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人這裡離七皇子住的地方不算近, 何況劉貴人與七皇子母子情厚,住在一處,不論對劉貴人還是對七皇子都好。你說呢?劉貴人。”
德妃說着便看了躺在牀上的劉貴人一眼, 劉貴人即刻便點了點頭, 道:“皇后娘娘, 嬪妾願意住在金華宮, 只爲全自己與逸軒的母子情分。”
她這一席話說得斷斷續續的, 可見病的不輕。
“傻姑娘,你這樣纔是對不起逸軒呢。不如挪個地方安心養病,待大好了, 才能好好的抱一抱逸軒纔是。”
鬱華便說着,便順勢坐了下來。劉貴人生的還不算肺病, 但這麼拖下去, 遲早會得肺癆。到了那時候怕就真是來不及了。可憐天下父母心, 現在七皇子在德妃手裡,爲了七皇子, 劉貴人絲毫不敢反駁德妃,即使知道再在金華宮裡待下去之後要了她的性命。
劉貴人看着皇后,皇后一直都是看着很疏離的一個人。現在之所以會幫她,肯定不是看不下去她的境遇。她本就不是德妃的人,只是爲了七皇子纔會選擇一味的忍氣吞聲, 現在皇后既然想要拉她一把, 她又怎麼會放棄這個機會。即使爲了逸軒, 她也應該拼了命的活下去纔是。
“只是……嬪妾現在的身子怕是不適合挪宮。”
她還是有些猶豫。從懷上逸軒的那天開始她就知道, 像她這樣的小人物, 不過是那些上位者之間爭權奪利的犧牲品罷了。
“無妨,現在金華宮裡頭還有個未滿月的孩子, 實在大意不得。婉婕妤的桂宮一直都是婉婕妤一個人住着的,離泰坤宮也不遠,也方便本宮去瞧你。”
鬱華說完這話,既是看也不看德妃,而是開始詢問起太醫以劉貴人現在的身子,怎麼樣挪過去纔算好。
德妃未料到她會如此的雷厲風行。她一直放着劉貴人不敢動,只是慢慢的將她生產之後染上的風寒拖着不怎麼治,不過就是因爲知道皇后就等着她犯錯,到時候再落井下石。
卻沒成想皇后會藉着這次機會將劉貴人挪了出去。好在劉貴人屋子裡還有幾個是她的人,到時候等皇后放鬆警惕,不怕劉貴人不死。
畢竟劉貴人才是七皇子的生母,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心腹大患。想到這裡,德妃最開始有些恍惚的表情也變得篤定,鬱華拿眼角看到她表情的變化,便道:“本宮來金華宮之前已經把桂宮的人事調動安排好了。金華宮剛剛添了新主子,你們就留下來伺候德妃與七皇子就是。本宮記得劉貴人入宮時是從家裡帶了個丫頭的,就讓她獨自跟着就是了。”
“這樣怕是不好吧。這滿宮裡的奴才哪有不跟着主子的道理。”
德妃開口。
“打七皇子生下來還沒添奴才呢,左不過到時候要添,就把伺候劉貴人的舊人留下伺候七皇子。也當她們是替劉貴人照顧七皇子。”
似是早知道德妃要說什麼一般,鬱華不疾不徐的駁回了德妃的話,反而笑看着德妃,又補了一句:“本宮這麼安排德妃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吧?”
“嬪妾不敢。”
嘴裡說着不敢,誰知道心裡又是怎麼想的呢。
鬱華看了德妃一會兒也就挪回了視線,對劉貴人說:“好好養身子,七皇子雖然不長在你膝下,但是生母就是生母,七皇子一樣要指望你對她好。”
劉貴人聽了這話,頓時溼了眼眶。
差不多折騰了將近一個時辰,劉貴人才被挪到了桂宮,皇上今晚獨自宿在乾坤宮。這樣也好,免得德妃惡人先告狀,能得一晚清淨就是一晚清淨吧。
吳婉華一直都是婕妤的位分,這些年能見着皇上的日子用手指頭都數的過來,更別提留宿了。這些年,她一直都活在愧疚與悔恨之中,她想過無數次如果自己當時能忍住一時衝動,能不那麼心狠,而是留下了那個孩子,自己現如今又是什麼樣的光景。
她當年雖然出身不高,卻是那樣的得意風光。可如今呢,她如今只能倚着牆壁回憶自己與皇上一同度過的無數個日與夜,然後在這回憶中慢慢走向衰老。
今晚桂宮住進了人,一個被奪去了孩子的可憐女子。聽說因爲病的重,便被皇后做主挪到了桂宮來養病。
她去瞧了那女子一眼,雖然臉色是蒼白的,但也不像是病的快死了。她囑咐自己身邊的宮女,無事不要往劉貴人那邊湊,各人自掃門前雪便好。
果然第二天德妃便去了乾坤宮見皇上,聽說二人還同用了午膳,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她沒由來覺得心酸。隨即又笑自己都多大年紀了,還淨有些小女兒情態。
但終究是沒了胃口。
下午的時候她正寐着,恍惚間覺得有人走進來,她翻了個身,又覺得睡不安穩,乾脆睜開了眼睛。
沈煥正坐在牀前瞧她,見她睜開了眼睛,便道:“你醒了。”
“皇上要來一起睡一會兒嗎?”
