, 心想季恬現在真是全心全意維護逸霜。不許別人有半點挑撥。這樣也好, 等到時候白意打清心堂出來看到這幅場景, 怕要深恨自己搬着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逸塵怎麼可能不勸呢?只是二皇子跟三皇子都還小,怕勸也勸不好。”許琉菱趕緊反駁。
季恬就沒再說話。到底人老實,位分不高, 雖拼着迴護逸霜,卻也不敢太過分。
“我還是那句, 小孩子哪有不吵的, 咱們就別操心了。”
鬱華瞧她們你來我往也差不多了。便開始打圓場。
雖然她也擔心逸恆吃虧, 但是轉個彎想,吃虧是福;何況迄今爲止那宮女只說了一句兩人吵起來, 卻沒說究竟是因爲什麼吵起來,孩子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果然過了一會兒那宮女又過來說事情解決了,大皇子拉着兩個人說了一通骨肉親情,倆兄弟互相道了歉, 都好了。
許琉菱聽了頗是得意, 便道:“我就說吧, 逸塵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鬱華也不理她。
到了晚間, 鬱華親自送了逸恆回泰坤宮。到了宮門口, 逸恆對鬱華說了句:“母妃,你會想逸恆嗎?”
一句話就讓鬱華溼了眼眶。
“會的。”
她說着俯身去捏逸恆的臉頰, 又說:“你在宮裡要聽你母后的話,你母后很疼你的。”
“母后疼我,母妃也疼我。”
“是,皇后娘娘疼你,我也疼你。”
“娘娘,咱們回吧。”
晚棠看她依依不捨的,便狠了狠心道。
“好。”
她答應着,又對逸恆的奶嬤嬤說:“帶三皇子回去吧。”
再不捨得,也要捨得。她明白。
開春的時候,皇后懷孕了。如平地驚雷,皇上大喜,而太后聽了這個消息的時候,玩佛珠的手,頓了又頓。
“娘娘。”
秦嬤嬤擔憂的看了太后一眼,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罷了。”
太后很是瞭然的說。
“娘娘的意思。”
“哀家說罷了,月宜如果這胎能生下來,也是她的福氣。”
且不論別人心情如何,鬱華卻是很高興的。皇后娘娘若是此次一舉得男,逸恆應該就能回到她身邊。
這樣想着,心情便也暢快不少,她對晚棠說:“你差人去問問麗嬪,看什麼時候我與她一同去泰坤宮賀喜。”
然而陳筠卻總覺得這事不對,可是這普天同慶的時候,怎麼會有容她置喙的機會。她看着前來問話的甘泉宮的宮人,說就明日吧。待那宮人走後,她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撇開陳筠不談,宮裡上下都絞盡腦汁的想着該什麼時候去泰坤宮賀喜,去的時候手頭應該帶些什麼,生怕一個不慎被別人鑽了空子,讓自己成了謀害中宮嫡子的罪魁禍首。
然而皇上卻是高興極了,一連幾日都留宿泰坤宮,帝后之間頗有重修舊好之勢,新入宮的柔昭容倒是顯得越發寂寂了。
柔昭容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閒來無事只在自己宮中逗鳥。她養了只會學人說話的鸚鵡,頗是聰明。宮中女眷甚少有人願意養鸚鵡,畢竟誰的內裡沒些腌臢,要是在自己宮裡咒罵旁人卻沒鸚鵡學舌,輕則貽笑大方,重則可能就這麼丟了身家性命。
馮清凌果然聽話,極少與柔昭容往來,但暗地裡她們早就朋比爲奸,在馮清凌看來,這位柔昭容要比白意可靠,至少她說話算話。
自打雲籮成了順修公主,皇上對她也比之前親近。她本就靈巧,又年輕漂亮,自然知道怎麼留住帝王心。如今皇后懷孕,皇上心情大好,每次沈煥過來她便也更加賣力的說吉祥話。
柔昭容這幾日又病了,冬春交替時節,本就是熱一陣冷一陣的,柔昭容又素來愛重顏色,這樣冷的天氣也穿的無比輕薄,若說感染風寒倒也平常。只可惜皇后這胎雖然太醫診斷說極是康健,皇上卻仍舊是帶着十二萬分的小心,於是對柔昭容這頭倒頗是冷落,不過馮清凌去瞧她的時候,倒也未見她神傷。
