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曉珍這裡是待不下去了,就是有些擔憂婭婭,如今我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如果她被我拖累,我還不得內疚至死。
我們打定主意今晚就溜出別墅,整理東西的時候,我發現我沒什麼東西可帶,我大部分課本和衣服都在頤園莊,可秦婉儀發了話,我這輩子都別想再踏入頤園莊,我倒覺得秦婉儀把話說得太絕,以後的事情,指不定會發生什麼變化,至少一點,我肯定比她活得長久。
我手裡又多了一張照片,我冷靜下來也就接受了馮鈺是馮楠姐姐的事實,這不挺好嗎?我幫茉莉找到了家人,她終有一天還是回了家,這個家就算再怎麼過不下去,但也有她的親人。我是能理解茉莉爲什麼想要逃離這個家,此時此刻,我也正想辦法逃離這個家。
是夜,月如白晝,照亮了我們逃跑的路線。從別墅出來,忐忑的心情突然就泄了氣,我拉着婭婭的手,神情凝重地說:“婭婭,我也不知道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應該去哪裡,所以你帶着這些錢回鄉下吧。”阿琴最後還是沒有拿走信封,我也沒有強求。
“恩……”婭婭搖頭擺手,喉嚨裡發出不滿的聲音。
“我不想害你,可能以後我都沒辦法在這個城市立足了。”我面露痛苦之色,婭婭在她眼前比劃手勢,大概意思是表決自己的忠心,她說她也沒有家,我去哪裡她都要跟着。也是,我應該把她送到華叔手中,否則她太容易就被人騙了,萬一跟我分開出了什麼事,我同樣會自責不已。
我們一左一右並肩走出了別墅羣的小區,就在這時,前方不遠處的車前燈猛然打開,刺中我們的雙眼。我們下意識地止步,因爲不確定而向後退了幾步,準備隨時逃跑。
“唐馨嗎?”喊我的聲音是夏旭,我鬆開婭婭,往前幾步,嚷道:“把車燈關了。”
“哦哦,不好意思。”夏旭關了一盞車前燈,然後從車上下來,打了個哈欠,慵懶地說,“謝天謝地,算是把你給盼出來了,我真擔心要這樣守個三五天。”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的疑惑不解讓夏旭聳肩無奈一笑,說道:“我怎麼會在這裡,是啊,我也想知道,鄭曉江那個傢伙給我安了個什麼差事。”
“他呢?”
“他現在……”夏旭瞥見婭婭身上的大小包,於是又問,“你們幹什麼?逃難?”
我深吸一口氣,也是無奈地聳肩。
我們上了夏旭的車,據他說,現在的情況有些棘手,秦太不光對我下了毒手,連她自己的兒子也都不放過,當然,不是下毒手,而是將鄭曉江監控起來,特意安排兩個保鏢跟在鄭曉江身邊,無論去了哪裡,他都失去了隱私和自由。
“下午去鍾曉珍家,他是打算帶你離開的。”一邊開車,夏旭一邊說道,“我看鄭曉江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什麼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難不成跟他自己的母親魚死網破?”夏旭看一眼坐在副駕駛的我,又道,“我跟你說,當初秦阿姨在療養院的時候,我就知道這阿姨可不是個善茬,我每年都去探視她,那些個老奶奶老爺爺,沒有一個不怕她的,怕她又聽她的話,嘖嘖嘖,你說是不是不簡單?”
“裝瘋賣傻十幾年,也只有她能做得到。”我面無表情地說,“上午,她來找過我。”
“鄭曉江擔心你胡思亂想,所以纔會闖進去,不過他說,你需要冷靜,還不想見他,他能猜到你們談了什麼,所以吩咐我守在鍾曉珍的別墅外面。”夏旭笑了笑,“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現在倒好,被自己人棒打鴛鴦。”
“華*仁的情況是不是更糟糕?”
“這個,你就別管了,鄭曉江會想辦法處理。”
“我會替他選擇。”我異常冷靜。
“誒,別這麼說。”夏旭打斷我的冷靜,認真說道,“我跟你說,你們女人啦,就是太容易放棄,一點點干擾就覺得好像犧牲自己才能渡過難關,鄭曉江決不允許別人跟他做決定,雖然我有些不太贊同他的計劃,但是這是他自己選擇的,他不會後悔,你明白嗎?”