沈煥搖搖頭。
她又說:“皇上與臣妾下一局吧。”
說着便讓添香收拾了棋盤,她執黑子,沈煥執白子。她邊下棋便對沈煥說:“皇上來可是爲了劉貴人的事。”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皇上來看臣妾,卻是爲了別人跑得這一趟,臣妾心裡實在不高興。”
她半真半假的說。
“也不全是爲了別人,何況朕記得朕前天才來看過你。”
“那也是爲了二皇子與昭媛的事罷了。”
“倒是越發伶牙俐齒了起來。”
沈煥也不惱。
“是皇上心胸寬大,不與臣妾計較。”她也曉得見好就收。
“你昨天那樣貿然的將劉貴人挪宮,卻是有些操之過急了。德妃心裡不舒坦,還以爲你是防着她呢。”
沈煥又圍了她幾個子,說道。
“金華宮裡才添了一個孩子,總不好住個病人。”
“朕也是這樣勸她。只是你這樣風風火火的將劉貴人挪出了宮去,她難免要多想。”
“臣妾改日再去瞧瞧她吧,不過臣妾再怎麼跟她說,都不如皇上幾句話好用。”
不過又幾步棋的功夫她便又反敗爲勝。
“說到劉貴人,朕準備封她婕妤。她畢竟替朕誕育了皇子,也免得德妃老在朕面前說她挪宮的事。”
就這樣風輕雲淡的。想來如果不是昨天路桃在沈煥面前好一通抱怨,他都不一定有要擡舉劉貴人的意思。沈煥就是這樣,不喜歡哪個人恃寵而驕,也不會特別偏寵誰。最開始的時候自己也覺得他涼薄,但相處久了,卻覺得這樣的人再好不過。
聰明如路桃,自然知道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知道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做什麼樣的表情。但她有時候卻不那麼瞭解沈煥。也正是因爲這種不瞭解,她註定了要吃虧。
脣角勾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看上去溫良至極,她站起來行了一禮,道:“那臣妾便替劉貴人謝過皇上了。”
沈煥過去牽她的手,對她說:“劉貴人的事就勞煩你,既然她現在病着,就先擡她的位分,到時候再行冊封禮也不遲。”
“那就再好不過了。臣妾還有一事要向皇上稟報。”
“可是爲了逸霜的事?”
“果然什麼都瞞不住皇上。”
讓人撤了棋盤,桌子上的東西換成茶水點心,房間裡薰着沉水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喜歡焚香,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養花。她從前不喜歡這些小女兒情態的東西,即使現在也不是很喜歡,但可能因爲長日無聊,便開始嘗試着去接受。
“九個女子,個個都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不過,臣妾覺得陶淨瑤陶氏、白淑棠白氏與武泰候的小女兒付媛尤爲出挑。到時候一個側妃,一個正妃。只是三個人裡頭誰做正妃,臣妾倒是有些爲難了。”
“娶妻是大事,既然只剩下三個人,那就讓逸霜自己拿主意吧。”沈煥沉吟了一會兒,便道。
“欽天監說十二月初三是好日子,那臣妾便傳了旨下去,讓她們三家先準備着。”
“辛苦你了。”
沈煥頗是感慨的說。
“跟皇上比起來,臣妾哪裡敢說一句辛苦。”
那天夜裡她做惡夢驚醒過來,轉頭看身邊呼吸均勻的男子,突然沒由來的覺得安慰。月色那樣好,歲月也那樣好。
皇后下旨到白家的這個消息,太監還沒出宮門的時候白意就已經聽說了。皇后自然不願意白家女兒做正妃,可是白家這樣的府地,怎麼能讓自家千金爲人側室。
又聽說皇上發了話,說到時候由逸霜自己抉擇,白意的懸着的心才微微放下了。
逸霜是個好孩子。雖然自己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他身邊了,可是這幾次過來看她的時候,都是溫文爾雅的,言語間對她的生活也頗是關心。想到這裡她心裡一暖,暗道自己這麼多年也不算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