撇開柔昭容這頭不說,鬱華跟麗嬪都是生育過得,自然得了沈煥的吩咐,便常去泰坤宮陪伴皇后。逸恆似乎也知道大家對皇后肚子裡的這胎尤其重視,平常也十分乖巧。但是在乖巧,鬱華也能在自己親生孩子的眼裡看出一絲不安。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獨自一人去泰坤宮,總是撿了麗嬪或別人有空的時候同去。因懷着孩子,皇后的性子倒比從前柔和不少,與人說話時也比之前愛笑的多。
皇上那邊自不必說,連素來避世的太后也到泰坤宮來瞧了兩回。總之後宮如今可謂是一片祥和。
六月的時候,天氣漸漸熱了。皇后的肚子也開始隆起,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皇后的妊娠反應倒比最開始嚴重很多,什麼都吃不進去,人也見天的瘦。沈煥心急如焚,一直給皇后安胎的幾個太醫怎麼瞧都瞧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還是徐醫女冒死說了一句,皇后娘娘這胎怕是生不下來。
皇上當即動了怒,道:“前幾天還好好地,你這是什麼居心。朕因你素來在皇后身前伺候,便也多信你一分,怎麼如今竟說這種混賬話。”
“娘娘的身子似乎之前受過很大的損傷,早就成了不易受孕的體質,如今得上蒼眷顧得此一子。前幾個月的時候胎象確實穩固,所有看診的太醫也都是這麼說。可是如今皇后娘娘這孩子是必須打下來的,不然皇后娘娘命將不保!皇上,臣女敢保證,這些在座的太醫,不是瞧不出皇后娘娘此時身子的境況,只是怕說了實話觸怒皇上丟了身家性命罷了!”
她說罷便擡眼看着沈煥,目光堅定不移,鬱華在內室陪着皇后,陳筠則在外頭陪着皇上。這件事從一開始她就覺得不對勁,可是又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今看徐醫女如此說,她便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直覺。
可這到底是衝着皇后來的還是爲了旁的,她想了一會兒,只覺得頭更痛了。
沈煥掃視了那些跪着的太醫一眼,道:“有沒有人來告訴朕,徐醫女說的是不是真的?如若她說的是假的,那她就是欺君之罪,反之,朕就把你們全部推出午門斬首!”
陳筠從未見過沈煥生這樣大的氣。他從來都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樣子,永遠都是萬花叢中過
片葉不沾身的超然灑脫。只是如今,這一瞬間她開始相信愛情,不過她知道這跟自己無關。當然,她從不妄想。
“回皇上話。”沉默許久,太醫院院判湯育安說道。“徐醫女說的,是實情。”
沈煥聽罷便閉上了眼睛。
“只要皇后無事就好,孩子的事,就當他從未來過這個世上吧。徐醫女,你與衆位卿家商議該如何做吧。無論如何,朕只要皇后無事。”
“皇上。”
徐醫女再次開口。
“臣女不敢保證若將胎兒引產,皇后娘娘是否平安無虞。若皇上一定要臣女做這樣虛無縹緲的保證,還請皇上殺了臣女吧。臣女是一個醫者,臣女不願愧對旁人對臣女的信任。臣女知道皇上看重皇后娘娘,也知道皇后娘娘對於皇上有多重要,所以臣女一定會拼盡全力保皇后娘娘性命,但是臣女實在不敢保證一定會讓娘娘平安無事。”
那樣堅定清澈的眼神,陳筠試圖在裡頭看見一絲與陰謀有關的神情,卻始終只能看到一個醫者固有的堅定與執着。
“朕命令你。”
“皇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臣女是大夫,不是術士。”
“那就找術士來,孟忠。”
沈煥暴怒。陳筠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卻見鬱華自內室走了出來,她像沈煥行了一禮,道:“皇上,皇后娘娘請皇上進去。”
“你們都給朕跪着。”
沈煥走之前撂下了這句話。只留陳筠與鬱華看着這幾個太醫和徐醫女。她與陳筠對視一眼,卻不敢多說一句話。
過了很久沈煥才從內室出來。他的眼眶是紅的,堂堂九五之尊,卻爲女子落淚,連冷心冷面如陳筠看了都不禁動容。
“皇上。”
鬱華關切地開口。
“都退下吧。明日你們都過來。徐醫女,皇后叫你進去。”
“是。”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