“他有什麼計劃?”我扭頭又問。
夏旭駛進車庫,笑得詭異:“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帶我回到公寓,那間熟悉的單身公寓。夏旭跟着鄭曉江挺久的時間,也懂得一些偵察能力,安頓好我和婭婭,他決定下樓查看四周的情況,確定沒有人跟蹤,他才返回公寓。
我和婭婭暫時有地方落腳,不知道明天還有什麼等着我們,夏旭在客廳睡沙發,他說,鄭曉江叮囑他一定要守護好我,損失半根頭髮都會要了他的命。
半夜,我被噩夢驚醒,我猛然睜開眼,看到有人拿槍指着我的額頭,頓時,我嚇得身子不敢動彈,當我想要看清楚黑暗中的殺手,不料他扣動扳機,試圖開槍殺了我。
“呼——”我一抖,把身邊的婭婭也吵醒了,我這是夢中之夢,看到窗外天亮才緩過神來。
“唐馨,你們起牀了嗎?我得趕緊把你送過去,晚了就走不掉了。”夏旭在樓下吆喝,我應了一聲爬起來。
我們以最快速度解決洗漱,看起來,夏旭有些着急,但是他不肯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只說把我交給鄭曉江,他就解脫了,所以我只知道我們可能要去和鄭曉江碰面。
我張望車窗外,擁擠的人潮是我熟悉的地方,我轉身問道:“我們來火車站做什麼?鄭曉江在這裡?”
“只有火車站纔夠亂,如果不亂一點,你們根本走不掉。”夏旭意味深長地說。
“夏旭,你是說,我和鄭曉江……”
“到了,先下車吧。”夏旭停好車,我們一同下來,我牽着婭婭的手跟着夏旭擠進人羣,國慶前後也是出遊最佳時期,所以火車站人滿爲患。
出逃,是我們唯一的選擇,這算什麼?聽起來像是我和鄭曉江打算私奔了。我沒有失去任何東西,反而得到夢寐以求的愛情,而鄭曉江,他失去了榮耀與富貴,失去了他好不容易團聚的母親。
我們在站臺相遇,他揮着手,召喚我的靈魂。我屏蔽了周遭的吵鬧,聽到自己激動不已的心跳,我小跑過去,他慌張地撥開人羣,我們在車站相擁,靜靜地感受彼此的思念。
“我還以爲你真的一輩子都不想見我了。”我們擁抱,將對方的勇氣捏在自己的手中。
“你想好了嗎?”我篤定他的選擇。
“天涯海角,不離不棄。”這八個字,讓我的歸宿塵埃落定,相隨是種福氣,我們的選擇帶着那麼一點反叛和任性,那時的年少輕狂,讓我終身難忘。
“嗚——”火車鳴笛,催促站臺上的人們。我將婭婭交給夏旭,這一路的顛簸,我和鄭曉江不太方便還帶着其他人,婭婭瞭然於心,雖然對我不捨,卻也同意我的安排。我相信夏旭的人品,他會照顧好婭婭的。
鄭曉江甩開兩個保鏢跟屁蟲,肯定會馬上驚動秦太,而根據秦太的邏輯,必定帶人先去機場劫人,所以他選擇火車站,並且迂迴幾個陌生的地方。
“我們現在去哪裡?”我一點兒也不慌亂,只要身邊有鄭曉江,哪怕下地獄我也覺得心安。
鄭曉江巡視走廊外面,進門的時候對我說:“先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家?”我驚喜地問。
“那天我就說了,我們回家。”鄭曉江寵溺地笑了笑,他坐在我身邊,想要撲上來吻我,而我擔心有人推門進入,便躲閃地說:“這小房間四張牀,還有兩個外人要進來的。”
“不會有人進來了。”鄭曉江自信地說。
“爲什麼?”
“因爲我買了四張牀鋪。”
“喂,逃難不帶這麼浪費錢的。”我故意瞪着他,忍着笑意說道,“我看我們得說清楚,以後誰掌管經濟大權。”
“那還用說。”鄭曉江湊過來,親着我的臉頰,笑得曖昧,“老公負責賺錢,老婆纔是掌管經濟大權的人,不過,我們現在身無分文,恐怕你這個財神大人有些寒酸了。”
“誰是你老婆。”我轉身笑罵,“別亂說,我可沒答應。”
“沒答應是什麼意思?”鄭曉江撓着我的腋下,惹得我哈哈大笑,他知道我的弱點,總是這樣欺負人。
“別,別這樣,跟你說正經的,你到底有什麼打算?”我爲了阻止他的攻擊,只好想辦法轉移話題。
“先回你家,因爲要幫你辦理出國手續。”
“出國?”
“我在加州有一個小莊園,我賣掉莊園再帶你去另外的地方落腳,相信我白手起家,同樣能給你幸福。”
我會心一笑,牽着鄭曉江的手靠近他的胸口,我想說,謝謝你給我的傾世溫柔,我唐馨,還以白首不離報恩於你。但,這句話,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當時沒有勇氣說出口。